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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曾拟心结 ...

  •   我侧过头去,揉一揉胀疼的脑仁,我果然是不能思虑过重,稍稍遇着点烦心的事就头疼得紧,看样子这儿时落下的毛病真是难缠,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这时又发做起来,真是越慌便越添乱。
      “娘娘,”汶素起了身正要出门,却又返过身来,想要说些什么又缄口而止。我明白她是极小心的人,必是有什么话不便当着人说,只吩咐道:“你们先出去。”
      众人均领了命退下,我才对她点一点头:“你说罢。”
      汶素这时才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娘娘,奴婢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说,只是为了公主好,这话也是非说不可的。前几日,有一次驸马夜半仍是公务不归,公主亲去找了他回,驸马却是已大醉,两人便吵了起来,第二日,公主便念着要出家了。”
      她适时的住了口,直等着我的反应,我却不作声,轻轻的按着脖颈的穴位,一时间,室间静默,只有腕上玉镯间或相扣,绽出细微的“叮叮”声,半晌,才开口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汶素摇一摇头:“奴婢隔得远,并没有听仔细,先仿佛是吵了几句,说到后来却愈发安静,竟没了声响,随后进去服待公主洗漱时也并未见着异样,至了第二日公主便决了心要出家。奴婢问过好几次,公主均说是从前犯了错,如今再不能糊涂了。娘娘是知道公主的,能说出这样的冷静的话来,已确是彻悟了,所以奴婢才求娘娘成全公主,这话奴婢在这里说了,改日要换到皇上皇太后面前也是如此,请娘娘明鉴。”

      我微微皱了眉头,汶素既然说了这样的话,便不可能对当夜的事一无所知,不过以她的为人,知道什么也不会多说。唯一可肯定的便是,即然她话已点到如此,灵瑞的心意,真是难以动摇了。
      我并不担心她究竟知道了些什么,或是会去四处张扬,那日兮哥哥同灵瑞究竟说了些什么,我也能猜出几分。只是我真没想到灵瑞竟生就了这样一副决绝的性子,曾以为她就是毫无心思的女孩,受了委曲哭哭闹闹也就算了,却不料她有如此的骄傲,不屑于忍气吞声的过这一辈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比我,又何止强了一点半点。
      悠悠叹一口气,对汶素道:“你去罢,我自有主张。”
      汶素再不多说什么,一拜起身出门。我只觉得一下没了主张,让我再劝灵瑞,她意已如此,也再无多话可劝,可是我心中,却是断断舍不得她这样大好年华遁入空门的。这样的事,我不敢擅做主张,还是回宫再去请萧惟渊的示下。

      我头疼得难受,心里更是郁结得如同一团扯不开的水藻,扎扎的堵得慌,灵瑞这事,我确也有扯不开的责任,若不是我自作聪明,非逼着兮哥哥娶她,她也不至如此,是我误了她。
      恰好此时母亲又过来问我情形如何,顺口问道:“兮哥哥呢,灵瑞闹成这样,他也不来劝劝?”
      母亲面上有些为难,斟酌了半日才吞吐答道:“想是有什么急务,一早便出去了,还没回呢。”
      我顿时气结,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灵瑞有哪一点对不住他,如今被他逼到这步田地,他还有闲心去管别的事。我魏家怎么生出这样固执古板的人,死心眼到愚不可及!只恨得咬牙,话也说得不知轻重了:“呸,谁不知道他那个左金吾卫将军是个闲职,哪里有人敢给他公务忙。母亲,你也不劝着他些,你看他做出这样的事,先不说祖宗大义,他这样对得起灵瑞,对得起父亲母亲的教诲么?”

      “这孩子,也不知是哪儿想不开了。灵瑞虽说是长公主,到了这里却也没有半点不是之处,是我们家对不住她。如今皇上要是怪罪下来,我们也是无话可说,只是公主,唉……”母亲话未说完,眼角已盈了眼光,忙低了头拭去。
      我看着母亲一脸的疲惫,眼白中全是微红的血丝,知道母亲也是不忍的,怒气更甚,又加上心疼,拉了母亲的手道:“母亲,这事不怨你,当时若不是女儿未思虑周全,也不至今日这样。”一时又恼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忿恨,重重道:“他怎么是这样的人,倔得同老驴一般。母亲,你同他说,他如今闹出这样的事,皇上是断然饶不了他的,便是皇上不说,我也定不容他,叫他好自为之。”
      我话是说得有些过了,母亲知道我在气头上,也不便劝开,只得含糊应下。我本想等着兮哥哥回来再说他几句,直等到近入夜也不见他回,不好再耽搁,反复交待了母亲好生照看灵瑞,又劝了灵瑞几句,便急着赶回了宫。

