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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第一百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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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的流苏随着马车的前行摇曳不定,在车檐下划出优美的弧线,如同翻
转不定的波浪,撩拨着人的心弦。华丽的马车四周,围绕着七匹矫健的骏马,马
蹄铿锵,佩刀森冷,将马车前中后围个严严实实,让路人纷纷驻足猜测,乘车之
人到底是哪家富贾,何方权贵?端坐在驭手位置的男子,在颠簸的车头上仍然身
姿笔直如松,仿佛坐在平地上那般沉稳平静,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不时巡视着
周围的动静,好似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神,让人望之胆寒。
一匹黄褐色的骏马靠近车窗,马上的人俯身低语道:“主子,前面就是风云
庄园的大门了。属下好像看见有几个人在门口等候,您要不要准备一下?”
马车依旧缓缓前进,俯身低语的男子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等了一会儿,车窗
内终于传来一声回应,低沉又冷漠:“嗯,我知道了。没什么可准备的,你让子
赶得快一些,不要耽误了我赴约的吉时。”
“可是主子,您的伤……”马上的男子还未说完,车窗内的声音略微高了
起来:“你记住,我没有伤!还要让我再说几遍!萨力合,我看你太过小题大做
了!不过是皮毛伤而已,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找这么多人护着,还怕石家看不出
我心虚是吗?自作主张!”冰冷的言语中流露出浓浓的不悦,马上的男子微微挺
了下身子,小心回道:“我如果小题大做,主子出门前服丹药做什么?昨夜回来
时一身的血,肩膀上的伤口又深又长,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张,主子连医治都不愿
医!您是战神不假,可也是血肉之躯啊!”
“闭嘴!”高喝变成了低吼,车里的人像一只关了许久的狮子,暴怒的情绪
让四周的空气都陡然躁动起来:“我的事不用你多嘴,萨力合,如果你再多说一
句,就给我直接滚回大辽!”
“属下不敢!”萨力合恭敬的低下了头,眼里满是愤懑之色。傲龙堡,石家,
居然敢把主子伤成那个样子!还让戊身死异乡,连尸首都找不回!此仇不报,枉
生为人!他咬紧牙关,对马车前后的人说道:“都给我听好了,仔细保护主子,
不能再有半点闪失!”几位护卫打扮的死士眼神凝重,心中满是对主子被伤,戊
不幸惨死的愤恨,虽然没有直接回答,那坚毅决绝的眼神看在萨力合的眼里,内
心不由得暗暗称赞:不愧是主子一手训练的十二骑,训练有素的模样让人看了心
中安定了不少。
“萨力合,一会儿到石家,你不要随便说话,需要配合时,我必然要给你
提示。我现在是以叶烈的身份拜访,不是辽国的北院大王,你们如果还是一副如
狼似虎的表情,就马上停步滚得远远的,不要误了我的大事。”车窗内传出的声
音,让萨力合的脸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主子是有读心术吗?自己的小打算根本还
没开始,就被看穿了。他霎时露出严肃的表情,低声回道:“主子放心,属下一
定惟命是从,没有主子的吩咐绝不轻举妄动!”车内的人好似十分疲倦,再也没
有声音传出窗扇,萨力合见大门在望,与驾车的子对视一眼,拉紧缰绳向前方走
去。
风云庄园大门前,石无痕和石无介二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见叶烈的马车
如约前来,无痕微微一笑,带着无介一同向马车走去。
结实的马凳才放平稳,一只青云靴便稳稳的踏在了上面,石无痕止步马车
之前,看着身着暗红色绣金丝云纹长袍的叶烈走下马车,上前施礼说道:“叶公
子,别来无恙啊?一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神采奕奕、身手矫健。不过这秋高气爽
的天气,叶公子还是多骑马出来走走为好。无痕一直记得叶公子在赛马会上救人
的英姿,着实令人难忘啊!”
“石二堡主、石三堡主,有劳二位出门相迎,烈真是受宠若惊!二堡主的
夸奖烈愧不敢当,不过是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倒是石家三位堡主声名远扬、威
震六省,烈比起几位来不值一提啊。”收敛了往日傲然的霸气,今日的耶律烈一
派谦谦公子的模样,让无痕笑意更深。
“诶~哪里话,叶公子过谦了。今年的赛马会提前举行,无痕本来还遗憾不
能再见叶公子一面,谁知前几日居然收到了拜帖,无痕心中分外愉悦,一直等着
与叶公子把酒言欢,不过大哥临时有事,只得推了两天,还望叶公子不要见怪啊!”
