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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灯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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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昼短,不过是稍微出了道观逛了几圈的功夫,天边就已经擦黑了。
路边的商铺燃起灯笼,这时候坊间的夜市才悄悄地开始,灯节的最为有意思的节目也才揭开了帷幕。
那一盏盏做工精致的花灯各式各样,小摊贩们聚集在秦淮河边,水面倒映着灯光,便引出一幅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热闹胜景了。
也有卖些小吃食的,聚集了在另一边,捏的糖人儿面人儿,插满了红艳艳的糖葫芦,装得满满的糖糕儿和甜嘴的零嘴干果等,最是吸引的一圈小孩子们吸着哈喇子蹲在旁边瞧得认真。
间或有那妇人或是心情好了,便称上一两糕点,或是买上一只糖葫芦,把自家的小子哄得跟在自己身后,而她们则更是喜欢去瞧那嫣红的脂粉,精致别致的发钗,或是从波斯国运过来的薄纱一类的事物。
李长欢牵着李长安沿着秦淮河岸往前走,他的手一直都是微微的冰凉,但是却被李长安的手捂得有了一点子暖和气儿。
他转头看了看李长安,难得的温和一笑,问道:“长安,要吃个什么东西?哥哥……”他说完这话,却突然的就略带了几份尴尬颜色顿住。
这一次出门,却是因为不是无忧在打理,那些粗心的宫人连银钱都忘记替他预备了。
李长安一见,便了解了他的窘境,眼光一转,就停在了靠着水边的一个花灯摊子上,道:“哥哥,我要那个吧。”
那是一尊极为漂亮的巴掌大的琉璃莲花灯,七彩的颜色层层叠进,在最深处晕染开迷离的绚美,经旁边的烛火一照,便显出千般的美丽迷人来。
那店主见这两名少年公子衣饰并非寻常人家,语气里也就略带了几分恭敬的意思,道:“两位小公子可是要过来看一看?这花灯可是从大食国新送过来的好玩意儿,我这里在猜灯谜,若是猜中了并且对上了花灯里的对联,便是白送出去的。”
“猜灯谜,需要银子么?”李长欢略一停顿,便牵着李长安的手往那边过去。
那摊主先是一愣,心中暗道这是自然的,否则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肯白白的送出去一个难得的好宝贝?
他最近凭着这个物件倒是进账了不少,大抵也值得回这盏琉璃莲花灯的价值了。
李长欢一见那人的迟疑,便已然明了,伸手摘下了腰间的一件翠玉挂件摆在那边,道:“这就算的是爷的本钱吧。”
那件翠玉挂件却是宫里的贡品,少见的珍品,那小摊主哪里见过这样稀罕的物件,因此只是疑心李长欢拿了假货诓他,便犹犹豫豫的不爽利。
“这件暖玉翡翠,价值不下千金之数,你这样的琉璃也不过是中等品相,他若是换了银子,约莫也可以换的数十件阁下手里的莲花灯了。”忽的,一个晴朗温润的男声在一旁传过来。
那小摊贩却是一愣,道:“杜家小爷的见识果真是广博。”一边说着一边就伸手要去取那件翠玉挂件。
那杜少爷年纪约十五六岁,一双眸子却颇是明亮。一袭锦衣淡蓝,身形修长,端的是一副风流少年郎的模样。
此人在长安城里却是大大的有名,他的祖父是凌烟阁上的功臣名将,十八学士之首的蔡国公。他自幼便博览群书,又拜了当朝第一学士刘朝安为师,再加之生得一副好相貌,便是未出阁的女子也多是听见了此郎名号便会羞颜难掩。
说是邓通之财,潘安之貌一点也不为过。
李长欢自然是认得他的,却不是因为这些原因,而是因为,此人素来与二皇子李长夜关系亲密,是李长夜的伴读兼好友。最是瞧不惯李长欢的孤僻高傲。
但是现在,李长欢并不在皇宫里,也就没有与他打太极的意思,依旧只看着那老板,道:“灯谜在哪?”