      我自知灵瑞这事兹重大,并不是我能做得了主张的,可又扯到了我家,不知萧惟渊会不会当真怪罪下来,不敢贸然去禀报,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拖了几日。不料灵瑞竟自已入了宫求见萧惟渊,两人在太极殿密谈了好几个时辰,之后,便有旨意传出:长公主灵瑞,德行良善,性安向佛,自请入佛为我朝祈福,令太史监择日,以为公主受戒华音寺。
      廖廖几句,再无多言,我却错愕,萧惟渊最疼这个妹妹,不知灵瑞同他说了什么,居然也不做劝阻,难道这样,真的是对灵瑞好么?
      心里不免有一些怅然若失,灵瑞的事,说是国事也是家事,何况又牵扯到了我家,萧惟渊居然也不和我商议,他真是那么不愿见过我么?掩过面去,心底有一丝酸楚胀胀的痛,兔死狐悲,同是身于权势之中的女子,我终不愿看到灵瑞落了那个去处,指不定什么时候,我也要去华音寺与青灯古佛做伴。

      屈指数来,我有近一月未曾见过萧惟渊了,听得他的病转好,我也不曾去探过,我说兮哥哥固执,自已又何尝不是,有些事不说永远是个结,说了怕要成了伤。仔细想了半日,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不如此次借了灵瑞的事去见见他,我虽然心里怨着兮哥哥,却不能让这事影响到家中。
      单领着夜吟到了两仪殿,近了萧惟渊的寝殿,又踌躇起来,脚下的步子愈发迈不开来,嗓子涩涩的发干,几乎要转过身去,那么熟悉的地方,竟会让我有如此复杂的感觉,说不清是紧张、恐惧或是怯意。
      停了脚步不前,心里没了个主意,却听到一个脆亮的声音:“娘娘来了啊,皇上正在殿中呢,奴婢这就去禀报。”
      王将宝远远见着我,边一叠声招呼,边脚上生了风似的进了殿:“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我神经一下子绷紧,不知接下会听到什么,那一刻长成一片荒白,无边无际,空落落得全世界都只剩下那个声音,温润平和,不见一丝情愫:“请她进来吧。”

      我知道再不能躲,索性硬了头皮进殿,拜下道:“臣妾见过皇上。”仍是低着头,目光近近的落在腰间垂下玉璧的罗缨上,仿佛是见了生人的孩子,不敢多看一眼,生怕丢了人去。
      “快起来,怎么就这样生分起来了。”他话说得亲昵,语气却一如即住的淡然,淡得如白莲蕊上的一滴露水,沾了日光就要化开,没有喜悦也不见忧烦,像是说着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
      我垂了手起身,在一旁站定,只听得他又道:“紫予,你怎么瘦得这样厉害,可是有哪儿不适?”
      这样的话,听在耳中却像是有冰渣碾过,只余下一片杂乱的水痕,我是瘦了么,怎么自已却半点也不觉得。每日颂经礼佛的日子,自然不会把那些虚妄皮相放在心上,原来,我仍是伤心,仍是在疼,失子的痛苦如挥不散的幽灵一般死死的纠缠着我。我已经沉溺其中,再不能查觉到,那是刻在我身上血淋淋的咒,至死方休。我不能忘却,他是我死去孩子的父亲,或许,我与他之间,再也解不开这个心结了。

      嘴角反浮上一丝似是而非的笑,开口道:“皇上体恤,臣妾并不是瘦了,是近日都奉在佛前,不沾荤腥,反觉得通身舒畅了许多。”
      他再不说什么,我也不愿多言,只拿了余光稍稍一扫他,他亦是更瘦了,本来已是单薄,身上倒看不出什么,面色却苍白得可怕,唇上的血色消褪得如水中晕开的一团朱砂,几乎要化开不见。远远望去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眸,如水墨精工描出的几笔,匆匆勾出神髓清韵,那人却只剩了个形。
      他执了支笔,临了窗正画着什么,见了我进来才用纸掩住,脸上有轻浅的笑意,一身素白色的衣裳,溶入窗外秋日午间清亮的日光,仿佛眨眼之间便再也看不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曾拟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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