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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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兽？
乌叶疑惑地看郎锋，只觉这一说简直荒谬至极。他若有化兽之能，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人生于世，如果没有力量，仰人鼻息，怎能算得上好？
他眉头皱起，却见男人已经闭上了眼，低声道：“小乌叶，明天我需要抵达安昊部落，这一次你可别再带错了。”声音虽低，话语中却有浓重的威胁之意，乌叶听得浑身一凉，而后驯服地点头：“我明白了。”
郎锋没有回答，他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不过乌叶不信。郎锋总是说睡就能睡，说醒就能醒，在睡梦中也保持了极强的警觉，在乌叶而言，这已经是他所见过的最强的战士了。
强大而内敛，仿佛某种入了鞘的兵器，锋锐内藏，却足以震慑他，让他不自觉想要仰望，在这份隐约的憧憬里，又产生了不可抑制的好奇。
郎锋究竟是什么人？他有什么样的过往？他为什么这么强大？
乌叶打量郎锋，本也没想看出个所以然来，忽然眼神一凝，稍微讶异。
只见郎锋颈侧隐约露出一根红线，顺着那道线看过去，可以看见他脖子上挂着一个黑黝黝的牌子。
这牌子看着像铁铸的，却又似乎不是，形状奇特，像是缺了一半似的。乌叶眼力极好，隐约能看到牌子上刻着一些繁复的图案，他是抄惯了巫符咒术的人，对这些奇奇怪怪的图案非同一般的敏感，好奇心起后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苦于不敢惊动郎锋，只敢远远望着，但是有一点一定没错……
乌叶皱眉，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这图案，一定的。但看着眼熟不假，就是想不起来，这究竟是什么？郎锋此来，又究竟是要传递什么消息？
乌叶的疑问与他短暂生命里有过的无数疑问一样，都注定了无人解答，于是他只得怀揣着满腹疑窦，乖乖认命打算带郎锋往安昊部落方向走。
乌叶确实是认识路的，或者说，他本就极擅辨别方向路径，否则他也没办法在部落里神出鬼没这么些年。他初来乍到暗云林时被火羽鹰追杀，一时失了方寸，但之后很快又找回了方向——这其实也是一项了不得的本领了，暗云林地势复杂，可不是其它地方能比的。然而初出茅庐的乌叶都能找到的路，郎锋一定也能找到，虽然会多花一些时间。这人能够孤身一人在暗云林中来去，又有什么去不了的地方？
巫罩是用来防兽的，阻得了人出去，却阻不了人进来，哪怕是异乡人也是一样。安昊部落避世已久，却不是完全与世隔绝，数年前就有行商毫发无伤穿越巫罩抵达安昊部落。这也是乌叶敢胆大包天闯巫罩的原因之一——如果出去了就回不来，他必死无疑。
乌叶总觉得这恐怕也是巫罩的致命弱点了，野兽再厉害也不过是兽，又哪里强得过心怀不轨的人呢？然而或许是人神显了灵，庇佑部落，又或是这么个深埋于暗云林腹地的部落实在太过荒僻，安昊部落这些年过得也还算太平，虽不富足，但也没什么大风浪。
唯一的“风浪”，恐怕就是近几年降生的不祥之人了——生来不祥的乌叶如此想着，面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
在这一场短暂的冒险几近尘埃落定之时，却出现了新的变数。
第二天一早，乌叶睁开眼时，只看到了雾气。
缓缓逸散的白色雾气，浓稠厚重，掩盖一切，他眼中一时除了白色，竟是空无一物。
他环顾四周，却见一夜之间，自己的所在之地似乎就面目全非了。树影、篝火尽皆不见，唯有雾气弥漫，铺天盖地，伸手不见五指，四顾不见道路。
刹那之间，连天地都变得空荡荡的，乌叶仿佛一只脚踏进虚空，一瞬间竟觉这天地间就剩下了自己一人，他下意识回头看郎锋，却连郎锋的身影都捕捉不到。乌叶心头陡然闪过一丝惶恐，刚要出声呼喊，背后忽然有一只手猛地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巴。
乌叶的一声呼喊于是不情不愿地被堵在了喉头，他下意识地想掰开那只手，然而双手并用尚不能动摇其分毫，于是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安静了下来。
捂住他嘴巴的手大而粗粝，指腹掌中都是茧子，一只手仿佛是铁铸的，坚硬无比。乌叶沉下心，侧耳倾听，终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绵长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乌叶受其感染，竟也冷静了下来，无师自通地跟随其节奏，缓缓调匀了自己的呼吸。
奇迹般的，他心中的惶恐与紧张就此消失了，一颗心静如死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这是一种镇定得几乎有些玄妙的状态，仿佛他刹那间变成了一棵树，一根草，与这座森林同根而生，一同呼吸。他的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耳目却变得前所未有的灵敏，眼前仍然是那不知从何而来，淹没了一切的雾气，然而透过重重雾霭，他似乎能够察觉到一些其它的东西……一些……
乌叶心中危兆陡生，心跳忽然快了一拍。他身后的人并不松开捂着他嘴巴的手，却忽然动了，乌叶只觉自己身体一轻，就被人带着无声无息地窜上了树，而后被平平稳稳地安放在了树干上。
他耳边忽然一热，却是男人凑在他耳畔，用极低的声音道：“你悟性不错，保持安静就好。”乌叶觉得耳畔发痒，不自觉耳朵稍微红了，然而他却无力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听到男人的压得极低的声音里突然透出一丝含着兴奋的笑意：“这可是个大家伙呢，难得。我去会它一会。”
嘴巴上捂着的大手忽然松开了，乌叶与郎锋离得极近，近得他都能嗅到从男人身上传来的血腥味。乌叶猛地地回头，看着郎锋近在咫尺的脸，不敢出声，艰难地做了一个夸张的口型。
“你疯了！那是钢齿兽！”
乌叶若不是知道厉害，不敢发出任何声息，这时候没准都要尖叫了。
郎锋颇为有趣地看着他，只觉这初出茅庐的小少年能够准确地凭这些蛛丝马迹辨认出钢齿兽，也是难得了。暗云林钢齿兽，还真是个神出鬼没连他这一路走来都未能碰上的大家伙，说来也是暗云林里最凶恶的猛兽之一了，在郎锋看来，钢齿兽却不是最棘手的。
暗云林里最棘手的从来不是几只极端凶恶可怕的猛兽，而是层出不穷的无尽杀机，杀不完的兽群与毒物。蚁多咬死象，郎锋清楚，这林子里最危险的并不是看似身躯庞大的“象”，而是那无穷无尽的“蚁”，所以这一路他看似走得漫不经心，实际上非常小心，从不与兽群硬碰硬，只杀落单的。不想还是不够走运，被盯上了。
这大家伙固然不是最棘手的，但恐怕也足够棘手了。
郎锋看着眼前浓雾，微微笑了。
他眼角眉梢仍有深重的倦意，面色稍显苍白，唯独一双绿眸极亮，目光兴奋，其中有一股藏得极深的危险与暴虐。乌叶触及他的目光，一瞬间竟是连身体都僵了一下，他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几乎有一种想要冲下树逃开的冲动，但好歹按捺住了。
乌叶几乎出了一身的冷汗，趴在树上，缓缓调匀自己的呼吸。
他在这片刻间擦身而过的惊涛骇浪中终于看清楚了郎锋的模样。
郎锋是个疯子。
一个极端危险的疯子。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疯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