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第 24 章 ...
-
楚瑜裳就这样跟着温孤南锦出了皇宫,她也没想过是以藏在南锦的马车里出来的。宫妃出宫,比宫女还麻烦还不得自由。宫女只要主子允了,轮到了休沐的日子,该走的正经程序记录妥当,该塞的旁门外道打点到位。可宫妃若无帝后之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楚瑜裳没有时间去告诉温孤政,更没有时间去等待温孤政可能会有的回应。她只想尽快见到父亲问个清楚,尤其在南锦说了郭承弼的事情后,她更是心焦。无奈出不了宫,可这在楚瑜裳面前困难的事情在温孤南锦面前则是小菜一碟,她又是个不怕皇帝的人,一个半拖半拉,一个半推半就地就到了楚府。
见到愉妃和王姬,门房自然是大吃一惊。待知道沈颐珩正在府上做客后,原打算只是负责接送的南锦更是不让门房通报。楚瑜裳念及二人本就是悄悄前来,若是一番通报再开中门迎接,反倒是事与愿违的惹了眼。她带着听到沈颐珩在的一点点期待,自己在前头领路径直往正堂去。南锦自然是紧跟在了她身后,武陵伯府她还是第一次来,走在曲廊之上也往边上庭院中看了两眼,想开口,但看着楚瑜裳脚步极快,也就咽了下去。她想着沈颐珩定也是第一次来,一会儿可以求他一起参观。
正堂中的楚北逸压下了心中的疑问,斟酌着问起沈颐珩一些梁国旧事。两人打着太极地绕来绕去,顾司彦并不急,楚北逸却是越来越心惊。
门外的管家说是进来通报,其实就做了推门这一件事。屋内的楚北逸还来不及开口斥责,就大吃一惊地站了起来看着接连进入的楚瑜裳和温孤南锦。顾司彦目光到处,楚北逸膝盖竟在微微打颤。
楚瑜裳的突然出宫,显然连楚北逸也是不知道的。互相之间的见礼,顾司彦默了一息,起身朝着楚瑜裳行下礼去。南锦一见,故意往楚瑜裳身前挡了一步,楚瑜裳正不知如何能不着痕迹地躲过这个礼,现在正好是就势而为,挪到了一边。
且说顾司彦一揖而起,面对的是南锦巧笑倩兮的脸,并不惊诧。在弯腰的时候就见到了眼皮子底下的动静,他只是依礼行事,至于谁受了他这个礼他是完全无所谓的。可南锦这边却不是这么想的,受礼之初时是她顽皮心思一动,可真要面对他的反应了,她倒是又担心起他会生气了。
“想必娘娘和伯爷有事要谈,在下就先告辞了。”
“我要等裳姐姐一起回宫的,不如,你陪我在园子里等一会儿?”南锦抢着先说,随后朝着楚北逸的方向恭恭敬敬问询道:“楚伯爷您看呢?”
楚北逸忙跟着说:“王姬过府,理当是由内子相陪,老夫这就让管家去叫内子出来”
“那是要麻烦伯爷夫人了。”在楚伯爷面前,南锦有她作为大易王姬的风范,可若伯爷夫人真出来待客了,那就太….她把目光投向顾司彦求助。
顾司彦看她这面上端着,心里焦躁的样子,虽然自己倒是有点想见见师母,到底还是勾了下唇角,无可奈何地出声拦了话头:“既然王姬相邀,那就有劳伯爷请管家指个路了。”
楚北逸也是明白人,当下吩咐了管家。
南锦朝着楚瑜裳眨了眨眼睛,欢快地走了出去。顾司彦的目光根本就没有转过去,只是朝楚北逸点了下头,就跟在了后面。
楚瑜裳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但是她追随的眼神和里面里那一丝怅惘,楚北逸也就肯定了自己的那份猜测。神情猛变,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说是引路,到了花园里,管家自然是个有眼色的,只应酬地约略说了两句,便指了个亭子的方向,自己下去张罗点心茶水。南锦这才活泛了起来。
“原还想着把裳姐姐送过来后就去找你呢,这下倒是省了我的时间了。你和楚伯爷是在叙旧?”
“何来旧之说,不过是我这晚辈对前辈名将神交已久,来亲近一下罢了。倒是你们,来得蹊跷。”
这理由合情合理,南锦自然不会多想。说及自己与楚瑜裳来的缘由,她还是小心地四下看了看,才开口道:“裳姐姐该是来向楚伯爷确认事情讨主意的。”
顾司彦笑了笑,并不细问,只是看着她严肃道:“你也够胡闹的,宫妃没有明旨偷偷出宫,被中宫皇后知晓了,可是大罪。你担不起。”
“我怎么就担不起了,她郭家就没什么好人。那个郭承弼就是例子,我还没把事儿告诉皇兄呢!对了,你为何叮嘱着不让我去告诉?”
事情和郭家有关?
