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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回忆里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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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例会上,苏沫坐在后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转着手中的原子笔。
无法专心,是因为正在烦恼展鹏飞对她的态度。自打昨天他上楼摔门以后,虽然一切如常的吃饭睡觉,但展鹏飞就像失语了一样不肯说话,其实原本交流也不算多就是了。早晨送她上班到单位门前,还像以前一样嘱咐“小心开车”。可是“车”字还没说出口,他竟然一脚油门就发动车子走了,剩下苏沫站在原地望着车屁股干瞪眼。
随着大家的起身苏沫才惊觉,原来会议已经结束。收拾着手中的档案夹想跟着一起离开,却被一个极冷静低沉的声音叫住:“苏部长,你先留一会儿。”
身体僵在原地两秒钟后,转身,走向会议桌。
连续几周的例会下来,让她已经对这个声音有了抵抗力,今天开会时走神已经很好的说明了这个问题。但是单独面对这声音的时候,那种蛊惑力依然有效果,苏沫现在交握的双手已经出汗,看来想不在乎还是有些困难。
凌逸风沉默了很久才轻咳一声,开口:“是这样的,苏部长应该有听过‘私人管家’或者‘高级管家’这个专有称谓吧?”
苏沫怎么会没听过,这是现在高档酒店新兴起的一种专业服务,对于服务人的员要求也极为严格。他们不像普通的服务生那样只需要为客人端茶送水,做些简单的整理工作。
通俗的说,高级管家要求的是一群拥有高素质高学历的服务人员,能充当起保镖、保姆、保健医、工作助理等等一系列专业的工作。
在酒店没有被收购前,原来的总裁已经把这项提高整体形像的工作提到日程当中来。所以苏沫被派送去专门学习了这个听起来不怎样,学起来却并不轻松的课程。但是还没学以致用,酒店已经物是人非,改朝换代了。
“苏部长”的称谓拉远了曾经熟悉的记忆,也让苏沫尚能维持住表面淡然的态度来面对眼前的人。
“是。”
极为精简的回答让凌逸风的表情有瞬间的凝结,但他很快掩饰掉,以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口:“很好。而且据我所知‘苏部长’也为此特别经过了十分专业的训练,并且拿到了培训师的资格证。”
这问题根本就不需要回答,档案上写得清清楚楚,所以苏沫只是安静的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的意思是我们‘逸风酒店’也要拥有一批这样的高素质服务人员,以便顺应市场需要来达到某些高要求的客人的需要。现在本市已经有两家高档酒店开展了这项服务,我想知道‘苏部长’是否有能力在最短的时间培训出这样的一批专业人员?”
完全公式化的口吻让苏沫已沉下去的心微微泛酸,看来曾经大家对他的评价真的一点都没错,他就是一个心硬人冷缺少感情的人。
如果抛开感情不谈只论工作,苏沫尚且可以轻松应对。
深吸一口气,徐徐开口说:“就是为了能胜任这个工作,才去学习的这门课程。如果不是因为酒店最近的变动,我想第一批培训出的‘高级管家’应该已经上岗工作了吧!”
这样说并不是因为负气,只是因为被人质疑在工作上付出的努力,实在算不上让人舒服的事情。
冷着一张脸回到办公室的苏沫,让送档案进去的林乐很少有的怕怕的退出来。然后自己暗自猜想着平常人缘极好的苏沫,是为了什么得罪老总,以至于被训话这么严重。
其实苏沫冷着的脸并不是因为被训,而是在她回答完凌逸的问话后,他沉默半晌然后突然问的一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当时还没反应过来这和培训“管家”有什么必然联系,但是愣神过后终于冷冷的回问他:“你这是出于哪种立场的问候呢?故人?亦或是老板?角度不同我的回答也有区别呢!”
不过说完那些话却没有等着听答案,她的那点可怜的勇气也仅于此了。转身匆匆走掉的她,当然也不会看到凌逸风眼里一闪而过的痛楚。
大学因为那个人想去东南一所高校的经济学院,苏沫也报了同一个城市的几个院校。当时苏妈妈非常疑惑的问她为什么填写的志愿都是同一个城市,她只回答想到传说中的大城市开开眼。苏老爸也在看了她的志愿表后皱眉问,难道就读一所著名高校都排到了你所谓的开眼界之后?
