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续》clairekang

3、番外

　　界线
　　藤真毕业后去了京都,花形问他你的东京理工大不去了?藤真笑着摇头,只是说,以后你工作了要自己保重,回家的话我便约你出来。
　　花形觉得自己原来是那么的不了解对方。
　　他以为他还会去东京，那个有他的地方，结果藤真没有。
　　于是他问，你为什么不去东京？
　　对方愣了会儿说，京都也很好，父亲也喜欢那里。
　　中庸的答案，中庸得你不能再发出任何疑问。

　　走的时候花形送了他一只杯子，藤真说谢谢了，不过这可不好拿。花形说，不好拿便是提醒你小心翼翼。
　　至于为什么小心翼翼，藤真不太清楚也不太想弄明白。

　　到了京都说实话藤真还是不习惯，毕竟花形是自己的影子，从小到大从没分开过，这么突然蒸发了，没了影子，也就突然没自己般，总还有那么些找不着北。学校很漂亮，一切都是新的，走上街连便利店的名字都有些许陌生。
　　没有和以前记忆的一丝挂钩，也就没有所谓的触景生情。
　　适合开始和忘却。

　　藤真重感情却向来轻重分明，学习第一爱情第二这个排序永不颠倒；换句话说，只要学习还是好的，那感情什么的有些问题，也是可以承受的。
　　就好象被分割好的人生——拼凑出的完整人生中，主要版块不沦陷，次要的是可以舍取的，至少这样人总还有些盼头。
　　藤真知道自己最能把握的是学业，最不能把握的是感情。
　　他也从没想过为什么要把握感情，他爱得从不聪明，他爱得一向尽力。
　　所谓尽力，便是说该做的都做，不该做的都不做，情人的标准在他身上有了完美的体现。
　　虽然这标准由谁而定不得而知。

　　他曾发疯般的喜欢花形。
　　爱得死去活来伤痕累累，爱得彻骨铭心无怨无悔。
　　所以分开了，也没什么遗憾——轰轰烈烈之后的感情，烧成了灰，理所当然。

　　灰飞烟灭的一瞬间，他觉得这便是自己感情的全部。
　　一滴不剩。

　　然后他遇见了牧。
　　牧说，可以同我交往么？
　　为什么不呢？既然感情已经消逝，以后跟谁不都一样？

　　牧是个有意思的人，藤真喜欢看他做事，看了觉得舒服——他承认牧是个厉害的男人。周末两人会去打球，然后一起吃饭，然后在车站分手。
　　当然打球决不是光打，话还是要说的，玩笑还是要开的，观点还是要谈的——都是年轻人，死气沉沉未免做作。
　　人在交流中认识彼此。
　　某天牧说自己有事出不来了，于是藤真在失落中发现自己竟在期待。感情是春风吹又生的东西，便如杂草，践踏了，有点条件，便又钻了出来。
　　因为他毕竟是人的本能。
　　那是两人交往两个月之后的事。

　　不要自己同自己过不去。
　　牧很好，和他在一起，很好。
　　没有必要压抑感情。

　　这想法其实是个锁——藤真自己对自己说，同花形散了，感情便没了，于是你便真觉得没了。主观的思维压下了一切，自我的催眠刻意的压制住了些蛛丝马迹，便是有了心动，也被理解成了其他意思。

　　锁解开了，感情任意恣生任其发展，人有一见钟情，但更多的是了解中彼此的靠近。这方面藤真很感谢牧，和对方一起自己从没压力，牧对感情似乎很随意，自己的不温不火对方从没介意过，反倒说，“这样很好”。
　　很好么？
　　藤真觉得有些失落。

　　藤真在高二时发现自己很喜欢牧。
　　这未免后知后觉，毕竟两人已交往了一年有余。
　　发现是一瞬间的事，喜欢却用了一年。

　　回忆和过去是可以遗忘的。
　　而藤真却不愿选择遗忘。和花形一起的日子很快乐，对方很好自己活得也很好，中间些许回忆或许令人窒息，但抹杀那两年时光实在可惜。藤真不愿意面对那一段回忆，却从不回避自己这段感情——事情要分开看。
　　况且这样对不起花形。

　　带着过去同牧走下去。

　　爱情不相同但却相似，牧让藤真觉得幸福，而以往相似的幸福却带出了一片狼籍。人不是铁打的，心中的疤就是在那里，刮过总会疼，疼了总会不想再疼，不想再疼自然也就不愿去刮。
　　逃避感情，逃避相似。
　　逃避付出。

