《鬼祀笙》没也啊

13、鹿葱卷：第二篇

　　楚家县的这座老庙无人得知它何时而起，亦无人得知它何时落败。它便静静的坐落那在这，铺上了积灰，附上了青苔。
　　又是一阵雨飘然而落，击碎了它厚厚的泥泞，铺的坑坑洼洼的砖石终于看上去稍显光洁。
　　一团渗人的阴气伴随着雨落渐渐散入这座老庙的四肢百骸。鹿葱幽幽绕着自己涂着寇红的指尖，带着三分柔媚七分尖锐的语调看着后来步入这座破庙的男子：“司斛星君何苦跟一只小小鬼魅过之不去。”
　　“我方才明明瞧见你欲吸人精气，孽障，这便灭了你。”
　　一道白烟从司斛星君手指而出，他口中念诀，白光一闪往鹿葱处钻去。
　　凄厉一声自她朱红的口中溢出，响彻了整座庙宇。点点黑斑逐渐附及全身，缕缕白烟从指间升起，再过一刻，她的这具鬼身即将消融成一团白烟。
　　“天君哥哥，救救鹿葱姐姐吧。”追过来的雏笙看着眼前的情势，紧紧攒着祀洛的衣袖哀求道：“我自小便是与鹿葱姐姐一道长大，我不能失去她。”
　　“小鬼，你该学着长大了，从失去的这一课学起刚刚好。”祀洛丢开雏笙攒住自己衣襟的手，颇为深沉的说道。
　　“你真的不救她吗？”冰冷的雨滴打在雏笙的脸庞，她的眼神也变得异常冰冷起来。
　　这还是祀洛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正色的脸庞，也不知是雨滴亦是泪珠坠在她的眼角，徒留几点斑驳泪痕。
　　“不救。”他吐字轻快，语调清晰，一如他一贯的事不关己。
　　雏笙未再说什么，大步走到鹿葱身前，将自己挡在她的身前。
　　“小笙，你怎么会在这里？”鹿葱虚弱的望着身前自己带到大的妹妹。
　　“鹿葱姐姐，我来救你。”
　　一抹明艳的笑浮上鹿葱已消融小半的脸庞，如黑暗中开出的艳丽红花，她看着身高都比自己矮许多的丫头，说道：“好呀。”
　　话音未落，几道光芒便猛至雏笙的身上。
　　司斛阴冷的开口：“本来就觉得杀一只鬼没什么意思，还好你也凑了过来。真是想知道祀洛看到自己养的鬼死在我手上的反应。”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恍若他才是那嗜血的恶魔。
　　凌厉的仙力如刀剑般刀刀割在雏笙的身上，但她却置若罔闻，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司斛星君这力道也太轻了吧，千万别留情啊。”
　　司斛狠厉的眼神蓦地放大。不可能，他涌入的仙力绝对比对付那只女鬼都多了几倍，就是为了将那只小鬼一招致死！
　　他不服气的又念了好几道诀向那小鬼而去，每一道都是他修炼的最致死的仙法。
　　巨大的光芒将老庙的砖石都震烈了几块，但雏笙仍是好发无损的站在那里。
　　他不由得有些着急，慌不迭又准备念起诀。
　　一声呼喊突然在这老庙四周响起，由一开始的若有若无到充耳即闻。
　　竟然有人闯进来了，司斛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狠狠的看了雏笙一眼，随即消失在破庙之中。
　　“阿葱，你在这里吗？”一道略带沧桑的声音从庙外传递过来。
　　“初元，我在这里，你站在不要动。”鹿葱连忙回道，在雏笙的搀扶下向庙外走去。
　　祀洛看着雏笙就这么经过了自己，向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方向而去。
　　走到破庙西南角落边，便看到了那位叫初元的人。只见他撑着一把油纸伞艰难的行走在泥泞的山路上，突然一个踉跄跌倒下去，但很快他又摸索着爬了起来。
　　雏笙这才发现，原来他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鹿葱焦急的向他扑了过去，抹去他脸上的泥水，嗔怪道：“不是说了我今晚会晚点回去吗，让你在家里等我。”
　　那个叫个初元的男子一袭青衣布衫，显得脸色有些沧老，他用醇厚的嗓音说道：“下雨了，我来给你送伞，听莫大娘说看到你在这个方向便找过来了。”说完摸索着拿起掉在路上的伞递到了鹿葱的手上。
　　鹿葱看着已经残破的伞，抹了抹眼角的泪滴，带着笑意的说道：“本来还担心今日回家会淋雨呢。”
　　她撑起这把油纸伞将破损的那面面向了自己，对雏笙招了招手，对楚初元说道：“今日真是巧，遇到了一起长大的妹妹，方才在这遇到了豺狼，还是她救了我呢。”
　　鹿葱看着楚初元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安慰道：“我没事，豺狼刚出现，小笙便救了我。”
　　楚初元的脸这才放松下来，对虚空说道：“谢谢你。”
　　雏笙看着向着自己反方向说话的楚初元，轻轻的回道：“姐夫客气了。”
　　另一方向的树林处，本来已经离开的司斛星君却跪在地上不得动弹。
　　“你想做什么？”他眼神狰狞的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给自己下了‘禁锢咒’的祀洛。
　　“你不是想知道若是她死了，我是什么反应吗？”面若冷霜的祀洛开口道，而后将手掌附在司斛的肩膀之上。
　　一阵分裂到四肢百骸的疼痛突然窜至全身，司斛紧紧的咬住双唇，豆大的汗水从他额头溢出。
　　“就是这种痛的的十分之一。”祀洛接着说道。

