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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是福不是祸(一) ...

  •   锦熙离开后,一路上都没看到半个拉车的,无奈之下只好徒步往回走。他越走就越累,越累就越气,越气就越忍不住将云倚漠和陆无涯那两个无耻混蛋的祖宗十八代,在心里咒骂个遍。但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用。
      而等他走到下榻的酒店门口,已经是浑身无力,狼狈不堪。

      尤其,此刻他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老旧长袍,且头发凌乱,面容萎靡。与出门时西装革履、英姿飒爽的模样相比,简直天壤之别。恐怕现在就算有熟人从他身边经过,也很难把他和“爱新觉罗·锦熙”这个名字联系起来。

      轻叹一声,他无精打采地向酒店大门走去。现在他突然十分担心,一会儿酒店的门卫会不会让他进去。

      来到门口,他有些心虚地偷眼觑了觑站在那里的两个门卫。故作从容地整了整衣衫,定了定神色,便大摇大摆地朝里面走去。

      只是他刚抬起脚步,就听身后忽然有人叫道:“小少爷?”那声音带着几分诧异与犹疑,但更多的却是惊喜。

      锦熙闻声本能地回过头去,这一看,心里却顿时咯噔一下。
      他极不自然地对那人笑笑,脸上表情十分僵硬,语气比刚才更加心虚:“钱叔,你怎么来了?”

      钱叔见自己果然没有认错人,立刻笑逐颜开地迎上去,拉住锦熙左看右看:“小少爷,还真是你啊!你怎么穿成这样?连老钱我都快认不出了。那外国人不都是穿西装的吗?你怎么去了一趟改穿长衫了?还这么破?是不是缺钱花了?却钱你找家里要啊,何必委屈自己。我看看,是不是都瘦了?”
      锦熙面对对方连珠炮似的发问,既尴尬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干笑着“嘿嘿”两声,转移话题道:“哎呦,钱叔。你一下子问这么多,叫我怎么答得上来?”说话间,他不动声色地将钱叔带到一边,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这样吧,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怎么样?我的问题就一个。”

      陈叔一脸了然地哼了声:“你呀,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回来了?”
      锦熙听了讨好一笑:“是呀,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老。”
      钱叔满怀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敛起笑容嗔怪道:“你这孩子,回来也不说一声。不说也就罢了,还不回家,在外面住什么酒店。要不是二少爷平素对你关心得很,老奴怎么找得到你?”

      “钱叔,我二哥那是关心我吗?明明是在监视我!怕我又闯出什么祸!”锦熙说着翻了个白眼,十分的不以为然。

      钱叔见他如此,不禁叹了一声:“锦熙啊,你这么多年孤身在外,闯的货也不比在国内少。你二哥要真是为了监视你,能随你这么无法无天?他看着你,是怕你吃亏。”

      锦熙见钱叔马上就要开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苦口婆心模式,立即换上一脸愧色,诚恳认错:“钱叔,我刚刚是说着玩的。二哥是我亲哥,他对我当然是诚心实意的好。我都知道,都知道。”

      “既然这样,那你二哥的话,你听不听?”钱叔也是活了一把年纪的老油条,又是看着家里这几个孩子长起来的,自然有办法让他们服帖听话。特别是这个最小的。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锦熙只好机械性地点头:“能听,能听。”
      “能听,那就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回去。”钱叔说完话,便不留余地地径自向酒店走去。

      锦熙跟在他身后一脸哀怨,小声嘟囔道:“爱新觉罗·锦城,算你狠!居然派钱叔来······FUCK!话说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

      云倚漠溜溜达达,又回到昨日碰见那两只邪物的胡同。
      白天的八大胡同,就像陷入沉睡的女子,安静得令人连脚步、呼吸,都不由随之放轻。

      他在那条并不算长的胡同里来回走了两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最后斜倚在墙边,点燃了一支烟。

      他一边将尼古丁缓缓地吸入肺部,一边仰着头眯眼看着天空。不动声色地思考着所有事情的细枝末节:

      自从上次城里不明所以地死了个乞丐,之后这样的事又接连不断地发生了好几起。而昨夜他所看见的邪物,则恰与那死相可怖的乞丐一模一样。所以说此事肯定绝非偶然,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蓄意操纵。但这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只是单纯地想害人命?
      不对!他记得自己刚刚碰到那两个邪物时,它们并没有攻击的意思。直到碰到那个小子才突然狂性大发。并且只针对那个小子发起攻击。
      想到这里,他突然记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昨天好像只要他一碰到那个小子,就能立刻看见灵体。而他开不了“天眼”这件事却是连云家族长都无能为力。
      “爱新觉罗·锦熙····”云倚漠吞吐着云雾,默默地念出这个名字,忽然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丝兴趣。

      这时,他无意间瞥见脚边躺着个青绿色的东西。他把烟一掐,弯身将那东西捡起,仔细一看,原来是个玉坠。
      只是这玉坠长得也是奇怪,不像常见的玉坠那样,被雕刻成一些精美的图案、事物,比如佛像啊、神兽啊、花朵啊之类的。而是像被从什么地方硬掰下来的一块,形状十分的不规则。

      云倚漠看着有趣,就不断地在手里把玩着。这一把玩正好看到玉坠上还刻着两个字:锦熙。
      他唇角微翘,扯出一抹无奈:没想到那小子还真是“阴魂不散”。
      不过“阴魂不散”也好,反正他正好也想跟他“纠缠不清”。

      云倚漠回到家后,陆无涯立刻兴高采烈地将“欠条”“地址”交到他手上,洋洋得意道:“到手了啊,我办事你放心。”
      “当然,这种流氓无赖的勾当,交给你最合适。”云倚漠接过东西,拿眼扫了扫又道:“怎么?那少爷羔子放着高门大宅不住,住酒店啊?”
      陆无涯痞然一笑:“像他们这种有钱人的心思,你我这种流氓无赖怎么会懂?”他一语双关地将云倚漠与自己划为一丘之貉,算是回敬他刚刚对自己的冷嘲热讽了。

      云倚漠对他的话倒也不甚在意,反正他就是个流氓无赖,市井之徒。只要有钱拿是不在乎什么名声的。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你明早就快去拿钱。”
      “大哥,怎么又是我?”陆无涯掂掂他的酒壶,不耐烦道。
      “那好,咱们换。明天你替我回云家,我替你去拿钱。”云倚漠一边从锅里盛了碗面条,一边不痛不痒地说道。
      “这事我要是能替早就替了,说到底还是谁的罪,还得谁来受。”他一听云倚漠明天居然要回云家,顿时转为一脸幸灾乐祸,开始大说风凉话。
      云倚漠吸溜着热面汤,懒得理他。长腿一蹬就踹了他一脚。
      陆无涯顺势一躲,在桌上捏了块牛肉,嚼在嘴里一脸享受。
      这顿饭他二人虽是打闹不断,但也算“其乐融融”。至少比回到家里的锦熙要好得多。

      此时,锦熙正挺直着腰板坐在偌大的饭桌前,与身边的大妈小妈、兄弟姐妹们一边客套寒暄,一边等待菜凉。
      看着不足5岁的妹妹正抹着长长的鼻涕蹭在他的身上,他就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充分体会到昨天自己吐到云倚漠身上时,对方的内心感受了!
      咦?他在这个时候怎么会想到那个无耻混蛋?

      晃了晃脑袋,他立即选择将这个名字驱逐出境。这时却觉肩膀一沉,身后响起一道爽朗温润的声音。
      “锦熙,你回来得这么突然,也不打声招呼。是不是在国外又闯祸了?”爱新觉罗·锦封笑意盈盈地从身后拍了拍锦熙,眼中尽是宠溺。
      锦熙转头见到来人,立即欣喜若狂地叫了声:“大哥!”同时张开双臂上前就是一个熊抱。
      锦封拿自己这个最小的兄弟也是没辙,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是这么爱撒娇。
      周围的姨娘们看着,也都忍不住抿嘴一笑,她们家的小少爷,看来无论是长多大,都是个招人疼的活宝。

      锦熙借着锦封过来的机会,立即脱离了身边的“姑婆姨妈、熊孩子”,转而跟着锦封坐到了他那边。
      锦封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那种“如获大赦”的模样,便忍不住揶揄道:“你小子出了几年国,就不适应咱们家里的晚饭了,是吧?”
      锦熙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大哥,你可别信口雌黄。什么叫我出了几年国就不适应了?我出国前也压根没适应过啊。以前,你见我在家里吃过几顿饭?”