好在苏沫最后被知名外国语高校的英语系录取,否则苏爸和苏妈真的怀疑向来懂事的女儿为什么青春叛逆期要比其它孩子晚了这么许多年。
那时太年轻,当然不会想着将来一定要有什么结果。只是单纯的为着两人离的近些,再近些。
拿到通知书时,虽然和凌逸风不是被同一所学校录取,让苏沫有些失望。但是,意外和周薇同校的兴奋却超出了那一点点的失落。
“大学的生活是新鲜又美好的。”
周薇在入学后不久,就对苏沫发出了内心澎湃的感慨。
“沫儿,我算知道为什么人人都说大学生活是最难忘怀的一段岁月了!你看走在这林间河畔,还有假山和幽暗小径的那一对对情侣,简直让我心生向往啊……”
被她夸张的表情和双手向前伸出的肢体动作而逗笑的苏沫,拍下她的手说:“你能不能有点更高的追求,看人家谈个恋爱就把你羡慕成这样,至于吗你?”
“说真的沫儿,你跟‘冷风’是恋爱吗?人家别人都哪安静往哪儿走,哪僻静往哪儿钻,你们俩却时不时的叫上我这个灯泡陪着,是不是有点那个?”
苏沫讶异的问她:“哪个?”
“就是,嗯……,应该怎么说?反正就是跟其他情侣不一样。”说完向正经过她们身边的一对仿佛连体婴似的情侣努努嘴。
看过那对小情侣,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苏沫翻着眼说:“拜托,你思想就不能纯洁点?”
周薇像根本没听到似的又说:“切,纯洁还谈什么恋爱啊?天底下有哪一对情侣不是恨不得粘在对方身上的?要不你干嘛一定要考这里的学校?”
苏沫纠正她:“是呆在对方的身边,不是粘在对方身上。OK?”
“说实话,你们现在到底进行到什么程度了?”周薇一脸八卦的问。
“对了,明天不是有测验,我要回去温习一下了。”
对于苏沫的顾左右而言他,周薇自有她的一套办法。“哎,总有情不自禁的拥抱吧?”
见被问的人毫无反应,她却并不气馁,继续自顾着说:“难道已经品尝过甜蜜的吻了?不对,应该不止。那不会是……?”
怕她继续臆想出更火爆画面的苏沫终于忍不住开口:“薇薇,你思想可不可以不要那么邪恶。我们有更高的精神追求好不好。”
思考片刻,周薇再度开口:“你们该不会是一直处于最高追求的柏拉图吧?噢,卖糕的,我鄙视‘冷风’,他不配有那么复杂的家庭背景。”
对于周薇的评价,只是好气又好笑的摇头。
周末,凌逸风来找苏沫。因为怕她坐车辛苦,当然最主要是因为她会迷路,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到苏沫的学校来。
刚入学的那段时间里,苏沫很是吸引了一部分的仰慕者。直接示好的男生被她很宛转的拒绝后,还有不死心的想走迂回路线,于是找到跟她形影不离的周薇头上。但是她吃了人家请的饭后,直接打击说没戏,苏沫有男朋友。直爽、大方的个性也为她赢得了不少男性的朋友,后来冯志远正是被这群人推荐给她的。
已经入冬,苏沫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厚外套跑出宿舍楼。
凌逸风看着已到近前的她皱了眉问:“手套呢?”
“它们俩吵架发脾气正闹分居,其中一只离家出走找不到了。”说完把手插进外套的口袋里,向他呵呵笑。
帮她把外套的领口拉紧后,凌逸风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副女生的手套递给她。
“给!没把你自己给丢了还真是奇迹。”
苏沫平时确实有点小迷糊,但这次是周薇教导她:“傻啊?冰凉的小手才好让人家不忍心松开,你还戴哪门子的手套啊!”
戴上手套的苏沫想,看来周薇那套没经过实践的理论在这个人这里根本没用。
凌逸风每周在校园的出现,已经引起了一部分女生的关注。有些经过他们身边的女生会含笑红了脸低下头去,也有一些为了吸引他的注意会同苏沫打招呼,更有胆子大的,直接问他“帅哥,又来找女朋友了?”
