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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是福不是祸(二) ...

  •   晚饭过后,锦熙十分自觉地就去敲了锦城的房门。
      锦城头也不抬地回了声“进”,似乎心里也清楚来的是谁。

      锦熙和锦城是这个家里的一奶同胞,均为已故的正福晋——佟佳氏所生。但虽为亲兄弟,二人性格却是南辕北辙,而比起这个二哥,锦熙跟他的大哥还更要谈得来。

      锦城言简意赅地说了句:“坐”。锦熙窝在沙发上,发呆似的看着墙上的照片,兄弟二人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最后,还是锦城先开了口。
      “你终于想回来了吗?”
      锦熙没有回答他,而是指着墙上的一张照片道:“哥,你看额娘长得多美,比家里的那些庸脂俗粉们美多了。阿玛这品味,真是一年差过一年。”

      锦城握笔的手一顿,抬头看向锦熙指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锦熙还在襁褓里,而他也才长到及腰高。时间一晃,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

      “男人三妻四妾在所难免,又何况是像阿玛这样的身份。锦熙,你以后也会如此,又何必苛责。”锦城放下手中之笔,一脸平静地将目光转向锦熙。时隔五年,当他再次看到自己的这个亲弟时,突然就发现对方长大了,变得他不再熟悉。。

      锦熙笑的时候,就像是春日里的阳光,带着一些慵懒的暖与一点夺目却并不刺眼的光,亲切而喜人。这是锦城所熟悉的。
      但锦熙不笑的时候,却像是一场结了冰的大雾,模糊而冷硬,令人局促不安,如鲠在喉。这是锦城所陌生的。

      而现在的锦熙,就是他最陌生的那个。

      “哥,我没有苛责。你知道我真正介意的是什么。难道你对当年的事就不介意吗?”锦熙的脸上始终面无表情,但这比任何表情都要直戳锦城的心。

      面对这个问题,锦城沉默了很久,才语气平静道:“你这次回来是想把当年的事翻出来吗?”
      锦熙神色坦然地点点头:“对!就算所有人都把它当作一件意外,所有人都将其刻意淡忘,但我这个亲儿子却不能置之不理。”他刻意加重“亲儿子”三个字,语调中包含恶意的嘲弄。

      锦城故意忽略他的挑衅,回答的轻描淡写:“你不会查出什么的。”
      锦熙嗤笑一声,刚要开口反驳,房门就被敲响了。紧接着一个温婉柔美的女声轻轻传来:“夫君,我来给你送些茶点。”
      锦熙闻声,眼中瞬间一僵。嘴唇不自觉地紧紧抿住。
      那女子进门后见到他,也是蓦然一愣。站在原地,既忘了动作也忘了言语。

      室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被凝固,气氛古怪到了极点。

      良久,才听锦熙闷闷地叫了一声:“嫂子。”
      女子闻言,也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有些语无伦次道:“我这刚从外面回来,也不知道小叔你竟回来了。这也没做什么准备”
      没等女子说完,锦熙就弯起嘴角接过话来:“我这个做弟弟的回来,嫂子你还要准备什么?倒是我忘给嫂子准备礼物了,下次一定补上。得了,时间也不早了,哥,我就不叨扰你们夫妻恩爱了。先走了啊。”他说着已经利落地起身走到门边,随意摆了摆手,并十分自觉地把门带上。

      女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依旧呆愣,似乎心神犹未定下。直到锦城叫了声:“夏澄”她才想起手上还端着茶点,于是忙弯起一朵温柔的笑,敛了情绪端了过去。

      锦熙出门后一路疾行,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大,越走越快。最后终于不管不顾地狂奔了起来。
      他就像是一个落荒而逃的败兵,六神无主跌跌撞撞。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将门重重关了起来。
      他将身体紧贴在门板上,几近虚脱地一点点向下滑去。直到整个人都滑坐在了地上,才自踏进这个家以后,第一次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此时此刻,他忽然宁愿自己从来就没有回来过——这样他就不会知道,时间到底在他与自己的家之间,划下了怎样一道幽深的鸿沟。

      五年,该变的都没有变,不该变的却全都变了。而他,又该以何种面貌来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他越想脑袋越乱,无比烦躁地扯下脖子上的领带,决定先去洗个澡冷静一下。但当他脱掉所有衣物准备下水时,却赫然发现一直带在脖子上的玉坠竟又不见了。
      他气得大骂了一声,随手将毛巾狠狠掷了出去,在浴缸中砸起一大片翻腾的水花。

      随便披上件衣服,锦熙立刻像发了疯般开始四处寻找那玉坠。只是无论他把自己的行李翻了多少遍,又在整栋宅子里找了多少遍,却仍旧一无所获。
      最后,他无比颓丧地瘫坐在空无一人的饭堂里,听着子夜的更声,清脆响起。

      那玉坠是他额娘留给他的“护身符”,从小到大他都带在身边,未曾离身。如今额娘已经走了,他若是连那玉坠再丢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又慌又怕,赶紧站起身来,准备继续寻找。哪怕把整个北平翻个底朝天,他也要找到那枚玉坠。

      这时,悬在屋顶的水晶吊灯,突然无缘无故地开始闪烁起来。一下又一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频率,令整个大厅变得忽明忽暗。

      锦熙被晃得有些头晕,于是半眯着眼睛,走到开关旁,想要将其关上。
      但奇怪的是,无论他如何拨动那个开关,头上的那盏灯依旧不停闪烁,完全不受控制。而且还越闪越快,就像是在宣告着一种愤怒。

