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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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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一件白色洞洞衫,一袭紫色短裙,摇曳着进了木门,穿过布满各种鬼魅装饰品的大厅,亲切地跟同事们打招呼,小丁朝她挥挥手,小新暧昧地一笑。木子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这笑明显不对劲,我衣服有问题吗?没有啊!
放下背包,木子准备问问小新干嘛那么笑。刚要开口,立刻闭了嘴。李炎正从门口走过来,面无表情。经过木子时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木子低着头不敢看他,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止。一旁的小丁和小新看着这样的木子窃笑,以前就怀疑木子对李炎有非一般的感情,老是正说笑胡闹着,李炎一来,木子就乖的跟什么似的,问她她又不承认,昨晚终于真相大白了。可惜,剃头挑子一头热。
李炎直接走到舞台上拿起吉他开始练习,弹的是许巍的《时光》,嘴里轻声和唱。木子定定神,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拿出洗碗巾开始擦杯子,心悬着,耳朵支楞着巴巴地听。
……
你是记忆中最美的春天
是我难以再回去的昨天
你像鲜花那样地绽放
让我心动
……
木子有点自作多情地以为这是李炎唱给她的,她迫切地情不自禁地这样希望着。
李炎练了一个小时琴后,溜进角落里沉静地看起书来。木子心里盘算着找个什么理由跟他说说话,送杯水?太明显了。吧台还有几根香蕉,送一个过去?更明显了。正郁结着,小新凑过来,笑嘻嘻地用胳膊肘碰了木子一下:“唉!昨晚你可真了不得。”
“昨晚怎么了?”木子满头雾水。
小新怪笑不答。
木子嗔怪着追问:“从我一进来你看我眼神就不对,好像我没穿衣服似的。说,到底怎么了,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昨天喝酒一直到很晚,刘伟拉她回家,她不想回,两个人拉扯,倒进绿化池,然后……然后呢?她摇摇还有些微微刺痛的脑袋,糟糕,断片儿了。
“我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小新笑的越发暧昧,木子越发地心里没底。木子软硬兼施旁敲侧击地问,小新只是调皮地朝李炎瞅了一眼。木子感觉自己的心正被悬在喉头并受着鞭刑,她惊恐地望了李炎一眼。
不要——!不要——!不要————!
心里发出阵阵惨叫。她迫切地渴望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手抄起一只抹布,边心不在焉地在干净无尘的桌面上摩挲边向李炎靠拢。靠得越近她的心跳就越快速,她有点头晕。在到李炎的邻桌时,她装作漫不经心地说:“看什么书呢。”
李炎头也不抬,冷冷地回了句《十一种孤独》。
“书里讲的什么呀?”木子发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既轻缓又温柔,还带着撒娇似的尾音,这让她很苦恼,怎么一到他面前就变得不像自己了,真是不争气,她咒骂自己也没能让自己好受一点,她勒令自己不要这么低声下气的,他都拒绝她了,应该把他从自己心里毫不犹豫地踢出去,管他昨天发生了什么,发生什么就发生好了,都是活该,活该。
木子心里什么都明白,可就是挪不开步子,她的身体比她的脑子诚实,她不想走,她想多跟他说会儿话,随便什么都好:“那个,昨晚,我……”
李炎懒懒地把眼抬起来盯着她,木子突然间说不下去了,他的眼睛吞噬了她的一切感知。
“一个姓林的男人打电话给我,说你的身份证在他那里。”他说完又把头低下去,认真地看起书来。木子光顾着发怔,姓林的男人,身份证,她这几天确实找不着身份证,为此刘伟还唠叨了她很久,说她整天顶着个脑袋瓜子还不如顶个南瓜好使,要不是她还在情伤期,指不定刘伟要把她损成什么样子。姓林的的男人,打李炎的电话,找我。木子猛地想起:“哦,林家豪!”说出这个名字时,木子同时明白了大肥拿着李炎的手机干了什么,竟然这么用心地记下了手机号码。
木子没注意到李炎已经盯着那页看了许久,实际上李炎根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这刚跟我表白才多久,就又跟别的男人有了牵扯,竟还把身份证落在他那里,这女人到底有没有脑子。他冰冷的表情将内心的躁动掩饰的天衣无缝。
“就是那天帮我捞到你手机的那个人,是个小帅哥哦,帅的不得了,性格也好,既温柔又谦逊,不多说话。保安大叔还撮合我俩呢,我……”木子喜笑颜开地说个不休,李炎啪地合上书,将书扔进不远处的书架上,愤愤地说:“看个书都不能安静会儿。”
被抛在原地的木子心里酸酸的,她不过想跟他说说话而已嘛。李炎飘然而去,木子不敢看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干嘛那么凶。
穿着保安制服的林家豪颀长且挺拔,周身笼罩着眩人的光,翩翩地朝木子走过来,引得好几个小女生伫足观赏,木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得意得很。林家豪把身份证给她,她道了声谢,说:“肯定是我那天掏出来给你看身份证之后就忘了,真是服了自己。你上次帮了我那么大忙,还没谢谢你呢,干脆请你吃晚饭吧,正好我心里堵得慌,需要人陪。”
“好。”林家豪只简单回了声。
“我说那么多你就回了句好,你的话是金子啊。”林家豪听了腼腆地笑笑,木子看着他也觉赏心悦目,音调都高昂了起来,“几点下班?”
