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打》沈沉心

8、7 幸灾乐祸并不是有恶意

　　在一般人的概念里，体检，就是一项花钱求健康的正常活动。叶名川醒了之后就被带出了“春蕾”的治疗室，在另外的走廊另外的房间行了四十八小时的专项体检——每一个“有关部门”的正常工作人员都需要如此这般。又隔二十四小时之后，还是吕江海和宗左军二人，拿了个射钉枪一样的东西砰地给胳膊上来了这么一下子，装载芯片，算是完事。
　　叶名川一直很淡定，仿佛什么抽血三百CC、骨穿抽取骨髓、内窥镜粘膜细胞取样，高倍射线扫描都是普通体检应该有的项目。一直全程观察的佟为国推翻了之前对叶名川的全部定论，叶名川不是什么心思单纯活泼的小伙子，他不狂他不坏他更不傻，但是他什么都不怕。装载芯片到胳膊上并不难受，叶名川看着胳膊上微不足道的一条小伤口看了半天，然后打了个哈欠。
　　有些事情，比叶名川当初设想的还无聊。糕饼的味道，还是尝一尝最算数。所谓“有关部门”如何如何，叶名川结合自身经验，已经差不多摸出来了。
　　有300+的智商在“有关部门”之中也未必吃得开，因为在这里只要组织上不需要，就没有说话的机会。没有人真的会浪费时间在讲道理上面。整个华夏的人口基数太过庞大，能混进“有关部门”而且呆得下去，就偷着乐吧。叶名川也不会为了繁琐的检查和录入个人信息，就那么浪费好奇心去问一个个和他将来工作可能无关的人。
　　初步的登记结束后，叶名川被允许往家里打电话报平安，之前的所有报平安业务，都归了专业的口技回复员某人。叶名川很神奇地看着这位替他打过电话的胖子，怎么看怎么眼熟，然后突然脑中一亮，指着他刚刚叹了一句他也是异能者啊。“不，我就是普通的民间艺人，从小练会的这门手艺。你们才是真正的国宝。”口技工作者彬彬有礼地退场，临走前还应邀给叶明川喜欢听相声的老爹签了个名。
　　给家里真真地打过个电话之后，叶名川的心也安定了，他的工作卡片上写着，他现在已经是一家军工食品厂驻京财务部门的实习员工了，差不多一年之后就会转正变成体制内的军人身份。为了让家里放心，“有关部门”还特地让叶父多年不见的一名老战友打了电话回去，说是他照顾老战友家孩子。其实......叶父在部队里多年也就是普通一兵，这位所谓的老战友当年就是他的上司，现在已经是少将军衔，手下带过的兵可能比他头上一圈地中海剩下的头发都多，一切都还是靠了“有关部门”的神通广大。
　　在叶名川接受这些初步登记的几天时间里，“有关部门”的会议一直就没停下来过，当然，已经完全跑题了，到最后一天的会议议题已经从叶明川的异能救人，转移到如何合理分配上级划拨资金了。贾广权最后拿给叶名川一张单子，上面写的是会议最终结论的一部分，叶明川救“春蕾”的计划被搁置了，他自己得到了一份工作，但是上面注明“三类初级”。
　　“有关部门”的规定非常符合国情，能者多劳，多劳多得，很死板但是也很实在。异能者的能力是实打实的，旁人有万般心机无穷见识，也承担不了异能者可以承担的工作。叶名川看着发下来的各种须知材料，知道现在国际通用的异能数值体系，是六十年代英国的“有关部门”发明的，标准是基于西方白种人定下的，在有些数值上，本国人先天就比较吃亏，但是大体上还是能够反映异能的正常水准。所谓的第三类，就是能力数值低于一千，或是超过一千但未经过开发训练的最基础的异能者，算是常规武器；在此之上，一千到两千五之内是二类，这些就是比较厉害的了；超过两千五，是一类异能者，整个“有关部门”的一类异能者数量也不超过三十，大部分都常年处于任务中。异能者每一个都很宝贵，三类异能者的数量也并不比一类多多少，而且某些能力在某种情况下都有独特的价值，所以除了类别之外，“有关部门”还自行设定了一个分级制度，能力确实用处不大而且没经过系统训练的，是初级；常常出任务的熟手是中级；能够委以涉及安全的重大任务的熟练工是高级，在此之上还有个特级，那是为本部门做出深远影响的资深者才能获得的，从建国以来也只有十五个人，而且其中十三个是追封烈士的同时给以这个级别的，另外还活着的两人，其中一个就是泡在营养液里的“春蕾”，还有一个就是传说中的异能世界第一人，代号吞天的张学锋。
