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出世界》莱尼

2、李欣

　　“江昭，江昭，你手机响了！”还在蹲坑的我听见厕所外面周磊的叫声，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就迅速擦擦屁股出去了。接过手机看到显示着“逗比大美女”，我清了清嗓子才接通：“欣姐，找小的有什么事吗？”其他三个人听我一副奴才语气，纷纷斜眼偷看起来。

　　“看屁啊。”我冲他们吼了一声，随即又和李欣说“没说你。说我宿舍三个逗比呢。”他们听了一起向我比了个鄙视的手势。

　　“没什么，周末出来聚一下吧。你通知下周琪和郑峰。”她语气没有任何波动，这让我十分在意，通常她会用更强硬的语气或者耍宝似的方式和我说话，这样平淡的交流几乎是不曾有过的。

　　一段记忆好像在脑海中疾驰而过撞上了我。初中时有一天她也像这样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人知道缘由，吃饭时她也只是放空，两眼无神地盯着餐盘，我们几个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我问出了口： “欣姐，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啊？”

　　她抬起头，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没什么，就是没胃口，你们吃吧我先走了。”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诶，到底怎么回事啊？”杨贺探出头问道。

　　周琪摇了摇头，拿筷子敲了下杨贺的头：“不知道，今天早上她来学校时就这样了。都没怎么和我说话。我问她，她什么也不说，一直说没事。”

　　“要不我去安慰安慰她，就这么让她一个人走不太好吧。”郑莉莉目光扫过我们的，她在等我们回答。

　　“别去了，她性格大家都清楚，想说的肯定掖不住。她这样，你去安慰也白搭，说不定落顿骂。”郑峰说。

　　杨贺拍了下桌子：“不会是失恋了吧？”

　　“失恋你个头啊，她单身很久了好吗？”周琪说，“而且，她失恋也不可能这样。”我们都记得李欣前几段恋情结束都是以李欣殴打男方告终，她绝对不会难过成这样。

　　直到之后一天李欣没来学校，我们才大概猜到是她家里出事了。一放学我们就一路狂奔到李欣家，刚到门口就见到李欣妈妈摔门而出，还么等我们问好，她就快步走过去了。

　　怯生生地去敲了门，李欣开门见到我们十分惊讶，瞪着眼楞在那，过了一会才低下头说：“你们先走吧，家里不方便让你们进。”

　　还没等我们回头离开，就听见屋里李欣爸爸的吼叫声：“老子告诉你，你别想打我女儿的主意！”

　　李欣抬起头，眼神里都是暗淡：“走吧。”然后就关上了门。

　　我们什么也没说，一路上所有人都保持着静默。我和郑峰回了学校宿舍，他说：“之前我就听到李欣和她妈在电话里吵架，本来以为只是她嫌她妈烦。”那个时候郑峰还爱着李欣，但是是暗恋，他没和我们之中任何人说，我是无意之间才发现的。那天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没再和我说一句。

　　第二天李欣告诉我们，她妈出轨，和她爸刚离婚，为了她闹掰了，在家里吵架甚至动了手。她说她谁也不想跟，婚姻破裂后那些丑恶嘴脸让她害怕，她不想像一个东西一样被争抢。可是她还是选择了她爸，因为他答应她等她上了高中就让她搬出去自己住。虽然这个要求很荒唐，可她爸答应了。李欣说也许他只是想赢场官司，其他他根本不在乎。

　　李欣说完拍了拍脸，笑着说：“没事，等上高中，我就能摆脱他了。现在也不要去想了，这两天让你们担心了。嘿嘿。”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笑，是我见过最心酸的笑容。

　　因此，挂了电话的我产生了某种担忧，十分焦灼几近害怕。我找到郑峰，只是告诉他周末出去聚下，然后打电话通知了周琪，并没提起李欣的异常。而内心始终恐惧着周末的到来。

　　时间当然不会因为我的担忧而些许放慢，周末很快如期而至。我们照例在一家叫“六月”的咖啡店见面。除了李欣之外的我们五人都很早就来了，见面就是一顿狂侃，要不是老板是熟人，估计早就把我们赶出去了。

　　“李欣怎么还没来？”杨贺突然问到。

　　莉莉神情一下认真起来：“那个，我发现李欣最近怪怪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她已经好久没主动和我说话了，这两天都没见到她人。待会她来了要不要问问？”说完她轻叹了口气。