      锦熙气得一拳打在开关上,心道:他这几天怎么这么倒霉?连个灯都跟他作对!
      但就在他一拳击中开关的同时,那盏水晶吊灯竟也在同一时间全部灭掉,偌大的厅堂里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现在灯关上了,锦熙本该高兴。
      但不知为何,面对这片突如其来的黑暗与渗入骨髓的寂静,他的心底忽然不由自主地窜起一丝陌生的凉意。

      就在这时,那盏灭掉的水晶吊灯,忽然就像是有了生命般,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吊着它的金属灯链与屋顶不断摩擦,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锦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盏灯,目光渐渐变得有些呆滞。之后,他缓缓地向着灯下走去,每走一步,那盏灯就晃得更加厉害。

      当他走到吊灯的正下方后,只听“哗啦”一声巨响,那座华丽沉重的水晶吊灯,瞬间倾倒而下,又准又狠地正砸向他。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黑影掠过,吊灯砸在地上,摔得七零八碎,而灯下却并没有锦熙的身影。

      云倚漠紧绷着脸,将怀里的锦熙扔在地上,然后不由分说地向吊灯处掷出数张符纸,口中喝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破!”

      符纸射出,其中一张还未到吊灯处,就自燃了起来。空气中立刻飘散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以及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

      云倚漠看准方位轻蔑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掷出数张符纸。所有符纸围着刚刚烧起的那张符纸,分别落在五个方位,并被五根极细的骨针牢牢地钉在了地上,组成了一个“五行阵”。

      与此同时,在“五行阵”中,赫然出现一个赤裸婴孩。那婴孩脑袋奇大无比,撑得头皮上青筋外露。一张脸也没有一点婴儿的可爱,而是布满青红的血丝,乍看上去就像是有无数条极细的肉虫子,在他的皮肤下不断游动,恶心至极。

      那鬼婴发了狂般向四处撞去,但只要身体靠近符纸的领域,就如被烫伤般惨叫着向回退去。结果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五行阵”的禁锢。

      刚刚恢复神智的锦熙,半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整个人被吓得再次魂不附体。
      他手脚并用的本能地爬到云倚漠的身后,紧紧地贴在他的脚边。这一刻,他只想能离对方多近就离对方多近。

      云倚漠见他那一副吓到腿软的模样,就知道对方肯定看到了邪物的样子。但是云倚漠没有“天眼”,因此只能看到一个空空如也的“五行阵”。天知道这一刻他有多么羡慕在他身旁能看到邪物的锦熙。
      于是他灵机一动,果断将对方拽起,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挑起桃木剑,刹时那鬼婴也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自从上次在胡同里撞上那两只乞丐恶鬼后,他就发现这个叫锦熙的命格异常,只要自己碰到他,不开天眼就能看见那些灵体。
      这时,云倚漠看清鬼婴所在,唇角满意一挑,毫不迟疑地就将手中之剑向那鬼婴狠狠刺去,其势如破竹、迅如闪电。

      锦熙自然没他那般司空见惯、驾轻就熟。眼见那张扭曲的鬼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立刻忍不住闭上双眼,大叫出声。
      同时,那鬼婴也发出刺耳的惨叫,从桃木剑插入的地方,开始腐烂化脓。但滴下的血脓未及到地,就化成了一缕青烟,飘散无踪。
      云倚漠被这一人一鬼的“惨叫”吵得脑仁直疼。他一手将桃木剑刺得更深,加快“鬼婴”魂飞魄散的速度,一手将锦熙的头按进怀里,阻止他继续大叫。

      锦熙被他这么一按,是叫不出声了,却改成了不断挣扎地呜咽。直到那“鬼婴”被彻底清除,云倚漠才大手一抬,放开了他。

      锦熙重获自由后,立刻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按我头干嘛?”他嘴上虽骂着,但身体却对云倚漠很友好,整个人几乎是扒在对方身上,神色紧张地四处观察。
      云倚漠挑眉看他,眼角吊着一抹嘲讽,抬了抬那只被他抓住的胳膊:“你先放开我,我再告诉你。”

      锦熙很是敷衍地“嗯嗯”两声,手上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仍旧一脸戒备地环视四周。

      云倚漠知道他被吓得不轻,此时自然难以放心,疑神疑鬼。于是点明道:“那鬼婴已经被我解决了,你不用再害怕了。”

      锦熙被他看穿所想,面子十分挂不住。于是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云倚漠,逞强道:“大师,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害怕了?我抓着你,是为了给你安全感。”他此时虽然放开了手,但却又向云倚漠靠近了好几步。距离之近几乎贴到了对方身上。

      云倚漠轻蔑一笑,正冲着锦熙微低下头,用两根手指朝自己双眼的位置指了指:“我两只眼睛,看得都清清楚楚。”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锦熙见状暗自咬牙,刚想反驳,却听对方又道:“这可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什么?”锦熙佯装不知,别过目光神色闪烁。
      云倚漠向来锱铢必较,从来不做没好处的买卖。于是他一手抓住对方的衣领,微冷的嘴唇轻贴在对方耳边:“敢赖我账不还的,还没有一个能安稳度日的。”说到“安稳度日”这四个字时,他特意压低了声音,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锦熙被他鬼里鬼气的语气,说得脖颈发凉。他一把推开对方,故作轻松道:“我怡亲王府家大业大,总不至于亏了你。你想要什么回报就直说,不用装神弄鬼的。”

      云倚漠听到这句话后,唇畔上挑,漆黑如墨的双瞳划过一丝“算计得逞”的狡黠:“我想要你。”

      锦熙愣了一愣,没太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云倚漠为了让他听得更清楚、明白些,又字正腔圆的重复了一遍:“我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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