对于这些人,他都只是没有反应,保持一贯的冷漠。
本来苏沫也不是一个小心眼的多心女生,对于那些女生们的表现也感到无所谓。但是最近周薇总是提醒她,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们不在一个学校,像他那样的男生,你怎么知道他身边没有主动示好的女生。
想着凌逸风平时板着的那张脸,苏沫直说不可能,谁愿意自讨没趣呢?
周薇像是怕事情不够大一样,继续给她洗脑说明:“现在的女生就喜欢他那种冷酷型的,因为有挑战性。看他来我们学校时,那些女生的花痴样子你就知道了。”
要不人家都说谣言传得多了就成真的了呢?
现在看着几个女生眼里含羞带怯的眼神,竟也有了吃了柠檬的感觉。
“小学妹,你的稿子交了没?”迎面一个高高的男生极为熟络的招呼,打断她刚泛起的吃味感觉。
“昨天就交给俞师姐了。”
凌逸风看向几米外同苏沫说话的那个男生,突然觉得那张脸十分不招人喜欢。古桐色发亮的脸上,黑得像煤堆里的手电筒一样发光的眼,怎么看都让人讨厌。
匆匆结束同这位热情学长的谈话走回来,听他抱怨:“你可真够慢的。”
低头寻思了半天,苏沫无法把刚才脑海里那些女生偷看他的画面删除,索性开口:“你们学校美吗?”
奇怪的看了眼问问题的人,他说:“学校还不都那样,有什么美的。”
“女生要是美,校园就美了呗!”苏沫低声说着。
“刚跟你说话那人是谁啊?”问这话的他,并没注意听苏沫小声说的是什么。
“谁?”想了一下的苏沫才回说:“哦,学生会的一位师兄。”
“你们很熟?”
“还行吧,他人挺好的。”
“我怎么没看出来哪好?脸黑得像包公。”
“因为他喜欢运动嘛!”
没想谈论这些的苏沫被凌逸风一再的追问,只好老实的回答。
走出校门很远,苏沫终于发现凌逸风已经沉默好久。
犹豫一下,还是把想问他的话说出口:“哎,你们学校女生多么?”
“没统计过,不知道。”
这次换苏沫沉默。
他在回答过她的话后,开始带了笑。
凌逸风自上大学后开始接触家里的一些生意,苏沫不懂亦不问。每周由他接了去外面租下的公寓,他做他的事情,她或复习或上网。
这次快到公寓时,凌逸风说有东西落在学校的宿舍,要苏沫陪着去取。
学校在闹市区,校门前是一条很宽的马路。走到路口被他牵着,但这次却是一路到他宿舍也不见松手。
许多诧异的目光投来,苏沫偷眼看他,低头带了笑。而凌逸风好像浑然不觉,一路目不斜视,依然没什么表情。
取过东西后,两人一路牵手走回公寓。开了门进屋后,凌逸风终于出声说苏沫:“吃错药了你,傻笑什么呢?”
苏沫换了鞋去找吃的,反驳说:“要你管,我高兴,乐意笑。”
凌逸风宠溺的说她“傻丫头”。
下班,苏沫等电梯,心里想着可以通过培训成为“高级管家”的人选。“叮”的一声,打开的电梯门让她错愕到一时无法有反应。
展鹏飞赶在电梯门关上之前,伸手拉她进去。“想什么呢?又走神儿。”
苏沫尴尬的向电梯里另外的一个人打招呼:“你好,凌总。”
听到张雷向他转述苏沫的婚姻状况时,凌逸风正看手中的几家律师事务所的资料。然后抽出其中的一份,对助理说,就这家吧。
虽然选择了展鹏飞的律师事务所作为法律顾问,但是他也没料到会这么快就能跟展鹏飞面对面。
谈妥一些相关事宜,展鹏飞看了一眼腕表后同他告辞。
送到门口,经常跟着他的助理孙志瀚迎过来说:“我送展律师下楼!”
扫一眼下班空掉的办公室,凌逸风突然改了主意说:“正好要去餐厅看看,还是我送展律师吧。志瀚,你也可以下班了。”
站在一楼大堂望向门口发呆,听到两个女孩子的对话。
“说实话展露,我有时候还真嫉妒苏部长。她怎么就能找到你哥那样的老公!”
