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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对一只蟾蜍来说摆拍是一门艺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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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姑娘说想跟谁没完,估计那人也就完了。
百里叶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就像他永远也忘不了八岁时鼻青脸肿的那一天一样。
那天的开端和往常一样,他上朝,庄重的,严肃的,一副不可侵犯的皇家气派。然而,一切悲剧就在他提着衣摆,器宇轩昂的踩上第一级台阶时发生了,他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当时脚底下的触感,滑滑的,腻腻的,那绝对不是水,那是油。
百里叶想一头撞死的时候就在想,当时为什么就不能放任自己一屁股摔下来呢,即便摔个狗吃屎,也总好过受本能的驱使而在金銮殿上手舞足蹈大跳莫名其妙的舞好,尤其是在底下还有那么多双臣子的眼睛看着的时候,他就这么“哎呀呀”“哇呀呀”的叫着,扭了至少三个圈,手臂扑腾了不下十次,站是站稳了,脸也丢光了。
更让他糟心的是,就在他觉得松了一口气时,底下众臣子齐齐跪下,大声高呼“皇上保重龙体”
那一刻,他恨不得把脸塞在龙椅底下。
一刻钟后他便不这么想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龙椅的雕花洞里居然能卡进一只老公鸡,它叫第一声的时候,百里叶的脸瞬间就绿了。
满堂哗然。
小李子的后背冷汗狂流,他赶紧蹲下身,想把公鸡从缝里拉出来,结果一个哆嗦,公鸡脱了手,飞了出去,飞在了油地上,就地滚了三圈后,受惊了,于是……一只受惊的公鸡满殿乱飞,一群受惊的大臣呼天抢地,场面极其活泼生动,天齐自开国以来,群臣从未如此倾心互动,君臣从未如此团结一心,实在是可喜可贺。
等到侍卫进来,抓了这只不速之客后,场面才总算安静了下来,小李子赶紧端来茶,想让皇上压压惊,可就在杯盖掀起的那一刻,一只巨大的蟾蜍,蹲了满满整个杯子,鼓着大眼睛,和百里叶大眼对小眼,顺便还“哇”一声,不知是在看他笑话还是咋地。
年过六十的宰相“呃”的一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众卿家都回去歇了吧,今日休朝,来人,好生送宰相回府。”百里叶忍住胃中不适,疲惫的挥了挥手。
等百里叶赶到西殿的华阳宫时,宫门前几个小宫女正躲在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听见声音,一个个吓的脸色发白,赶紧跪地行礼,百里叶不想计较,挥挥手放她们走了。唉,每年楚戈一来,宫里总是荡漾着一股压都压不下去的春色。
他进门,见庄子栖正一派娴静的端坐在桃花树下,和楚戈下棋。
百里叶诧异,但等他走近,看了眼棋盘后,就什么气都消了。庄子栖只会下象棋,这个“会”也只在知道马走日,象走田的水平上。
这盘棋,她执的红子一个没少,百里叶起初还觉得不可思议,但稍看了一会就发现,那和全军覆没其实已经没区别了,她现在根本就处在一个死局中,被楚戈的棋步步紧锁,无论走哪一步都是死。
百里叶真诚的赞叹:“下成这样其实也是要水准的。”
“皇表哥我求你个事。”庄子栖盯着棋盘头,没抬头。
“此番回天乏术,别求朕。”
“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她声音越来越小。
“噗”楚戈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被庄子栖一瞪,赶紧咳了两声作掩饰。
百里叶在石凳上坐下,执起一个黑字把玩:“想让朕不要怪罪小李子?”
庄子栖不说话,她承认,这次是她失策了,一时被仇恨的火焰蒙蔽了双眼,没有顾念小李子的处境,为此她很不安。
“晚了!”“啪”的一声,黑字扣下,吃了她一个“卒”
“不是吧?”
“怎么不是,总要有人为今天的事负责,不罚他,难道指望那只鸡,还是那只蟾蜍?他办事不利,行为失职,就该受罚。”
“那你准备怎么罚他?”
