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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金尚宫与世子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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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金尚宫与世子妃
有些人一旦失去,就不会再拥有。就像有些爱情,一旦被舍弃,就很难再捡起。
两个身影沿着雪地漫无目地的走。籽鱼一路上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有的只是脚踩在雪地发出的声音。这空旷的感觉令她感到一丝害怕。放眼望去,四周只是空空荡荡的雪地跟乔木衫,仔细看看,远方地平线上好像竖立着一些奇特的石头,像一座城池。
半个时辰后,瞧着眼前清晰可见的巨大城邦,籽鱼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莫非不是到了古代?但转瞬间,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现代跟古代,差距很大吧,也许,这是一个影视基地呢?
“朱翊镠,我们现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嘛。”她拍了拍前方静静站立,注视远方城邦的朱翊镠。
呜呜,我是不是做梦呢?她掐了自己一下,真疼!
朱翊镠瞧着身旁傻姑娘的傻模样,就好像一个走丢在迷途的小孩子。
“这里是高丽的平壤,而我,是被放逐这个国家的弃臣。”
呜呜,这个傻子再说什么啊?摇了摇头,籽鱼用尽全力甩了甩头,打起精神跟着少年顺着驰道慢慢踱去。
随着步伐越发临近,一丝不安开始攫住了她的心。正当她踌躇的时候,远方城门下突然驶出一行士兵。
不加考虑,她连忙冲他们大力地挥起了手,“呜呜呜,这里,我在这里,我迷路了!”
听着籽鱼的呼唤,士兵们加快了脚步,他们身着黑色绣春袍与半甲,手持特别的佩刀,头戴配着雁翎的大圆铁帽。后方一匹毛色亮丽的骏马,拉着华丽的马车缓行而来。
只是还没有到近前,士兵们便统一的跪下行礼,战马叮铃的声音,如同屐廊下的风铃。
籽鱼疯了,这帮家伙还有朱翊镠不会都是疯子吧。呜呜,怎么办,我被一群疯子包围了,谁来求求我,这里有没有公安局?我要报警!
籽鱼心里有些怕了,她很后悔跟着朱翊镠去吃饭,恨不得现在生出双翅膀,远离这群疯子,飞到天空中去。
呜呜,妈妈,我想回家。尽管她不愿相信事实,但事实上她知道,她可能再也回不了家了。
此时,两名锦衣卫驾着华丽的马车稳稳停在了朱翊镠的面前。
一位花容玉貌的少女掀开车帘走了下来,她头上花饰让她看上去极其温柔、端庄。
只是当她看到躲在朱翊镠身后傻呆呆的籽鱼时,脸上的笑容便开始逐渐减少,随之捏紧了绛色衣袖,脸色有些铁青,半晌才缓缓对着朱翊镠行了大礼:“潞王殿下,婢已备好车架,请殿下归宫。”
籽鱼傻傻的不知所措。她偷偷瞟了眼身旁没有反应的朱翊镠,看不出任何端倪。
金尚宫是宣祖大君特意从两班大臣家眷中选出来服侍潞王的人。像这种被国主赐予外邦亲王的女人,最后都会成为他们的侍妾。而潞王不是普通的亲王,他是大明神宗皇帝宠爱的胞弟。
久而久之,金尚宫便俨然成为平壤王宫的侍女之首,只等战争一结束,就可飞上枝头变凤凰。可眼下朱翊镠却跟另一不知名的女子甚是亲切的站在一起,这让她心中怒火已经烧到了极点。
要知道,在她伺候潞王的四年里,深知这个男人的冰冷,不喜欢任何女子靠近他,有任何肌肤之亲的举动,这让仰慕潞王的同时心中也泛起了醋意。而这个不知名的女人,凭什么可以抓着他的手不放。
这一怒,威仪十足,一旁的小侍女菊看在眼中,不敢贸然说话,只得鞠身再次恭迎潞王上车。
朱翊镠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远方城头矗立的某个女人身影,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籽鱼的手,堂而皇之的上了马车。
籽鱼傻傻的被朱翊镠拉着。他的手很苍白,但很漂亮,十分纤细,想来这本该就是一双弹琴的手。
金尚宫垂下了头,双手却苍白无力的捏住了胸前的衣袖,神色惶恐。潞王带一个女人回宫,或许宣祖大君不会说什么,但这是不是意味她金善雅将被潞王厌弃,所以潞王才会另寻新欢。
而家族会不会也会因此,被国主冷淡?
毕竟整个国家都要仰仗大明的军队,才能驱逐日倭。而身为兵曹的父亲,会不会因为女儿失去潞王的宠爱,被降职甚至放逐?