石无痕眼光流转,见马车已被石家下人接走,后面的几位护卫却寸步不离,不由
和无介对视了一眼。
“哈哈,石二堡主说笑了,傲龙堡生意兴隆,几位堡主分身乏术,烈也是
十分清楚,怎么会责怪呢?”耶律烈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好像和傲龙堡已经十分
熟络,相谈甚欢。
“好!叶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那我们就进去说话,我大哥在里面已经等
候多时了。”石无痕一抬手,耶律烈微微点头向内走去,秋日的清风吹起两人的
衣摆,有极淡的香气飘进了无痕的鼻翼之中,他看看耶律烈的衣服,微蹙了下眉
头,继而快速舒展开来,仿佛一道波纹在眉间皱了又平。
几人一边寒暄,一边走到了风云楼的台阶前,石无痕顿住脚步笑着说道:
“叶公子,既然今日是两家私下会面,又不是什么庆典,我们还是放松一些,你
的这些护卫,先在外面稍候片刻,如何?”
“没有问题。”耶律烈轻描淡写的答道,他做了一个“停”的手势,萨力合
虽面色肃穆,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一丝担忧,不得不让余下人等侍立阶下,他自己
却仍然紧随在主子身后,无痕见他面目陌生,开口问道:“还未请教这位护卫的
名讳,好像……不是上次所见的咄罗奇吧?叶公子身边的人才个个英武不凡,让
无痕好生羡慕啊!”
“哈哈,石二堡主过奖了,难得二堡主阅人无数却过目不忘,还记得只见
过一次的咄罗奇,他另有事情要做。这也是我的护卫之一,烈身边这些人不过是
空有蛮力的武者,比起傲龙堡培养出来的人相差甚远。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这
一点烈也是早有耳闻啊!”耶律烈打着哈哈,并没有说出萨力合的名字,无痕也
不深究,依旧笑着说道:“哪里是我过目不忘!我和咄罗奇也不止见过一次。”见
耶律烈挑起了眉毛,表情颇为好奇,他继续说道:“前些日子随大哥去江南,在
杭州曾经碰到过咄罗奇一次,不过相隔甚远,他走得又快,没来得及打招呼。难
道那时叶公子也在杭州?哎呀,真是遗憾啊,早知你也在,我怎么也得让咄罗奇
带我前去拜访一下!怎么,叶家的生意,都做到江南了?”
耶律烈面色不改,心中冷哼一声开口道:“叶家不过偏居边境一隅,哪里到
的了江南,和傲龙堡抢生意?二堡主既然说相隔甚远,兴许是看见了面目相似之
人也说不定啊。”
“哦?如果是这样,倒是无痕看错了。不过傲龙堡在江南可不比这北六省,
要说抢生意,叶家也不是从我们手里抢,应该是——”见耶律烈目光炯炯的看着
自己,石无痕琉璃般的眸子熠熠生辉,慢慢吐出了两个字:“君家。”
“哈哈哈哈~二堡主所言甚是,南君北石,我怎么忘了这个称号!想是井底
之蛙坐久了,脑筋都不好用了。傲龙堡不愧是傲龙堡,石二堡主这玉面诸葛的名
声,也实在是当之无愧啊!”耶律烈闻言开怀大笑,爽朗的笑声让无痕和无介也
随着弯起了嘴角,一同笑起来,一副宾主尽欢的美景。然而只有石无痕看得清楚,
耶律烈眯起的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愉悦之情。
“二弟,叶公子,何事如此高兴,也让大哥一起来听一听如何?”高亢的
声音自大厅内传来,打断了门外融洽的气氛,无痕状似恍然的施礼道:“哎呀,
光顾着和叶公子叙旧了,忘了大哥还在厅上等候,真是抱歉啊!叶公子,快请快
请!”耶律烈闻声收起笑容,敛袍进了大门。无痕给无介递了个眼神,跟在后面
一起向厅堂中走去。
“石堡主,多日不见,一切可好?”走进风云楼大厅,耶律烈率先拱手施
礼,石无忌从主位站起,回礼道:“多谢叶公子关心,堡内一切安好。叶公子远
道而来,无忌本应尽快相迎,怎奈事务繁杂,让叶公子多等了两日。想来上次匆
匆一别,叶公子也没机会在城内好好走一走,不知这两日过来,叶公子对伏龙城
内外景致,又多了解了几何?”