摊主便忙取了灯谜,双手捧递给李长欢。
李长欢接过纸条,还未展开,便被杜轲连手也一起的抓住了,道:“坊间灯谜,不足一哂。不如李爷与我对上一联,猜一猜迷。若是对上了,我便擅做了主张,买下这盏莲花灯白送与你了。”
李长欢微微眯上眼,收回手看着杜轲,半晌才道:“你胆子不小,看来是执意要与我那二弟混在一处了。罢了,我便依你。只是日后你若再来求我,也不得再入我门下了。有甚谜语,便说来。”
杜轲打开了手里的纸条,片刻后笑笑,道:“爷您这般赏脸,我便献丑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让我写下灯谜的谜底才好。”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的人见了这边热闹的动静,便都围上来瞧热闹,此刻见了杜轲在四处的寻找纸笔,便有好事的人立刻送过来给他。
他便写下了谜底并细细的叠好,放入莲花灯盏中。
李长安见了,心里对于那杜轲的学识却是深有体会的。此人若论才智,天底下少有敌手。上一世,李长夜多半便是依仗了他的谋略,才能得了这片天下。
倒不是说李长欢便及不上他,只是在后一年里,李长欢便放弃了去争夺,每每遇到战线出现了十数人的伤亡,便是全线溃逃的下场。那些士兵,也多是倦了铁血的生活。只盼着能有一日得了安宁,便无论是哪边赢了都无所谓的。
这才是人性与人心。
李长欢看得透彻时,却已经熄了那份争名夺利之心。或者说,他从来都不曾有那份心,有的或许只是对于自己命运不公的一种无力而无言的抗争罢了。
杜轲倒是多看了李长安一眼,他总觉得这个小皇子看他的眼神稍显有些诡异,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他便摈弃了那些杂念,专心的看着李长欢,道:“这个谜底便是方才那花灯灯谜的谜底,且献丑了。谜面是:雪径人踪灭。”
此言一出,旁边也有自负学士不浅的人各自苦思冥想的试图去猜测这个谜底,只是终不得其解。
李长欢先是安静了片刻,然后答道:“我便回你一句谜面,你若猜中了,却也知道我的答案了:雀飞入高空。”
杜轲这一回却是怔了一怔,许久之后才似恍然一般道:“原来如此,却是我才疏学浅了。献丑。老板,把这位爷的物件还给他吧,他已经猜出来答案了。”
却说周围仍有不解之人,便纷纷出言道:“这究竟是个什么谜底,且说出来听一听罢。”
“先前的那位兄台所言,乃是一行白路,而后一位小兄弟的答案却是鸟上青天。不仅对仗工整,且对出了答案,果然长安之中人才辈出,人才辈出啊。”又有那好事之人解惑道。
李长欢便回头一看,那人虽是一身布衣,却是难得的相貌清秀,双眼有神。
“夸奖了。”杜轲一拱手,谦虚道。
李长欢心里对这个人倒有几分惜才之心,也起了结交之心,便道:“兄台也猜出来了,可见兄台也是难得的天纵之才。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便略有些遗憾的说道:“我倒不是猜出来的,而是这之前的灯谜便是出自小弟之手,原想着写来玩玩罢了,不料抛砖引玉,却也不亏了,哈哈哈哈。我叫唐玉琰,来日阁下必会在状元榜上看见我的名字!”
李长欢觉得此人倒是有趣,便又难得的笑了一笑。
李长欢扫了一眼那货架上的翠玉挂件,便叫李长安自己去拿。
李长安却看都不看一眼那挂件,只把个琉璃花灯当做个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就要伸手去捧。
“这盏花灯却是漂亮,奴家也甚是喜欢呢。”忽的,一个女声挤进来,柔和清婉的声线顿时就打破了这片原本就显得几分僵硬的气氛。
李长安听了,这是要抢他的哥哥送给他的定情信物的意思么?
定情信物什么的,咳咳,不过是李长安自己的幻想罢了,只是,这是李长欢送给他的礼物不假,哪里会让旁人染指?
便灵巧的一转身,捧了花灯就缩回李长欢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