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出世界》莱尼

1、江昭

　　乌云变得浓厚，阴暗的光线透露着低沉与压抑。雷声在远处的天际轰鸣，仿佛天空炸裂开了一般被闪电一分为二，刺眼的光芒将阴云密布的天空照射的异样肃穆。伴着雷鸣闪电漫天的雨如同冲向战场决意赴死的战士，厉声惊叫着闯入了这世界，前赴后继地击打这世间的一切，犹如一场厮杀，直至落地，他们醉卧沙场，飞溅出最后一抹凄凉。

　　站在路口的我撑着伞不知该朝哪个方向迈出步伐。或许留在原地会更让我感到安心。很多次类似的场景里我都莫名地踌躇。那股不知从何处袭来的孤独感总能像沉重的镣铐，紧锁住我的双腿，让我寸步难行。

　　也许还是因为我眼里的世界将自己孤立，才会感到自己是如此突兀的存在。而这种充斥着凄冷氛围的天气又总能提醒我自己是那样格格不入。所以会有种错觉，平日里那些生动的快乐、那些亲密的朋友都不过是我藏匿于虚假表面下才得以存在的。

　　我开始试着回忆阳光明媚的日子，为了抵御这突如其来的空虚。抬头便看见开着车迎面而来的郑峰。

　　他穿着雨披，一脸无奈地停下：“快上车啊！愣着干嘛？”我轻扬了下嘴角应到：“好。”

　　“果然是逢开学必下雨啊！”他开着电动车抱怨道。

　　从初中我和郑峰认识至今，他都是像这样风雨无阻的开车接我。无论是上学还是去市中心玩，他总是开着电动车从镇那头赶来这头带上我。这或许也能成为一种羁绊，但我始终读不懂他眼神里时有时无的光芒和无奈，也不太明白是什么力量驱使着我们厮混在一起。

　　虽然下着雨，但早早来学校报名的人依旧很多。看着堵到不行的汽车，郑峰非常开心地表示开电动车才是明智的选择。

　　拥挤着进报完名，我们一起回了教室。才进门，周琪就笑着说：“郑峰，江昭好久不见啊！你两能不一天到晚黏一块吗？”

　　事实上几天前我们才见的，算上周琪，我们有一个共六人的死党团，不定期地会聚在一起。而最近一次就在三天前。她这句好久不见这时候完全是逗比本性的暴露。

　　“和我们黏一块比起来，有和你一个班才更丧心病狂好吗？”我一脸鄙夷地回到。

　　郑峰面无表情地附和：“没错。”

　　周琪此时翻上天的白眼让我感觉到事态不妙，于是就故意转移话题：“你早上怎么来的？这鬼天，要不是郑峰来接我，我估计就回不了学校了。”

　　“我可没你那么柔弱。我自己骑车来的。”她轻轻一笑转身找了个座位坐下了。我和郑峰顺势一起坐在了她前面一桌。

　　虽说是进了高三，但是却完全没有高考将至的紧迫感。可能是我那是后知后觉，但周琪说这样的懒散有时很令人羡慕。其实她只是不知道，于我而言高考不过是生活里的一部分，在我的眼里他们的所谓紧迫感是为这一渺小的部分而忽视了整个生活的奇怪行为。

　　开学第一天大体和从前每一学期并无不同，唯一让我觉得新鲜的是新的班主任竟然是个年轻的帅哥。他自我介绍时有种遮掩不住的青涩，不难看出他也就二十来岁，规矩的头发，穿着白色纯色T恤和牛仔裤，没有什么特点却十分惹人注目，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盯着看。他爱笑，但不是笑的很灿烂的那种，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异常温暖人心的感觉。

　　“大家好，我叫陆关，是你们的新班主任。今后将由我带领大家冲刺高考，还请大家多多指教。”语气里全然没有班主任的架势。

　　在我正冲着新班主任愣神时，郑峰用力拍了下我：“眼珠都要掉下来了。”我尴尬的挠了挠头笑道：“我，我只是放空了而已。”

　　郑峰斜眼看了我一下，什么也没说。

　　其实这种状况遇到过很多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注意身边的同性，甚至会不由自主的注视好看的男生。刚开始自己也十分惊恐，但慢慢的心里也就多少有数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我内心十分恐惧被郑峰发现这些细节，但偏偏就总会被他撞见我盯着某个男生出神的样子。只是每次他都只是稍微提到便不再多说，为此我总在心里长长的舒一口气。