　　我看其他人都一下阴沉了脸就没再敢讲电话里我听出的异样。

　　我们沉默了许久，直到李欣的到来。她像往常一样披着长发，穿着一件灰蓝色的连衣裙。那种死灰般的神情一下击中了所有人的神经，我们五个人都坐直了身子，仿佛做好了准备，等待着什么噩耗。

　　李欣在我身旁坐下，没看我们任何一个人。我听见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十分平静的说：“我怀孕了，可能要退学。”

　　她脱口而出的瞬间，世界好像安静了了，只剩下我们几人的喘息声和心跳声。每个人都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

　　“李欣，你没开玩笑吧？”郑峰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

　　“谁没事开这种玩笑？”李欣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反问。

　　莉莉好像明白了什么，神情变得有些恼怒：“是朱泽？”

　　李欣没有看莉莉，只是点了点头。

　　“早就和你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你离他远点！”莉莉突然提高了声音，不知从哪来的愤怒。

　　郑峰拦住要起身的莉莉，转眼看向李欣：“现在重点是，他怎么说。”

　　“我没和他说。”李欣斜眼看着郑峰。

　　“那你得先告诉他，他必须负责。”杨贺说。

　　“他不会承认的。”李欣抬起头，目光里那种自信透露着奇怪的苦涩。

　　“这由不得他！他躲不掉的！”

　　“我只是想问你们，这孩子，我要吗？”她站了起来，低头看着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沉默了。没有人愿意做这样的选择，不敢，也做不起。李欣见状拿起包准备离开，最后她看我的眼神里只剩下了失望，我能感觉到她内心泛滥的失落，和离开时决心丢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决绝。

　　那天过后李欣走后我独自去找了她。她开门见到是我叹息了一声，然后自己扭头进去了。我突然发现，上高中后她搬出来自己住的这段时间里，我竟然没来看过她，那所公寓很狭窄，虽然住一个人足够了，但是那种勉强足够的感觉近乎于压抑，房屋十分破旧，墙上遍布了黑色的裂缝，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在屋子里。

　　她坐在床边上一声不吭，我只好坐到她身边。突然间，她仿佛让积蓄已久的悲伤迸发而出，靠在我肩上大声哭泣起来。认识李欣很久，她几乎没有哭过，这样释放地流泪尖叫更是从未有过的。我木讷地盯着墙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她哭了很久。慢慢平静后，她嘀咕道：“是我贱，明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不听莉莉劝，那天他灌了我酒，我真的醉了……”还没说完她就睡着了。我帮她盖好被子，自己安静地离开了。

　　“喂，莉莉，你和杨贺不要去找那个狗日的，我们几个凑凑钱，帮欣姐把孩子做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何鬼使神差地就这样妄自做了决定，但是我清楚，这样做，李欣不会反对。

　　到了宿舍发现郑峰坐在我床上：“你找李欣去了？”

　　“恩。我们帮她把孩子拿掉吧。”我着低头，不敢看郑峰的身情，却没料到他只说了句：“好。”

　　国庆假期时，我们几个和李欣偷偷地去了医院，在手术是外面等候时每个人都板着脸聊天。

　　“那个朱泽就这么放过他吗？”杨贺问。

　　“当然不会就这么便宜他。”郑峰回道。

　　莉莉抬起头看了看我们说：“之前他对我死缠烂打，后来又去骚扰欣姐。这种人渣早该被揍死了！”

　　“那就给他点颜色瞧瞧吧。”周琪严肃地说，有种命令的意味。

　　于是在这种场合之下我们就“如何暴打朱泽同学”这一苍白话题一本正经地讨论了起来。而第二天，在我们周密计划之下，朱泽同学被我们拿垃圾桶蒙头进行了一顿拳打脚踢，他惨绝人寰的叫声还被杨贺录了下来为李欣循环播放了数遍。

　　但是大家心照不宣，这件事过去了，我们就绝口不提。对于所有人，李欣依旧是那个无坚不摧、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女汉子。唯一改变的是我们突然明白，她也需要我们更多的保护，谁都不想再看到她伤心的神情。

　　“喂，江昭。”郑峰和我一起吃饭时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

　　“那天你去李欣家，她说了什么吗？”

　　“没有啊，就是哭了很久。”

　　“没有啊，那就好。还有，你看到她那种样子，你确定不会被她灭口？”

　　听了这话的我背后一阵发凉，但是更让我在意的是郑峰那句“那就好”，这突然让我回忆起当初郑峰暗恋李欣的往事。不知道是我多虑还是什么，总感觉他和李欣之间一定是有什么秘密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