“五十大板吧,正打着呢。”
“啊!”庄子栖猛地站了起来,吓了百里叶和对面的楚戈一跳,棋盘上的棋子因撞击微微走了形。
“怎么,别说你想替他。”百里叶笑道。
庄子栖扭捏了,“你要真允许的话,我也认了。”
楚戈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边笑边捶棋盘,看上去很是痛苦。
百里叶一直强绷着的脸终于出现了松动,嘴角微扬道:“明明是金枝玉叶,说出来的话却这么不知轻重,都是皇姑姑把你给贯的。”
“你到底罚没罚他?”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三年的月钱吧,不能再让了”
庄子栖一声大叫,把棋子掬起来撒了撒,“皇表哥你最好了。”三年的月钱算什么,顶不住她这个富婆下有对策啊。
百里叶道:“别高兴的太早,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好好,知道了。”她应的爽快,要是知道以后自己将用怎样一种形式去还这份天杀的人情,就算现在当场给她一百大板,她都不带皱眉的。
楚戈勾勾手指,她凑近,他贴在她耳边说:“笨蛋,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欠什么都别欠人情,钱债易还,情债难还。”
庄子栖翻翻白眼望天,他表哥贵为一国之主,要什么有什么,有什么人情债是非得要她来还的。
然而后来,她不得不感叹,当时我还是太天真啊,太天真。
从他们进宫到现在,一晃眼,已经两个月过去了,这期间,庄子栖没再问为什么被请到宫里来的事,她觉得楚戈说的对,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况还是一条在无风无浪的海里航行的船,就百里叶疼她那样,怎么着都不会让她吃亏的。
于是,京城的大好风光们,时隔一年,我庄子栖又回来啦!
百里叶让小李子去华阳宫传口谕,叫东方楚戈和庄子栖到他书房来一趟,传了好几次都说还没回宫,百里叶有些郁卒。
到了晚膳时分,庄子栖总算知道回来了,百里叶大老远就听见她和楚戈嘻嘻哈哈的声音,一路上聊的十分欢快,他好奇的探出头,正好看到她那张生动的脸出现在门边,眉毛上扬,白牙朝天,笑的极是夸张的。庄子栖喜欢笑,但笑的这么让人…让人连脊椎骨都开始泛酸的却不多见,百里叶斜着眼珠,瞄了瞄青黑天空中那半弯惨兮兮的新月,突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什么有趣的事,笑的这么开心。”
“没有有趣的事,就不允许我开心啦。”她拉着楚戈的袖子,把他也带的跑了进来。
百里叶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总是有理的。”吩咐下去叫人传来了晚膳,三人围桌而坐,小李子在一旁勤快的布菜。
从饭摆上桌到现在,百里叶前面的这两位就没把脸从饭盆子里抬起来过,筷子扒饭时敲的盘子砰砰响,夹菜的动作要多粗鲁有多粗鲁,喝起汤来更是在做驴马饮,百里叶闭上了眼,这与相貌衣着完全不搭的强烈违和感实在让他不忍目睹。
但他那份不好的预感却没有因为庄子栖全力扒饭的动作而有所减损,反而益发的膨胀,终于,他忍不住了:“说吧,今天都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说出来也让朕乐乐。”
今儿一整天都没好好吃东西,这二人确实是饿惨了,庄子栖此刻什么都管不上,先填饱肚子再说。楚戈到底不比她失德,但这份德也仅限于他鼓着塞满米饭和菜的腮帮子,抬起头看着百里叶,然后“呜”了一声。
百里叶摆摆手,示意他把饭咽下去再说。
楚戈微红了脸,以前和庄子栖抢饭抢惯了,一时头昏,忘了今天不是在自己家里,为表示歉意,他赶紧把嘴角挂着的那一根豆芽“刺溜”一下吸了进去,迫不及待的想要解释:“囊航上咽笑了。”(让皇上见笑了)
当然,随着他这句话一起出来的,除了破碎的音节外,还有许多白花花的米饭和刚才那一根多灾多难的豆芽,再看旁边以汤盆护脸的庄子栖,百里叶终于忍不住,爆笑。
命人撤了饭菜,换了一桌新的后,二人总算有所收敛,各自红着脸,飘飘然的举着筷子,一饭一菜都细嚼慢咽,说不出的知书达理,但百里叶更愿意相信,其实是因为他二人刚才已经吃的很饱了。
没吃几口,楚戈便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我吃好了,皇上慢用。”
百里叶瞄了眼也快要放筷子的庄子栖,搁下了碗,问道:“怎么会饿成这样,出门没带银子,还是这皇城根的饭菜不合口味?”
楚戈不想再说吃的,转移话题道:“皇上可知京城四公子?”
正命人撤走饭菜的小李子一听,手一个哆嗦,酱油碟子滑进了汤盆里,百里叶大汗,完了完了,朕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