侍女菊知她心情不好,连忙柔声劝道:“尚宫大人大可不必在意,不过只是个明国女人罢了,想来潞王久离明国,甚是思念故土……”
她原已经打听清楚,潞王已经在平壤居住了四年之久,一直都是深居简出。不过只要潞王在高丽一天,大明的军队无论如何都会死守平壤一天,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所以如今的高丽,只有平壤可以夜夜笙歌,不怕被突然而至的日倭攻破城池。要知道,四年,足够整个朝鲜八道尸横遍野,而潞王俨然成为整个高丽的保护神,两班公卿甚至王室,都要讨好这个男人。
侍女菊甚至敢断言,就算潞王看上大君新纳的穆仁大妃,大君也会含笑的送入潞王的寝宫内。
而金尚宫执掌潞王寝宫中甚久,势力爪牙四布,如今对新来的明国女人生了妄念,只怕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锦衣缇绮是大明在高丽的特务机构,也是专门保护潞王的机构,缇绮所内的锦衣卫,各个都是武功高手,就连护卫王宫的高丽禁军,都对他们谈虎色变。
而这等杀人高手,现在只是潞王架前的小小车夫。
侍女菊跟在金尚宫身后,看着车内拘谨的明国少女,低下了眼眸,前一刻那车里的女主人还是金尚宫,现在却已经易主。
如今整个高丽王宫局势风云变幻,真正的世子临海君从日倭手中逃回平壤,而后立的光海君地位尴尬,夺嫡风波还没开始,就搅得各方不得安宁,更有潞王在其中,听说潞王不喜欢光海君的世子妃。所以两班公卿都动摇了废立的意图。而这些容不得她们小侍女机警些,保不得主子哪天被废,她们就成为深宫井中的浮尸了。
籽鱼坐在马车内,十分拘谨,小心翼翼的不敢动上一动。只见她鞋底的白雪化成泥水,将马车的绒毛毡弄脏——呜呜,怎么办,这个好贵的吧,我可没钱赔。
她小心翼翼瞧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朱翊镠,见他丝毫没有注意自己弄脏了他的马车,大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发现,不然饭没得吃不说,弄不好还要赔钱,呜呜,钱这个东西我最怕了,千万不要让我赔钱。
不过,这家伙居然是亲王,不会杀了自己吧,呜呜,书上不是常说,帝王的儿子最无情了吗?为了皇位能杀了自己老子,更何况是帝王的弟弟呢?呜呜,我怎么这么惨!
这是籽鱼坐过最煎熬的马车,她双手放膝盖,背脊挺直,双目直视前方,活脱脱如同一塑雕像,一动也不敢动。
马车有些颠簸,偶尔还会传来战马伶仃声。籽鱼正闭目欣赏这悦耳的声音,马车却突然停止了。
啊!籽鱼一个不稳,就要掉下车,心想这个下死定了,吓得闭上眼睛,小手攥得死死。可等了半天也没落地的疼痛感,只听耳际传来朱翊镠冰冷的声音:“你难道还等本王抱你下车不成?”
啊!籽鱼惊吓的睁开眼睛,只见关键时刻朱翊镠抱住了自己,而她正半依偎在朱翊镠的怀里,贴在他胸口的铠甲上,暧昧极了。
“呜呜,我,我……潞王大人,我下次不敢了,呜呜……”籽鱼欲哭无泪。
就在她不知如何收场时,远处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平静:“殿下今日弹琴归来甚晚,光海君放心不下,命贱妾前来探望。”
这声音真好听,好像仙女啊!
籽鱼从朱翊镠身上下来,抬头一望,只见一位清澈脱俗的女子,正站在城下。而那女子眉淡而清,温文尔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香。籽鱼深深吸了一口,瞪大眼睛。“是罗兰花吗?”
女子浅笑:“这位姑娘也喜欢罗兰花?”
“我外婆种过这种花,从小我就在外婆家长大,最熟悉,也最喜欢这种花了!”
“砰”的一声,籽鱼的话被打断。朱翊镠下车,冷漠的跟女子擦肩而过。
女子伸出手,欲言又止,表情似乎十分痛苦:“殿下,殿下……”她跟在朱翊镠身后,可朱翊镠却越走越快。
这里的动静引起了所有士兵的注意,包括籽鱼。
她急忙小跑到朱翊镠身旁,不满的咕哝着,弱弱的抵抗着:“那个,不好吧,人家在跟你说话,你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也不理人家呢?”
“礼貌?”籽鱼的话,似乎惹怒了朱翊镠,他高大挺拔的身躯瞬间僵硬。额前的长发遮住了双眼,籽鱼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她能感受,似乎朱翊镠很苦涩。
可他为什么会苦涩,还有他孤单抚琴的模样,难道跟这个女人有关吗?
籽鱼摆出一副愧疚的表情,自己似乎触动了他的伤。“朱翊镠,如果你难受就哭出来啊,妈妈说难受就要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朱翊镠身体再次一僵,语气却变得不咸不淡:“有劳光海君惦记了,世子妃也请回吧。”
女子闻言低下了头,对着朱翊镠屈身拜礼,随宫人离去。
朱翊镠垂眸。“你不是要吃饭吗,我们走吧!”
籽鱼惊讶地看着一脸平静的朱翊镠,心底有了三分好奇,世子妃吗?直觉告诉她,眼前的潞王殿下,应该跟高丽的世子妃有什么。
“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也许……你们早就认识?”籽鱼心中立马揣上了浓浓的好奇。
“不,本王不认识他!”朱翊镠波澜不兴的语调,仿佛真的不认识方才的世子妃。
籽鱼细细地打量他的神情,却找不出蛛丝马迹,最后只得低叹一声。“走吧!”
最后一眼,籽鱼看向了远处离去的世子妃,却发现她也正好偏过头来看到她,视线在空中相撞,籽鱼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朝她点头致意。
明明就有什么!她看着有些怅然若失的朱翊镠,发现他有些心痛。他的琴声那么悲戚,也跟方才那个女子有关吗?
这也许就是相思病吧,虽然死不了人,但扎在心里,却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