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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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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内,闵岳谦转醒已近日落,他不顾伤势,翻身下床,抓住窗前的人儿,“少予,莫要走了。”
林少卿身形未动,两手化作双拳,“将军死活与我何干。”
“是我是我混账,不敢奢求少予原谅,我愿为少卿仆从,行牵马洒扫事也好。”
“不必了,林家不缺下人。”林少卿竭力转身,手肘正中闵将军伤处。白色中衣瞬间见了血色,大将军手扶窗棂强撑身子。少卿忙探身查看,急切切道:“太医院竟是些庸才,究竟伤在何处?”
“伤在腠理,此生不能再上阵杀敌了。”闵岳谦强笑着,“今后只是个富贵闲人,少予却有锦绣前程,到头来终是我配不上。”
那年初次相逢,他只道他是个寻常书生,他道他是个寻常武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二人护送福佑郡主去金陵伸冤,沿途屡遭贼人暗害,日久生情,倒比挚友还要亲近几分。
郡主福薄,倒在金陵城外,临终前以父王的恩情逼迫闵岳谦娶侍女洛氏为妻。
头七过后,闵将军酒后闯进林少予的卧房,一夜荒唐。
次日醒来,林少予已然离去。
从此天各一方,十年不曾谋面。
“你明知……”少卿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混账惯会颠倒黑白,竟比他这个读书人还要无理搅三分,“我就不该听梵音的……”
大将军用尽全力,将日思夜想的人儿揽了过来,“余生唯有一个心愿,与你白头偕老。”
小小的春晖书社今日颇为冷清,小二半眯着眼睛正在柜台打着瞌睡,门前响起骡马声,不大会儿的工夫,进来个小厮:“半月前订的《旧京杂记》,可好了?”
小厮递上字据,小二赶忙翻查:“小的去去就来。”
门外的马车内,今科小传胪蒋逸安推开车窗,望向街市,忽被一道日光晃了眼。
书社二楼的窗户半开着,探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腕子上系条黑绳,镶嵌着几个瓷片泛着日光。
蒋少爷抬手遮挡,仔仔细细望去。
虽看不大真着,可,似乎是钧瓷瓷片。
民间说,家有千宅不如钧瓷一片。
饶是蒋逸安自小见惯了珍宝,府内钧瓷整器仅两三件,至于皇宫大内,不过十多来件罢了。
这事有意思了。
蒋少爷缓缓勾起唇角,饶有兴致盯着那只小手,诶,何时多了颗红枣?
“少爷,”橙子抱着书匣上车,“齐活。”
蒋逸安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推上窗子,叫车夫开拔。
“少爷,小的实在瞧不出这书社有何异常之处。”橙子吐了吐舌头。
未满十四的蒋逸安正襟危坐,若有所思。
他注意这家春晖书社已近两年,多方打听之下品出些味道来。书社以高价延揽家贫的举子抄书。去岁的恩科状元方竞囚与今科探花石卫都曾在此逗留数月。
蒋逸安最是好奇,春晖书社的东家究竟是何方神圣。今日无意间瞥见二楼的小人儿,虽不曾谋面,却有了几分成算。
原来是她。
春晖书社,二楼。
扮作富家少爷出行的沈梵音背向窗棂,双手负在身后,一张白玉般的小脸倒似个阎王爷。
高高瘦瘦的刘掌柜单膝跪着,仍比东家高出一块。“禀大姑娘,西北边贸热络,方竞囚自娶妻白氏之后日渐得意,分号的兄弟研判,方竞囚怕是已存了别样心思。”刘掌柜的打匣内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念与我听。”小小年纪颇有大将之风。
刘掌柜启封火漆,展信轻声朗读。
白氏为金城望族之女,配一个六品通市监可谓低嫁了。陇西豪族看重的必然是方竞囚手中的权力——掌边贸互市事。
“中了状元又攀上高枝,难怪心大了。”大姑娘鄙夷道,“白家私/通戎狄之事查清楚了吗?”
“白家仗着与肃王、晋王两门姻亲为靠山,贩卖盐巴铁器与北戎。之前朝廷查抄晋商,白家收敛不少,近来又蠢蠢欲动。”
“睿亲王父子坐镇金城,白家还敢这般嚣张?”
刘掌柜的如实回禀:“强龙压不住地头蛇,睿亲王意在平衡各方势力,三晋的奸商铲除大半,对金城的望族只得多加安抚。兼之白家行事隐秘,在民间竟博了个积善行德的好名声。此次还是北边漏出的蛛丝马迹,晋阳分号先得的消息,再与金城几番核对方认定白家行不轨之事。”
梵音的心思刹那之间已然转了几圈,“堂主以为该如何应对?”
“回大姑娘,”刘掌柜斟酌着道,“方竞囚得商行供养三载,如今却生出二心,此为不忠。属下以为,不忠之人就该家法了事。”
大姑娘近了半步,“我同孚行效忠的乃是天家,所作所为无非是为黎民百姓谋一个温饱,方竞囚可以对不住同孚行,若贪赃枉法便是个死罪难逃。西北有睿亲王父子坐镇,眼下咱们不妨送份大礼,帮着朝廷扫除障碍,堂主以为如何?”
“全凭大姑娘做主。”刘掌柜低头。
“家主归来,吩咐下去,添一个月的例子钱。”
刘掌柜的大喜过望:“这是天大的喜事,可要预备婚事了?”
东家传承,照例必定选个成家的男丁。
梵音许是想起什么,贼笑了两声。“舅母有恙在身,需静养。舅父说从简从朴,对外不必张扬。”
刘掌柜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大姑娘到底是小姑娘心性,舅母身子不适,怎会……难不成是有喜了?!“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