　　楚初元的府邸不大，但里面一砖一瓦皆错落有致，庭院中有一荷池，偶尔几条金色锦鲤在水中游曳。这样的府邸，这样的庭院，在这小小的楚家县仅此一家。
　　鹿葱皓白的手还有几点黑斑未完全褪去，她却满不在乎的将鱼食播下，娇媚的说道：“初元的家有没有出乎你的意料？”
　　“有。莫非这个院子是姐姐你幻化出来的？”雏笙如实回答。
　　鹿葱娇媚一笑，一指敲打在雏笙的头上：“初元便有这么不堪吗？”
　　雏笙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并不是瞧不上姐夫。”
　　“小笙，你姐姐我哪有那么大的法力可以幻化出这样一座院子。其实呀，原本他带我进这里的时候我也是不信的，就他那一身一看就是个穷酸秀才哪配得上这样的庭院。”鹿葱挑起指尖贴着嘴唇笑着道。
　　“不过呀，这里的房契的确是他的。他家几乎世代为官，就他的父亲差了点，做了这小县城前任知县。初元若是没有遇到我，他本来也是仕途无限的。”讲到这里，鹿葱微微有些叹息。
　　“他做不做官与姐姐你何干？”雏笙不解的问道。
　　“因为他的眼睛便是为我瞎的。”一声低叹也随之落下。
　　“我当时不过想耍那几个土匪贼子玩玩，谁曾想他突然冒了过来，还非要救我，真是好笑。明明一身武艺都没有却非要护着我，这下可好了吧，竟把自己的眼睛也搭了进去。我亲眼见那匕首插入他的眼珠，血都溅到我的脸上，最后还不是我救了他。”
　　她说到这里，眼里的笑意全无，突然正色起来：“可我还是喜欢上他了，小笙，这种感觉你懂吗？”
　　雏笙也一脸认真的望着她：“鹿葱姐姐，我懂。这句话你已经在爱上很多人之后和我说过了。”
　　“瞎说，对初元我是认真的。”
　　“哦，类似这句你也说过好多。”
　　“有吗？”鹿葱装作疑虑的样子，而后对雏笙嘻嘻一笑：“就算有过吧。”
　　“不过你和那位仙君是怎么回事啊？”鹿葱又抛出一个话题。
　　“哪个仙君？司斛？”雏笙装作不懂得回道。
　　“切，那种不懂怜香惜玉的臭东西哪配我提，差点被他弄得我便真的就魂飞魄散了。就是那位，我们离开盯你看了许久的那个。模样倒也不错呢。”鹿葱一脸红晕的说道。
　　“哦，他啊。就是上一个差点让你魂飞魄散的臭东西。”雏笙淡定的说道。
　　鹿葱想了想，有些恐惧的抖落了几粒鱼食。

　　三清殿，天枢宫。祀洛又回到了他的琉璃玉棋盘上，落子、离子，偶尔微微蹙眉。
　　他的天奴三水一见祀洛星君回府，立即兢兢业业的跑去泡茶，递到祀洛星君触手可及却又不会撞翻的地方。
　　祀洛星君下意识的接过那杯茶喝下，将茶杯递了回去，三水兢兢业业的接了过来。
　　只听他喃喃道：“我便是不下又能如何，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要我下我便下？我本就是你的主子，我何时松口准你离开了？小东西，你天君主子还就不落这个子了。”说罢，把手中白子用力一掷。
　　他这才瞥到一旁的天奴，冷哼一声：“三水您老人家在啊？”
　　三水被这一声吓得连忙话都不哆嗦的说道：“天君大人……您一回来，小的便在了。”
　　“哦。”祀洛了悟的点了点头，而后讥诮的说道：“原来您眼睛没瞎还看的见呐，看来不是眼睛的缺陷是其他的缺陷是吧，要不要我可怜可怜你准许你提前去南天门擦柱子啊！”
　　“还请祀洛星君明示三水哪里做错了？”三水连忙跪下一脸诚挚的说道。
　　“呵。”祀洛又是一阵冷哼。
　　三水仔细回想许久，突然灵光大现，卑微的说道：“祀洛星君，您要求的天水碧露我已经递给您喝过了。”
　　三水看着祀洛星君变得更差的脸色，连忙呈罪道：“三水今日脑袋发蒙，竟忘了给星君递茶，请天君不要客气的没有怜悯心的狠狠惩罚三水。”
　　祀洛的脸色这才有些缓和，泼墨般眉微微扬起，正准备继续开口，恰巧一道朗声传来：“我们祀洛星君怎么又回来了？”
　　三水长呼一大口气，连忙快速的说道：“三水这便给祀洛星君与掖衍星君去准备天水碧露。”
　　等祀洛回过神，他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