      锦封笑笑,不置可否。只不忘提醒道:“今天晚上这钞家宴’可是专门为你开的,你再不适应总要给阿玛的面子。”

      “我当然要给他的面子,但他却不一定要见我的面。这世上的事,还真是不公平呢。”
      锦封听锦熙语气不佳,于是劝道:“父子之间哪来的公不公平?倘若认真计较,这份情又怎么算得清楚?”
      “天底下算不清楚的事情多了,但总不能因为算不清楚就不去计较,心里存有的芥蒂也不会因此而消失。”锦熙眸色一沉,似笑非笑地看向锦封:“大哥,这么多年,别说你心里对‘家主之位’一点想法都没有?对阿玛就一点怨言都没有?”
      锦封笑容依旧,滴水不露地摇了摇头:“没有。”
      锦熙见了也不再多问,兄弟二人心照不宣地就此揭过,之后谁也不再提起。

      没过多久,原怡亲王,现外交部总理爱新觉罗·溥理在二子锦城的跟随下,终于进入了饭厅。厅里的所有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个个起身,端立于圆桌前,行容恭谨。
      虽然清廷覆灭,皇室倾危。但这座府里的规矩却是从来都没有变过。从上到下仍保有着应有的礼仪。
      锦熙深吸一口气,这一刻终于有了“回家”的真实感。
      对!这就是他的家。
      朱墙深宅,皇家门第。
      就算时代变迁,历经迭起,却也改变不了其骨子里的东西。正如他改变不了自己的血脉一般。

      “锦熙,回来了。”爱新觉罗·奕理入席主座后,便朝锦熙的方向看去,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点笑,却不太多。语气中也听不出半点“父子久别”的情绪起伏。

      锦熙亦老老实实地敛起那一身的玩世不恭,低眉顺眼地喊了声:“阿玛。”

      爱新觉罗·奕理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之后便吩咐身边的钱叔准备开餐。

      其实在锦熙留洋之前,他们父子的关系并非如此生疏。那时候虽算不上父慈子孝,但好歹也是一团热闹。直到五年前锦熙被送出国,二人关系才发生了质的改变。

      这样一顿家宴吃下来,自然也是沉闷得很。锦熙百无聊赖地扒拉着碗里的那些米粒,根本是食不知味。独自在外的这五年,他早就无拘无束惯了,何况以前家里的气氛也并非如此。
      不动声色地抬眼扫了扫那些围坐在桌边的年轻姑娘们,有太多他所不认识的。但却不得不开口唤一声“小妈”,看来他阿玛的权势这几年确实是如日中天。

      “大哥,你这么一个‘琴棋书画诗酒花’的风流人物,天天倒是耐得住寂寞啊。”锦熙看着锦封从善如流的样子,就忍不住小声道。

      “生于斯,长于斯。都习惯了还有什么耐得住,耐不住的?”锦封夹了只软炸虾放进他碗里:“不过你和额娘在的那几年,确实不像现在如此沉闷。”

      锦熙闻言眼中一紧,但那两排又长又密的睫毛迅速就将神色掩住了:“看来这国家越变越新,咱这家里倒是越变越守旧了。”
      “你呀,留完洋学问不见长,倒是这心更野了。早知道还不如不放你去。”锦封轻叹一声,对这个弟弟真是无可奈何。
      “是呀,倒不如不放我去·····”锦熙笑笑,端起手边的酒,转而对着二哥锦城的方向遥敬了一杯。
      他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越过众人在半空相遇,锦城一脸坦然地对这杯酒不闪不避,并没有被锦熙撞破自己一直在观察他的尴尬。

      锦封见状,于是也举起酒杯。
      既然要碰,他们三兄弟自然是一个都少不了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是福不是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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