　　逃避的方式比较含蓄，藤真总是对牧很好，但好的本分好的中规中举；心的付出还太勉强，他喜欢牧但不能为他做到以前那程度；每每心中涌出一种冲动，看着眼前人突然觉得无比可爱，于是想抱他想吻他的时候，另一个声音总会冒出，另一个念头总会提醒。
　　全部付出之后再次跌倒，藤真怕自己会爬不起来。
　　爬不起来，回影响到其他版块，比如学习，比如交友。
　　他不想全盘皆输。

　　其实人很脆弱，不是说不逃避便可以克服的，那是心理最深层的东西，你没办法控制。

　　藤真觉得自己对不起牧，虽然对方似乎并未察觉自己的退缩。内疚带来的是加倍的好加倍的顺从，其实这不光是补偿牧，也是让自己内心塌实些罢。

　　直到毕业后的某天，在海边上，藤真突然觉得感情几乎是在澎湃，汹涌到自己无法控制。也是那天，他终于走出了过去——说那是阴影或许夸张，但束缚还是很贴切的。
　　对牧的感情压过了内心的恐惧，不能因为过去而不付出全心，感情这东西不应受控制，恋爱不要那么聪明。
　　第一次完全敞开的心。

　　牧还那样，这方面他似乎很迟钝。
　　或者说是不在乎。
　　况且藤真对他来说并未改变，有顾虑前他对他是那么好，没顾虑后他对他还是那么好；牧不能读心，行为举止后的心态他不可能知道。
　　况且他本不在乎。

　　藤真决定一心一意全心全意的爱他，但爱的方式毕竟有问题。以前的花形爱的深切行为热烈，藤真则内敛很多——做什么像杯温开水，不吭声也不表态，任花形拖着拉着到处跑。
　　他是被动的一方。
　　互补上了对方的主动。

　　当对方也是被动时，互补不再存在，同性相斥却越演越烈。牧的疏离带着藤真的沉默，不说出来隔膜只能越来越深。藤真让牧多打些电话，但毕竟追着人外问似乎不好——这是借口，其实他是拿不下脸。牧总觉得心安理得，毕竟自己再久不打电话，对方接起来也一成不变，那这电话多打少打也就无所谓了——这也是借口，其实是他自己懒得打，他将这段感情刻意淡化。

　　牧觉得对感情太专注似乎是傻子；藤真觉得对感情太执着只能得到反效果。

　　藤真曾想过孤注一掷，鼓起勇气的一刹那却胆怯了，他突然发现和牧的分离是那样的不能接受，真要发生甚至会影响自己的一切。
　　不必要的付出。
　　胆怯带着耽搁，于是隔膜分开了一切。

　　分开之后异常的轻松，心中不再有半点波澜，少了个斑块也就少了份操心，专心学习的自己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只是那段东西毕竟是不能再想了，掩埋的深了之后连自己也快忘了。

　　毕业之后藤真做车回家到站之后突然看见了那块玻璃，突然苦笑着想自己毕竟还是爱得太理智了。这段感情他毕竟还是主动放了手——不知这是不幸还是幸运。少年毕竟害怕打击，理智其实就是逃避伤害的方式，对感情不投入完全的感情，那感情还剩下什么？
　　藤真自嘲的笑了——他以为自己是为以前所困，其实那是幌子，是借口！
　　他根本就是胆小嘛。

　　暑假里的一天，藤真在翔阳门口遇见了花形，彼此愣了很久之后笑了。藤真微微颔首说，我开学去读东京理工大。

　　花形以为自己听错了。
　　藤真却继续说，我想去见他一面，说点东西。
　　不至于吧！说点东西需要去那里读书么？

　　两人沉默着走过翔阳，之后不久藤真在电话里对花形说，我还是去京都好了。

　　海边的一瞥，将自己的计划否定得彻彻底底。

　　绝对的封死，带来一片坦然。

　　去了京都以后藤真不再多想那段感情，久了之后偶尔想起竟还会笑——这样看来这段感情还是好的，毕竟带给自己的是微笑的回忆，没有一丝沉重。再过了段时间，偶尔想起的也只是他的身影——当然这偶尔是相当的偶尔，藤真忙，平时想这个就太无聊了。

　　再后来，他一直没再碰到合适的：他工作忙，真有下班时间也被用来补瞌睡，要么看看书——藤真讨厌去GAY吧，碰到带吧字的他最多去书吧，平时在外面喝水都少。

　　牧的记忆已经相当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