　　宿舍没能和郑峰分到同一间，我却为此庆幸，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得以逃避。同寝室的另外三个人之前都没有接触过，一号床的叫周磊，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的眼镜，镜片厚度估计仅次于他的脸皮；三号床的叫刘建国，标准的丢到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到的类型，没有脸盲症的我开学一周之内都未记住他的长相；四号床的叫杨澄，给我的感觉就是很清秀很干净，但是总是一副阴郁的表情。第一天晚上我们就进行了激烈的卧谈会，差点将社管招来。卧谈会具体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记忆犹新的是周磊给班主任起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外号“撸管”，当他说出来时我们三个人先是笑喷，然后恍然大悟为什么白天班主任自我介绍时有哪里怪怪的。随之，那句“大家好，我叫陆管”始终萦绕在耳边。

　　我的那个六人的死党团另外三个并不和我们同校，所以通常只能假期时聚一聚，平时只能在学校里偷偷用手机联系。他们是两女一男，两女分别叫郑莉莉、李欣，男的叫杨贺。郑莉莉是郑峰的妹妹，很安静但又有些俏皮；李欣是典型的女汉子，不过非常漂亮，我常常觉得这样的容貌搭配那种性格简直是暴殄天物。至于那个杨贺，是个典型的猥琐怪蜀黍，从来不知道丝毫掩饰一下他好色的本性，永远在追逐妹子的路上。加上这三个人，我们六个活宝常常会在大街上惹得路人纷纷侧目，心里想是哪个精神病院放出来的。疯归疯，但是死党终究是死党，那种在一起就无处不乐的感受是其他事物难以取代的。很多时候我都会想，有他们真好。在那些我一不留神就迈入空虚边缘的时刻，他们总是成为我最后的救命稻草，让我在冰冷里触及到温热。

　　“江昭。”刚到教室就被陆关叫住了。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在开学第一天就认识我的，但是被帅哥班主任记得也让我窃喜了一番。

　　我假装淡定地问道：“老师，什么事？”事后郑峰向我吐槽，说我当时一脸做作的呆萌表情在和他说话时从来都没见过。

　　“你之前用没有当过班长之类的班干部？”他照旧维持着那种微妙的笑容，让人感觉十分轻松。

　　“组长算吗？其他的都没当过。”我脸上始终保持着那种做作的表情，内心却打了个寒颤，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你有没有兴趣做班长呢？我看你成绩也不错，听你之前的老师说你也挺活跃的，还是比较适合做班长的。再者也可以有个锻炼的机会。”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是一脸阳光，完全不知道我内心的潜台词已经到了飙脏话的地步了。老子哪里适合了？老子哪里活跃了？怎么了就要老子做班长了？

　　心里虽然很不情愿，可我点头了。很奇怪，面对着陆关，总感觉没办法拒绝。

　　我回头看了看郑峰，他依旧面无表情。我一摇一晃地回了座位，坐下后他问我什么事，我说班主任要我做班长。只见他把脸转过来给了我一个大白眼：“陆关疯了吧，你这样不吃药都没法出门的人，竟然让你当班长？！”我毫不客气地用拳头捶了他一下，他痛得趴在了桌上。

　　“你这种行为简直就是谋杀亲夫啊。”周琪在后座悠悠地说了一句，而她同桌，一个叫黄扬的腐女，像听到什么劲爆八卦一样凑过来，急切地问：“喂，你们两不会是一对吧？我去，好棒啊！”说完就捂脸。

　　“一对你妹啊！你同桌纯神经病，你也信她？”郑峰抱着肚子转过头反驳。

　　“你才神经病呢！活该被打。”周琪回道，“不过江昭，班主任怎么就让你当班长了？才开学第一天诶，他都认识你了？”

　　我一脸幽怨：“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啊，你以为老子和相当什么班长吗？”

　　“算了算了，你就从了班主任吧，反正你当班长可有咱好日子过了。嘿嘿。”周琪一脸邪恶地笑道。

　　虽说让我做了班长，不过陆关却并没有要我做太多事。他说毕竟高三了，主要任务还是学习，那些不必要我来做的事他来做就行了。这是原话，我当时就懵了。感觉他似乎说反了，通常应该是班主任没必要出马的事都让班长上，到了他这却反了过来。轻松固然是好，但我却有些莫名其妙。

　　我们都是命运的墨水，相遇后混迹在一起，最终会书写出怎样的故事没有人会知道。生活里总有一些死胡同，我们义无返顾地冲进去，撞到了墙才发现自己原来对生活一无所知。我也一样，内心曾迷茫于对同性那种莫名的好感，等到我欣然接受，又发现走入了另一个胡同。我选择接受自己，也就意味着我选择去背负别人的摒弃，背负拘束、遮掩甚至是伪装。更可怕的是，我选择了一条只身启程的路，注定要承受那些寂寞，即使空虚、即便孤独也只能躲在角落，因为对于如今的我来说那就像一种禁锢，无法轻易挣脱。这条路上我想找一个人依靠，很难。就如同叶子飘落在大海，除了无助，没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