　　三类初级的异能者，已经可以拿到一份很不错的工资了，而且福利待遇相当之不错，但是首先叶名川想到的不是他报酬有多少，而是估算自己将要进行的初级培训是怎么样的。没有什么单位好吃好喝还高工资地发着，同时让新人接受的还是没多累的培训。等到换上训练服装被带到初级培训地点的一个小教室时候，叶名川被里面二十多号人集体行注目礼。
　　幸灾乐祸？是我看错了吧。叶名川明显从其中至少七八个人的眼中看出了这种情绪。
　　初级培训班的小教室只能坐三十人，此时剩下的座位已经不多，叶名川也不挑剔，他坐在了头一排，右手边正好坐着一个见过一面算是比较眼熟的人——前几天进来的时候见过的马脸高个小伙。
　　看这小伙现在带在胸前的卡片，这兄弟姓马名常，正好符合他的形象，代号是“鬼眼”，叶名川看着自己胸卡上面的代号“神打”，琢磨着这位鬼眼兄可能是在眼睛方面有异能。
　　班内很肃静，有幸灾乐祸目光的几人也并没有随便和叶名川搭茬，没多久，班导师来了，这次算是熟人，“明镜”宗左军。在“有关部门”要对异能者说什么都基本没有废话套话，他也就简简单单的向班上现在的二十三个人介绍了新同事叶名川，然后让大家一个个站起来简单自我介绍。叶明川这时候才发现，带着自己曾经绕道走很久的那位不客气的短发女也在这初级班上，她的代号是“田园”。初步互相介绍完毕，宗左军宣布散会然后就独自离开，临走前让初级班的学生暂时不用训练，和新来的小叶多交流交流。
　　这时候，才有人真正放开，一个个地问叶明川问题，叶名川也回问了许多。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情绪，那几个“幸灾乐祸”的人，其实也并不是对叶名川有恶意。
　　这个初级班上不都是叶名川一样的新人，说是同学，其实年龄和资历都相差悬殊，班上年龄最大的是四十五岁的“红火”王道生，在有关部门他已经呆了十五年，但是因为一身加温的异能水平有限，一直都没有再进一步升入中级训练班；年龄最小的是看上去不太小但实际不到十七岁的“田园”，进入“有关部门”也已经两年。在叶名川这个新鲜人之前进入的，就是马脸小伙马常，他在部门中还不到八个月，但是已经有望升入中级的训练班，因为他的异能是非常有用的“透视眼”，那天叶名川看到他托着石头满头大汗，其实是在锻炼透视眼，分析石头的结构。
　　初级班里藏龙卧虎，叶名川的“神打”几乎就是垫底，同班一个叫高峰的，一身冰甲术几乎是出神入化，瞬间能形成足够抵挡子弹的巨大冰盾，在叶名川看来不当国级保镖都可惜了；还有一位能点沙成晶，点碳成钻，简直是神乎其技。但是想想有关部门发下来的守则里写的，需要遵循国家规定使用异能，他们想做什么也都不能随便做了。
