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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受伤 ...

  •   却说令狐冲当夜怒气冲冲地回了华山,也没有回房,直冲至后山常与小师妹玩耍练剑的那片瀑布里,梗着脖子被冰凉的水流冲了好久,才安分下来。
      他浑身湿淋淋地从水潭里爬上岸,懒得回房,生怕见到劳德诺那副嘴脸再倒了胃口,于是干脆将身上的衣物脱了个精光,浑身赤裸地怪叫着在草地上打了几个滚儿,滚了满身青草色,才觉得郁结全消、浑身舒畅了些,于是叼着根草棒哼着歌儿,开心地仰倒在草地上,望着天空神思游走,直到浓重的夜色慢慢变成了铅灰,而后远远的天空边际处,绽出一丝微白。

      瀑布周围是环形的山势,像是一个天然的大碗,里面盛着漫漫的荒草湖泊还有一只小小的令狐。露水压弯了草叶,圆润地啪嗒一声打皮肤上,周围是静谧却不静寂,满耳充斥的都是小生命窸窸窣窣的声响。
      令狐冲这只小狐狸一个人躺在这只大碗里时,总会褪尽了满身的浪荡和不羁,变得有些奇怪的深沉和羞涩。碗沿儿外圆圆的星野总让他有一种宇宙洪荒人如蜉蝣的虚幻感,因而每当心情郁郁时,他总爱来这里躺一躺。

      只是躺一躺,也不需什么开导和慰藉,少年人心里无论何种看不开或是求不得,也都立时就畅然开解了。
      此时令狐一夜没睡,赤身裸体躺在草地上,没一会儿就双目半合昏昏欲睡,却只听轰隆一声,水潭处忽然想起一声巨大的轰鸣,水花飞溅穿越十丈也有的距离,竟轰轰烈烈地扑在令狐脸上,浇他了一个透心凉。那凉意顿时让令狐一个机灵,从地上跳起来。
      这座天然的大碗边儿上有一道瀑布,像是个豁口儿,偶尔会有上游被雷劈断的焦木顺流而下,扑腾一声砸在水潭里吓人一跳,令狐是知道的。
      可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动静令狐冲却从没见过,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好奇的令狐冲皱起眉头,轻手轻脚地朝水潭走去,蹲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向探下探过头去。
      却只见澄清的水潭中,竟翻出了大朵大朵的血红的花,血色最浓出处还翻腾着浪,哗啦啦地响。
      令狐冲吓得“哎呦”一声,踩在大石头上积得水洼里,摔了个倒仰,他捋了捋胳膊,只见身上鸡皮疙瘩一个个冒出头来,顿时觉得山间清晨,还是有那么一点寒冷的。
      他瘫着双脚正惊魂未定着,听见潭中的声音渐近,还没回过神儿来,眼儿直勾勾被潭边的什么奇怪的东西挂住,眼神瞬间一直,只看到一只血淋淋的手从池子里探出来,扳着石头,离他的脚趾距离不过一寸。
      令狐冲毛骨悚然,瞬间给吓得“哇呀”一声,全凭本能地一伸脚,将那手又给踢回了潭子。
      那东西又落进水里了。
      潭子里的挣扎声又响起来,扑通扑通,听起来像是个不通水性的落水之人瞎扑腾着,可却没有呼救声。令狐冲呆在原地,只听那挣扎的频率却越来越慢,水声也渐渐弱了。
      令狐冲瞪着一双大眼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扑腾乱跳的小心脏,越想越不对,于是连忙重新爬到大石头上,只见水潭里咕噜噜冒出许多泡泡,一个人影已经沉到了水面之下,还在扑腾着,动作不得法,也似力竭了,身子越来越向下沉。
      令狐冲大惊,想也没想,一个猛子扎进潭子,携着那人的肩膀就要将他向上拖起,可感觉有人接近,那人却挣扎的更厉害了。令狐冲制不住他,竟被带进了水面底下,手中的人挣脱开来,竟向潭心又滑深了许多。
      令狐冲在水中勉强睁开眼睛,一片漆黑中只能看到那人口鼻窜出一串又一串的气泡,待令狐冲再一次抓住他的时候,那人已没力气动弹,像是已经昏迷了。令狐冲着了急,一手勾住那人肩膀就要向上凫去,可那人身上又穿着繁复的衣衫,浸透了水,更是沉重碍事,牵得令狐冲也冒不出头来,直呛了好几口水。
      令狐冲给憋得眼前发黑,异常惆怅,于是只好放下那人钻到水面深吸了一腮帮子气,又重新扎了回来,心里念了句“黄天在上救人要紧”,狠狠心咬咬牙,凑到已经快不行了的那人身边,捏住那人鼻子,便口对口度了一口气过去。
      那人手脚动了动,在水里绵软无力如同飘摇的水草。
      令狐冲抢时间,双唇乍一分离,便像一条游鱼一般围着那人身体转了两圈儿,动作粗鲁地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件又宽又长的外袍从溺水的人身上剥了下来,一袭火红的长衣飘飘摇摇沉入水底,那人身体立时便轻了很多。
      令狐冲勾着他的肩,将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终于将他拖上了水面。黎明前的黑暗里,水波暗如金墨,令狐冲张着大嘴拼命呼吸,一只手划水几乎要给划断了,这才勉勉强强将那人和自己送上了岸。
      爬上岸的令狐冲累的像狗一样吐着舌头,转头瞥了一眼救上来的人又重新喘了一会儿,脑子进水了似的没反应过来,等终于意识到这人长得有那么点面熟时,令狐冲忽然将脖子扭了将近一百八十度,几乎要将脑袋转脱轨,望着地上那人瞪大了眼睛,歪着嘴露出一个活见鬼的表情,诧异叫道:“董兄?”