“九点。”
现在才不到六点,木子开始后悔自己把话说早了。
“要不——我等你。”其实木子想说,要不改天再说,可他那么真诚地望着她,让她说不出口。
“你想吃什么?”
林家豪想了一阵,柔声以询问的口吻说:“肯德基?”
木子噗嗤笑了:“你想吃肯德基呀。”
林家豪诚恳地点点头,木子笑得更开怀了。
木子死熬苦熬地熬到九点,没有比这更漫长的三个小时了,林家豪在忙着自己的工作,时不时来照看一下木子,也不说什么话,都是木子说一句,他应一句。这种交谈真是索然无味。要不是为了多看两眼帅哥,木子何至于此呢。在就近的一家肯德基店里,木子很豪迈地点了份全家桶:“别客气,一定要吃饱吃好。”
你说,这两人吃撑死了也不过一百多块钱。林家豪还真是好打发,不知为什么,木子觉得他连吃饭的样子都那么真诚,像是举行某种仪式般郑重。
最后,两个人都吃撑了还没吃完。林家豪不好意思地看着木子说:“还有这么多,打包吧,别浪费食物。”
木子突然有种想热泪盈眶的感觉,这孩子到底是什么物种啊,帅,谦逊又节俭,木子想,我要有女儿就要嫁给这种人。她看着林家豪去要了塑料袋,返回,认真地收拾好,心里升起一种不知该怎么形容的感受,欣赏?尊重?敬佩?
“你多大了?”
“十八。”林家豪说着把打包好的东西递给木子,木子摆手,说:“不要,你带回去吧。我好不容易瘦了几斤。”
林家豪上下打量她,侧着脸说:“没看出来。”
木子不满地瞪他,他莞尔一笑,说:“逗你呢。”
木子跟林家豪相对着笑了一阵,从他们心中滋生的某种情感通过他们的眼睛互相传递给了对方,他们好像也都察觉到了那丝微妙的感情,一齐收回目光,敛起了未尽的笑意,略显尴尬地一先一后走出去。两人沉默着走了许久,木子忽地莫名其妙地笑了,林家豪不解地望着她。
木子笑说:“你也不问我要去哪儿就跟着我瞎走。”
“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林家豪轻轻地说道。
木子心里一震,停了脚步,吃惊地凝视着他,继而摇摇头,扫走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继续往前走。如果,只是说如果,李炎跟她说这句话,她会奋不顾身地扑进他怀里,亲吻他的脸庞。林家豪不是李炎,李炎永远不会跟木子说这种话,木子知道,奇怪地,她并不失落,倒有些感动,这么一个单纯地似乎未受这繁杂世界污染的孩子,他的眼睛干净地如雨后湛蓝的天空,他的身上散发着彩虹般迷人的光芒,他跟木子说你去哪我就去哪,从这句话开始,木子内心中便认定交他这个朋友,她想帮助他,他这么优秀,不该只是做个小保安。
木子就是这样,很容易对别人产生情感,有了情感后甚而想担负别人的生活。她具有一种天生的责任感,不自觉地想要帮助别人,可往往她并没有考虑到别人可能并不需要她的帮助,甚至觉得她多事。其实木子确实太多事了,她自己的人生还一塌糊涂呢,她能为别人的人生做什么呢。
“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木子忍不住问。
林家豪想了想,回答说:“我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我什么都不会,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大肥叔叔是爸爸的朋友,爸爸……反正我初中毕业以后就跟着大肥叔叔做保安,两年了吧。让我做其他的我也不会。”
这是林家豪迄今为止跟木子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木子也陷入了沉思,她问林家豪这句话时同时也在问自己。她学的是人力资源,而实际上她更倾向于文史,当年报专业时她很想报汉语言文学,但她的父母一致反对,非让她学经济,父母是做小生意的,天天穷忙,总想着木子学了经济以后可以做大生意。尽管木子不确定自己以后想做什么,但她很肯定她不想做经济方面的工作,或者她该考研,去学自己曾经想学的汉语言文学,学出来以后去杂志社做个编辑,写写文章,如果努力,日后成个小作家也未可知。想到这儿,木子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不管怎么说,她感到自己拨开了层层云雾,看到了一丝光亮。
“你曾经有没有很想做的事情?”
林家豪停下脚步,目光穿透无尽的黑夜落在不知名的某处。他渴望从那里寻找出什么,他心中的伤痛被一层层揭开,好不容易结好的痂又重新流出血来。他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说不出口,他把自己关起来太久了,一时之间还无法将自己全盘托出给什么人,于是他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