“无凭无据的事情,你能说些什么,又不是他亲手绑的你。有些事情,你不说出来,他们又拿不准你会不会说,碍于你的身份,就是把柄。等你说出来了,皇帝若一句话撩开了,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些弯弯绕绕的,真是麻烦。又是等时机对不对,我明白。”南锦心里开心,对着他扬了扬小巧圆润的下巴,立在杏树之下的人,平白添了份娇媚。只听她顿了顿,又带着担心的焦虑接着道:“可是裳姐姐她们楚家似乎现在就需要这个时机。今年吏部的考课楚家公子大概是遇到麻烦了,回宫后我听永衍说裳姐姐本还和他说今年能见到舅舅了,可是这年都过了,也不见来京都述职的楚家公子。今早在中宫她可能听说了什么,我把带的礼物给她送去的时候又不慎说到了郭家,姐姐脸色都变了,只想着要尽快见到楚伯爷。所以……所以我就带她出来了。”
说完,她看着顾司彦的眼神里更多了一些询问的意思。
顾司彦始终走在她身后,看着脚下踩过的的微湿的石板路。昨天下了一夜的细雨,今早才停的。不知道是今天他们出来的都太早,还是今儿的日头冒得晚了,园子里已经扫完了落叶花蕊,地还是没有全干。南锦今天穿的是藕色的裙衫,裙摆扫在湿了的地上,有枝桠间遗漏的花瓣落下,就掉在了一前一后的两人之间。
顾司彦蹲下身子,像是要拈那花瓣,手伸了伸,最终却只是掸在了自己的鞋面上。楚府的花园,也早已不是那朵花,那个人,又如何?
“今年杏花的花期倒是早了。”他站起来,拍了下手上沾了的灰尘。
南锦没料到她说了原委,他却回答的有些不着边际。茫然间便也随着仰头看了看身后周围的杏花树,嘴里不以为意地道:“杏花从花苞到落地,从红艳到落白,像是从繁华到谢幕,一点都不好。比起这等看着会让人伤春悲秋的花儿,我更爱梨花。白的透彻,简单,始终如一。我见到过在梨花开时出嫁的女子,红红的嫁衣,风一吹,落下一身的雪白梨花。三月春天,又不似冬天雪地里那般寒冷,简直美极了呢。”
顾司彦亦是抬眼看着,仔细听着,随后了然点头:“知道了。”
简单有力的三个字,又是这种出乎意料的回答,南锦心慌了一下:“你..你知道了什么?”她收回杏树上的目光,落到面前这个比她高过一头的人面上。要看清他,依旧需要扬起眉眼。把眼睛卯足了力睁得大大的,就免不了会觉得酸涩。
顾司彦静静地望着她,没有开口,脸上带着一种我知道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的机锋。
一时的寂静,似乎连花瓣落下的速度都慢了起来。南锦只觉得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烫,这人的眼睛有毒,定是这般的。她的伶牙俐齿总就会在他极短的字里行间变成了笨嘴拙舌,她放弃地眨了两下眼,侧身就要往前走。
“今年的梨花花期里,你该又得一个小侄子或者小侄女了,皇后的产期该是那时候吧。”
“恩,算来该是的,也是快了。不过母后那里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关照,回来这几天,朝阳殿也不见什么新花样。”
“愉妃的孩子是皇上的长子,若是此番中宫一举得子,那便是嫡子。花样,不在后宫,便在前朝。”
南锦的秀眉蹙了起来,她是一定向着她裳姐姐的,郭家那么坏。
顾司彦看着她的面色变换,继续道:“你着急什么?这才景安四年。”言下之意便是皇帝自己的位置还没坐热呢,局中那些人的动作或可称作是未雨绸缪,观者却大可耐着性子慢慢看局。
“静观其变?可是万一,楚伯爷已然解甲归田,楚家并没有多少势力了。后宫里若没有依靠可是很难的,永衍还小呢。”温孤政后宫中的这些女子,南锦真心喜欢,乐于亲近的确实只有楚瑜裳,她也愿意帮上一把。
“以往靠什么,今后便还是什么。宠辱不惊该是今天楚伯爷会对娘娘说的话。至于你手里的,好好攥着,总是有用的。”
“哦,知道了。”她默默应下。
他却打趣起来:“你知道了什么?”
“你说的,好好攥着,我记住了。”她算是知道了,既然跟不上他换来换去的话锋,不如就这么实实在在地等他自己说。
他抬步往前,眼锋往远处一带就转了开来,“我后日便要回梁国了,你也知道了么?”
“这么快,我衣服还没做好呢。”她叫着追了上去。
远处正堂的窗户被关了起来。
“照顾好你自己,你哥哥那里不用你操心。”
“除了当年,兄长现在滴酒不沾,办事妥帖,也是一心为了朝廷,断然不会再掺和进那样的事里。必是郭家使的阴暗手法,南锦和他该是知道一些的。父亲你找他来,是不是也得了消息?”
“我也是现在才明了了他的身份……我还什么都没问。然而眼下这事,也不是谁都能说,谁都会出手,又能出手的。”
“可是他能做到的,他已今非昔比。”
“裳儿,能够一言定乾坤的只有一个人。这六年来你的所言所行也应是你将来的所言所行。无论如何,走到了现在,只要你还是皇上心里的愉妃,外头,就翻不起大浪。”
楚瑜裳颓然坐下,看着楚伯爷坚定的手将那扇对着园子方向的窗户关上。太阳姗姗来迟,但终究还是拨开了云层,只是透过窗缝挤进来的那一点点光,当不得温暖二字。她急急去摸腕上的红绳玉石,触指生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