“自己也找一个不就完了,不过你的标准别订的太高,我哥那样的应该不太容易找!”
凌逸风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好奇换来的却是现在的难过。但他是真的想知道苏沫嫁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人,过的如何。听说他们无感情婚姻这件事时,他心疼。但刚看到他们夫妻相携离去的背影,却更是心如刀绞。这算不算是作茧自缚。
展鹏飞工作时的沉稳睿智和从容自信让凌逸风对他另眼相看,这样的男人只怕对任何一个女人都是有吸引力的吧。
上了车的苏沫还回想着电梯里万分沉闷又尴尬的气氛,她从没想像过他们三人同时呆在一个密闭空间的情景。刚刚她以为电梯里的空气都是凝固的,胸闷的要命。三个面对电梯门站立的人,被光可鉴人的门板映射着三张“死鱼”似的脸。
倾身过来绑安全带的展鹏飞吓得苏沫一惊。
展鹏飞摇头,低低的,像是问她更像是自语说:“什么时候你才能不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车子开出一段路后,展鹏飞问:“我们今晚出去吃吧!”
不知怎么又想到早晨被他扔在车门外,理也不理的走掉的事情。憋着一股劲的苏沫不出声。
转了一个弯没听到回应,扭脸又问:“晚上出去吃?”
苏沫扫了他一眼,依然看回前面,不回答。
虽然没听到他接下来的问话,却被他不时转头看过来的研究目光弄到不自在。犹豫一下,低头从包里翻出笔和小本子写下“不去”两个字拿给他看。
车里很安静,苏沫不能确定展鹏飞看过后是否在生气。因为一直以来,想在他脸上看到什么情绪并不容易。
沉默良久,展鹏飞再度开口:“日本料理?”
这次苏沫在本子上写下“可以”两个字,然后听到他鼻子里发出的闷闷笑声。
知道这样很幼稚,但实在还是因为不甘心从昨天晚上一直持续到今早他表现的冷默。秉持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古训,试着给他小小颜色,怎奈终究还是自己无法抵挡美食当前的诱惑。不过这人确实不错,总能知道她的喜好,真正让苏沫觉得再气下去就是在无理取闹了。
洗过手走回包厢,在展鹏飞对面的塌塌米盘腿而坐。端起被他倒满茶水的杯子,装作看不到他一直注视的目光。
“你不妨说说是有哪些不满,也好让我知道究竟怎么得罪你了?”
从茶杯上方,翻着眼睛看说这话的人。他执着的眼神和一副洗耳恭听认真受教的样子让苏沫笑了起来。
“算了。我们扯平了。”
“扯平?”
“你早晨还不是板着脸没理我!”
原来这丫头竟是为这事儿生气呢!
终于知道她是真正在意他的情绪的,可展鹏飞更想知道她到底清不清楚他为什么会一直板着脸啊!
“你怎么会跟我们凌总在一起?以前认识?”苏沫试探着问他。
“酒店找我们律所做法律顾问。”
“你答应了?”
苏沫大概知道他们律所更倾向于耗时短,收效快的的一些经济案件的受理。
“为什么不?这样既稳定又可以了解你的工作环境不好吗?”
看苏沫不甚相信的眼神,解释说:“不单单是你们酒店,还有整个‘长远’集团。”
“‘长远’不是凌远山在掌权,怎么会让你跑到我们酒店来谈这个?”
“你还知道凌远山?他已经去世了,现在的总裁是他夫人韦蓝。但她身体好像不大好,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挂名,实际说话算的就是她儿子,凌逸风。”
隐约感到他提到韦蓝母子的时候,声音和表情都透着某些复杂的情绪在里面。
抬头去看却被他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凌远山?他去世很多年了。”
苏沫不会撒谎,告诉他自己跟凌逸风曾经是高中时期的同学。服务生进来上菜,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展鹏飞没有追问也洽好挡住了苏沫略有些不自然的表情。
饭后,展鹏飞结帐时多买下两瓶清酒对苏沫说:“上次爸不是说这酒味道还可以吗?正好带两瓶送过去给他。”
许久没回娘家的苏沫听了,心里又小小的感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