　　“进了这儿了，就得守规定，有啥本事都不能乱用了。”有些人嘴里说的很是怅然，叶名川左耳进右耳出，让他们这句话就溜过去算了，在体制内必须有约束，为这个发牢骚不值得，看来对自己“幸灾乐祸”的那几位，心理还没能过这个坎。看看几乎是“乌云罩顶”不值得想到了什么的“田园”，叶名川知道这位也是个没想开的，他已经问到了，这位叫韩璐的异能者，有个能种菜能涌泉的随身空间，空间里还有珍禽异果，她进入“有关部门”之前是想买个新手机，就偷偷拿了一支空间里的灵芝出去匿名高价拍卖，结果因为她的灵芝流拍了之后欠下手续费，债主追到了她父母那里，还是靠着“有关部门”的力量才让她得以脱身的，进了“有关部门”她绝不情愿，但是没有办法，家人还得活在空间外面的世界里，所以她对谁都不太有好气。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人人都有操心的事，叶名川听完同班上的那些人的经历之后，回到宿舍琢磨了半天，都慢慢琢磨明白了，这些有异能的人可能自认为到外面都能混成个人物，但是却被发现秘密加入了这里受到束缚，什么事情都没得商量，但是怎么可能一切都那么简单呢？
　　叶明川倒是觉得，从淡定的老大哥王道生的态度来看，“不甘”这种不良态度，可能才是这帮人无法更进一步进入中级班的原因，起码拥有透视眼异能的马常态度就比较良好，他已经拿到了进入中级班的入场券。
　　没过多久，宗左军打了视频电话过来，问叶名川在一帮同学中适应的怎么样，叶名川实在地汇报了自己的想法和忧虑。一大帮异能者中，唯有“田园”似乎是被威逼进入“有关部门”的，在知道“有关部门”其实有剥夺异能和洗脑异能者的机制的，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让态度一直不端正，个人素质又差的“田园”滞留在此。
　　宗左军如果不知道叶名川能随时模仿福尔摩斯级别的判断力，就一定会觉得这小子的逻辑很神想的很深。
　　“田园”女韩璐确实是被强逼留在“有关部门”的，她终生也不要想离开部门，更不可能被允许离开基地，这是个公开的秘密，但是知道秘密的人必须接受心理暗示，不能对她本人说出口。“田园”的异能所谓“随身空间”，是她异能觉醒时看了太多随身空间小说才定形成那样的，其实看上去普通的空间完全不普通。空间内的泉水味道绝顶的好，植物生长快，韩璐自己喝过几次水，每一次都感觉身体焕然一新排毒养颜，所以在完全不了解一切的情况下，擅自在父母亲人的饭菜中添加使用。搞不清楚状况就自以为是的人总要吃到恶果。经过“有关部门”检验，空间里的水能让人舒服能让瓜果长得快，是因为可以极速加快细胞分裂，只要入腹十毫升，全身细胞都会在十二小时之内重新分裂一遍并且把死细胞排出，期间消耗的营养由泉水内部物质解决，看上去是清楚体内杂质，其实是让细胞全体更新一遍，用耗费细胞自身的分裂次数达到“焕然一新”的效果。人的细胞能够分裂的次数是有限的，有泉水内部的物质作用，一时不会显老，但是喝多了，人就会加速死亡。韩璐给自己所有的亲人和朋友都不止一次偷偷用了泉水，现在这些人已经大半死亡或是因为细胞分裂次数过多早早到达生命末期患上绝症，如果按照法律来说，她已经过失致人死亡犯下罪了，她自己也喝下了过量泉水，细胞全身分裂次数估计只剩下两次，也就是说她只有五年左右的生命，她自己对这些还完全不知，她的父母顶着所有受害亲朋的压力，在临死之前把她托付给了“有关部门”，只有在这里，她还可能有活路，只有在这里，她身上外挂的无法抹掉的随身空间才能被控制不危害更多的人。两年多来，经过“烙印”的类似魔法阵的异能，空间水的毒药性质已经可以通过饮水机解除了，“有关部门”多了一种味道上佳的营养水饮料。韩璐的脾气越来越别扭，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宁可做恶人，也不能让这个时日无多的女孩背上害死所有亲朋的包袱。她这些年打给家里的电话，都是部门里的口技人员配合技术人员编造的，所有人都在付出一颗心保护她，总归她还是个孩子，两年前她十五岁，现在她也还未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