      东方脸色苍白,青丝沾了水一绺绺黏在脸上,显得格外脆弱可怜,他眼睛紧闭,口鼻处流出淡淡的血丝,嘴唇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像是受了内伤。
      但这都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他似乎没有呼吸了。
      令狐冲先是从这张出乎意料的面容中丢了魂儿,之后又被这人的情况吓麻了爪儿,手忙脚乱了一番,终于发现自己应该做什么了,于是单膝跪地,将地上的人翻了个身横在自己大腿上,一手运起内力击向他的后背,边拍边叫他的名字,鼻子进了水带着鼻音,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抽着鼻子惶急道:“董兄!董兄你醒醒!董兄……”
      好在没拍几下,只听哇一声,腿上的人口鼻终于喷出了大量的水,人也微微睁开眼睛,恢复了些意识。
      令狐冲全身一软,脱力似的松了口气,眼睛红红的,勾着嘴唇也不知想笑还是想哭,颤抖的双手将东方扶起来,小心翼翼,哑着嗓子喊了句:“董兄……”
      话音忽然被掐死在嗓子里了,只见歪在自己手臂里、刚刚清醒过来的人眼神一厉,双指以雷霆之势就要点上令狐冲的侧颈,指风凛冽,吓得令狐向后一倒,顺势翻了好几个跟头才让过那道气劲,却还在抽着鼻子,委委屈屈地在三丈外翻身而起。
      “董兄……你,你这是干什么啊?”令狐冲半跪在三丈远处,红着眼抽鼻涕,一脸迷茫地看着东方,却见那人双手撑着地,眼神冰冷地望着他,浑身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雪山之上万年的寒冰。
      令狐冲正满心疑惑,却被东方那眼神儿看得不敢乱动,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见东方眼神一乱,低下头,骤然间肩膀一耸,“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令狐冲小心肝儿一颤,站起身来,向前迈出一步,道:“董兄……”
      “别过来。”东方再次抬起头来,充满敌意地看向他,毫不在乎地用手在嘴角抹去鲜血,而后望着令狐冲的瞳孔一点点缩起来,越缩越小,直成针样,冷冷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啊?我……”令狐冲一脸迷茫。“董兄你……刚刚从瀑布上面摔下来,我刚好在这里……我……”他忽然想到潭边自己踢的那一脚,脸色一红,低下头嗫嚅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刚刚掉下来时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不是……”
      东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打断道:“潭子里拉我上来的人是你?”
      令狐冲点点头,又扭着手惭愧地低下头去。
      东方冷哼道:“这个时辰,你在这里不穿衣服又在做什么?”
      令狐闻言顿时愣住了,他尴尬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东方,眼睛越瞪越大,面色惶然惊恐,倏然背过身窜倒在草丛里,一路翻滚着滚到自己衣物旁边,只见一件件衣服飞上天又落下来,不一会儿衣带挂着草叶的令狐扭扭捏捏地从草堆里站起来,脸涨成猪肝色,眼睛不知该看向哪里乱瞟着,嗫嚅道:“我……我……”
      东方用那瞳孔缩成针尖似的眼睛审视了令狐冲一会儿,浑身紧绷的肌肉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慢慢坐倒在地上,望着令狐冲冷冷道:“浪荡小徒。”
      “董兄……”令狐闻言更加不知如何是好。
      东方低着头,头上身上的水落在地上,阴湿了一大片石地。他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对令狐冲招招手,道:“你过来。”
      令狐冲闻言,便扭着手吧嗒吧嗒像个小媳妇似的不好意思地跑了过去,站在东方所处的那块石头下面仰着头,讨好的样子像只哈巴狗。
      东方道:“我受了内伤,要立刻治疗,你带我去个没人打扰的地方。”
      令狐冲闻言足尖一点轻巧地跳上巨石,盘腿坐在东方身边歪头看他,问道:“董兄,你怎么会在华山?……昨夜一别还没几个时辰,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何受了内伤,还从华山山上的瀑布上掉了下来啊?”
      正说着,却见东方忽然闭上眼,脸色白了白,嘴角又沁出些鲜血来。他咬着牙,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剧烈的痛苦。
      令狐冲犹豫地伸出手去,道:“董兄?”
      “闭嘴。”东方闭着眼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一脸不耐烦的隐忍。
      “……哦。”

      等了一会儿,东方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眼色湿润。他默默地看了令狐冲一眼,道:“扶我起来。”
      于是令狐领了旨,小心翼翼地搀着东方起了身,还特意回头咧开嘴望着东方傻笑了一下。
      东方瞪了他一眼,无奈地撇过头不理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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