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婵娟》斯为冰容

4、风起

　　耐着性子将养了几天，关兰花觉得自己好了，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只想出去蹦跳几下。因叫了小玉来说话：“你说的那个花匠，怎地还没有带来？”
　　“姑娘问了多少次啦。”小玉放下茶碗，过去替她披上外衣：“不是说了么，老爷许了他接他娘来养活，总要个把月才能回来。”
　　关兰花笑道：“爹赏了的屋子在哪里？我们去瞧瞧？”
　　“就在土地庙西边，最好的那块旱稻地，那屋子以前是茅草顶的，正叫人重新修成瓦房，乱糟糟的，我们去那里没得给他们添乱。”

　　关大娘手里端着小针线筐进门来，见闺女神清气爽的样子便欢喜起来：“今儿是大好了罢？想吃什么叫人做了没有？。”小玉应道：“大夫还说要清淡两天，今天还是荷叶梗米粥。”说话间关大娘坐到榻上，兰花依过去拿起筐里的绣花绷子只管看，大红锦缎上绣着一塘艳红荷花，荷叶下一对鸳鸯鲜活彩亮。关大娘问：“喜欢么？”兰花点头说：“好看。”
　　娘笑吟吟地看着我，仿佛有什么高兴事情欢喜得无法言表，只好越发打心里笑出来一般。关兰花拈起一根绣花针对她娘说：“我也要学绣花。”
　　“好啊……”关大娘有些诧异，转而笑道：“只是扎了手指头不许哭。”
　　小玉伶俐，赶紧找来个小绷子将幅细布绷好递过来。关大娘只细细看着兰花，到底是有些疑惑的样子，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李嬷嬷正好捧了食盒来，一边摆饭一边跟娘说：“姑娘像是越来越明白的样子，不怪说老爷太太福气大啊。”说得关大娘高兴起来，念着佛道：“那是神佛菩萨保佑咧！”
　　关兰花喝着荷叶清粥。她娘便回身继续绣那锦缎上的荷叶，眉间眼底的笑意像那叶子上的露珠溜来滑去，究竟凝成个大水珠子，一团喜气。兰花问：“娘你一直笑什么？”她娘笑呵呵的，好一会才开口问：“大姑娘，你觉得兰花这个名字好听不？”
　　“还好吧。”
　　“那爹和娘以后就叫你兰花好不好？”
　　“好啊。”
　　关兰花心道原来这么点小事娘就这么开心，懒懒地绕着丝线玩耍。看了会关大娘绣花，便拿起细布绷子递过去：“那就教我绣兰花吧。”

　　不到三天，四里八乡的婶子大娘都在互相告诉，关家的大姑娘不知怎么地掉到水里被救起来，痴病就慢慢好了，也会绣花了，也会描红了……若是大姑娘的痴病果然好了，那关家简直就是顺风顺水，天下更没有不遂心的事了……怕不是菩萨身边的玉女下凡吧？凡人哪有那等好模样那等的好命……县里的周老爷府上来人说是拜会关老爹，怕不是想结亲吧？啧啧，好命哦……
　　关兰花坐在花园子角上的秋千架上，听小玉学诘诘呱呱学那些外面的说话，听到“周老爷要结亲”这节便问：“什么是结亲？”
　　小玉黑溜溜的眼珠一顿，腮却红了，扶着秋千说：“我推姑娘打秋千罢。”兰花不动，又问：“你定是知道的吧？”李嬷嬷在旁边笑道：“姑娘可又犯痴病了——结亲就是结亲，让人怎么解释呢。小玉也该打，让姑娘听见这个。”小玉吐了吐舌头，求饶道：“嬷嬷可别告诉太太去。”
　　兰花越发觉得稀奇了，问李嬷嬷：“‘结亲’这事不好么？那怎么外面还说得这么热闹。”
　　“也不是不好……罢咧！还是我告诉姑娘吧，省得你去缠着太太问，我们就该受骂了。”李嬷嬷嗔怪地看了眼小玉，道：“普天下的男女，到了婚嫁的年龄，就要结亲，两家人一娶一嫁，这男女才能做夫妻，才能成家立业。”
　　“爹娘不就是结亲的？所以才能做我的爹和娘，对吧？”
　　“总算明白了！”李嬷嬷拍手笑道。
　　“那周老爷……”
　　李嬷嬷赶紧打断我的话，道：“听嬷嬷的话，记好了——女儿家不好把这话挂嘴边上的，好姑娘，别问了。”又嘀咕：“还说姑娘病好了，这哪里有好的样子。”

　　到了晚间，兰花把小玉叫来一处睡着，在枕边悄悄问小玉：“你定知道的，你告诉我周老爷要结什么亲？”小玉料是此事躲不过，只好轻声道：“周老爷来求老爷，要跟关家结亲呀。”
　　“男女才能结亲……周老爷跟爹结什么亲呢？”
　　小玉咧开小嘴欲笑，又怕睡在暖阁外的嬷嬷听见挨骂，强压住笑声，直憋得小脸通红道：“周老爷是替儿子求亲呀。”见兰花姑娘一脸不解，又说：“替他儿子求的是姑娘啊。”说罢又咯咯笑成一团。
　　兰花只觉得心里一阵发慌，一直隐隐的不安果然要成真，怔了一会道：“爹和娘结亲就会一直住在一个房子里，难道他儿子跟我也要那样吗？”小玉忍着笑道：“是啊。”
　　“那我不要结亲。我又不认识那个周老爷的儿子，我为什么要跟他住在一起。”
　　“姑娘放心，老爷太太不会让姑娘吃苦的，总要给姑娘选个好人家。”小玉已经开始哈欠连天，声音含糊起来，“不过隐约听说老爷是有点愿意了，将姑娘的年庚帖子都换给周家了。”
　　换年庚帖子又是什么意思？兰花直觉得这是更坏的事情。正待要问，小玉已经瞌上眼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