“石堡主,烈这两日东奔西走,确实看了不少地方。伏龙城内外景致虽好,
烈却觉得,这傲龙堡内风云庄园的风水才是最佳,不然傲龙堡的生意,怎么越做,
越兴隆呢?”耶律烈鹰隼一样的目光在石无忌的威压之下毫不逊色,两强相较,
目光中早已掠过千军万马,马嘶无声,刀落无血,攻城掠地,心战为上。不过转
瞬间,两人同时收回目光,大笑出声,石无忌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眼神明亮,
笑容满面的说道:“承蒙叶公子吉言,多谢!”
宾主各自落座,下人们端上准备好的茶盅。石无忌开口问道:“叶公子,如
果我记得不错,清明过后,叶家就已发来信函,说这次不来参加我傲龙堡的赛马
会。我道是叶家家主另有安排,未曾想叶公子会在此时送来拜帖。可这赛马会已
结束多日,叶公子此次前来,是选购马匹,还是另有他事啊?”
“不瞒石堡主,家父自去年冬天便一直有恙,身体时好时坏,烈忧思在心,
不能顾及其他。本来我叶家想从傲龙堡购买一些马匹和配具,因此就耽搁了下来。
现在家父身体好转,烈也能放心来到伏龙城,故而亲自登门拜访,商谈两家生意
之事。”耶律烈微微转头,萨力合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交给了起身前来
的冷叔,冷叔接过后递给了石无忌,无忌大略翻了翻册子,点头道:“叶家这次
所购之物种类繁多,好在尺寸详细,描述清楚。无痕,这件事就交给你和无介了。”
石无痕点点头,下人把册子交给石无介收好,无忌继续说道:“叶公子虽与
家人失散多年,却有如此孝心,实在值得敬佩啊。”
“不敢当!孝敬父母乃人之常情,烈情况特殊,既受父母双亲生育之恩,
又承养父母大人培育之情,这份福气既非常人可比,烈必当万分珍惜才对。”耶
律烈背靠座椅,轻轻拂了拂衣袖,石无忌接着说道:“叶公子养父母既然为辽人,
又在辽境生活多年,消息灵通,肯定听说辽国的北院大王去年手刃亲弟、逼母自
杀的事情吧?唉,不愧是辽国的‘狼之子’,居然能做出这等事情来!叶公子,
比起你来,那北院大王简直是禽兽不如啊!”石无忌此言一出,萨力合只觉得愤
怒无比,差点当场失态!石家当家居然说出如此诋毁主子的话来,不知是有心?
还是无意?无论如何,自己听了都怒火中烧的诽谤,主子自己岂能容忍?他眼露
凶光,刚抬起头要开口,迎上对面座位中石无痕探究的眼神,立刻低下头去,咬
紧了牙关,额畔的青筋时隐时现,脸色阴晴不定。
“哦?有这等事?北院大王啊……”轻拂衣袖的手丝毫未停,耶律烈慢条
斯理的整理好衣袖,抬眼看向石无忌,眼神中似有什么在烧:“烈虽长在辽境,
却生为叶家人,一直知晓‘庙堂之事不可妄议’的规矩,所以无论哪国朝事,烈
从不挂心。不过倒是难得见到石堡主如此关心他人家事,我还以为,石堡主的脑
袋里,装的全都是生意经呢。对了,烈偶然听闻石家当年险被他人灭门,几位堡
主父母双亲丧生火海,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也如石堡主一样,关心了太多的事,
被他人所不容呢?石堡主,小心祸从口出啊!”
“你!”石无介一字出口,马上心中懊恼不已,可是那个人居然如此非议自
己的父母,简直不能容忍!石家当年之事,不仅是他们四兄妹心中永远的伤疤,
还涉及到大哥和大嫂之间微妙的关系,连二嫂也是由此被牵连进去,这个叶烈居
然……他愤怒的看向大哥二哥,看到石无忌面沉似水,石无痕眼神中的冰冷,他
就知道两个哥哥和自己想的一样,心中更加怒火中烧。
“叶公子,你才说我过分关心他人家事,就在这里妄自评论起我们石家来。
你这心口不一的举动,着实让我看不明白。不过你既然好心提醒我,我也要有所
回报才对,叶公子,石某不怕祸从口出,倒是你要口下积德,我不过是说了个不
相干的人,你却当着我的面非议我的家人,你是来做生意的,还是来挑衅我们石
家的?那个狼之子得你如此维护,不知你二人之间,到底有何关系啊!”石无忌
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精壮的身体绷得紧紧的,那双明亮的眼眸中,渐渐涌出一
丝似有若无的杀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