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逍亭］一世奈何》妍笑

16、第 16 章

　　16、
　　这段往事是殷梨亭所陌生的，然而它所带来的心痛与愧疚却远远胜于任何一件事。
　　他可以想像纪晓芙独自带着女儿有多么艰难，可以想像灭绝师太的穷追不舍有多么令她恐惧，她要有多么大的决心与毅力，才可以在江湖的冷嘲热讽中生存下来。
　　她对杨逍情深不悔，可是杨逍呢，他的悲怆痛哭，究竟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薄情？
　　可若说杨逍绝情，自己难道不是同样无情么？
　　错误从他应允那门婚事开始就注定了，种因生果，一切都无法挽回，他又何资格去责怪杨逍？
　　看着眼前少女秀丽的脸庞，他的眼里渐渐有了泪。
　　——他待她一定是极好的，才会有这般明媚开朗的性格……
　　杨不悔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慌忙说道：“是不是伤口又痛了？我马上去叫无忌哥哥！”
　　殷梨亭摇了摇头。
　　杨不悔眨眨眼睛，小心翼翼问道：“那你……是不是想起了伤心事？”
　　殷梨亭喃喃说道：“我曾经做错了一件事，害了一个无辜的姑娘，如果当初我没有答应的话，或许……或许……”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流下泪来。
　　杨不悔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一只手轻拍她的肩膀，杨逍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房里，示意她先离开。杨不悔点点头，分别看了他们一眼，带着满腹疑虑走出房去。
　　杨逍抬手默默拭去他的泪，他们的眼神交汇在泪光之中，今夕何夕，天地仿佛都已不再存在。
　　“教主已经决定过几日就启程去寻找六大门派和黑玉断续膏……”他缓缓道出张无忌突然找他的缘由，“你一定能够康复的。”
　　殷梨亭苦笑着摇头：“当年我曾说过，倘若有一日我再对你执剑相向，便让我永生永世成为一个废人，如今誓言应验了，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杨逍撑俯在床上，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听好了，我杨逍不信命，更不信上天，如果它要惩罚，那就让它全部冲着我来！而你，从今往后，就是我的人，是我杨逍的人！”
　　殷梨亭怔住。
　　杨逍轻抚他的脸庞，声音低柔却不容置疑：“相信我，好吗？”
　　虽然是询问，他却没有给殷梨亭回答的机会，低头霸道地吻住他的唇，将所有拒绝与否定都堵在齿间。
　　殷梨亭从震惊中回过首，唯一能做的反抗就是咬住他的嘴唇，直到鲜血流出，在纠缠间被带进彼此的口腔，腥甜味儿弥漫，却没能让杨逍放开他。
　　他的执着，从一开始就已经分明。
　　对这份感情，他从未有过半点退却。
　　情深至此，还有何可畏惧？
　　殷梨亭很想抱住这个男人，可是他无能为力。
　　杨逍感觉他的心绪变化，微微拉开距离，擦去嘴角的血迹，微笑道：“这次，你再也没地方可以逃了……”

　　经过张无忌多日细心调理，殷梨亭的伤势渐渐康复起来，精神也好了许多。他将那日六大门派遇敌之事详细说出，领头之人不过弱冠年纪，却能让一干高手听其号令，可见其背景定然不凡。张无忌将线索一一记下，为怕夜长梦长，他决定两日后便起程。
　　杨不悔这几天心事重重，夕阳西下，她独自坐在山崖边，云雾袅袅，她淡绿色的衣裙飞在风中，清丽难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回头看了一眼，愁眉稍展，甜甜唤道：“无忌哥哥。”
　　张无忌走到她身边，问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杨不悔笑了笑，把目光投向崖底：“无忌哥哥，你说这个山崖下面会不会有另一番天地？”
　　张无忌看了一眼，说道：“又或许只有一片废墟。”
　　杨不悔低低道：“是啊，云雾阻碍了视线，谁都无法知道看清，就好像我也看不清爹的心一样。无忌哥哥，爹究境有什么事瞒着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呢？”
　　她虽然未经世事，但这几日见到杨逍对殷梨亭的细心体贴，而明教上下又对他们的关系噤若寒蝉，使她不得不去怀疑。其实明教上下并不知道杨殷二人的往事，以为杨逍处处照顾殷梨亭皆因有愧于他的关系，他们不告诉杨不悔，是怕他们父女关系失和，毕竟当年是她父亲抢了人家的未婚妻，无论如何都不是光彩的事。张无忌一时不该知如何回答，顿了半晌，说道：“不悔妹妹，如果你心里有疑惑，何不自己去寻找答案？”
　　杨不悔愣了一下：“自己找答案？”
　　张无忌点头：“只有这样你才会真正放心，真正明白。”
　　在冰火岛的时候，有一日张翠山和殷素素以为他睡着了，便提起许多往事，其中便有关于殷梨亭的。当时他年幼，听得不甚明白，但如今细细起来，已明白了几分。杨逍在江湖上独来独往，从不屑结交名门正派的弟子，却唯独对武当殷六侠处处忍让，处处援手，多次为他以身犯险，这其中隐情不是显而易见吗？
　　他没有告诉杨不悔这些，是怕她一时接受不了，但如果是由她自己亲自去寻找缘由，也许结果就会不一样。
　　杨不悔犹豫片刻，便已下定主意：“无忌哥哥，你们不是要去调查六大门派失踪之事吗，带我一块去好不好？”
　　张无忌道：“你要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擅自行动。”
　　杨不悔举手道：“我保证！”
　　张无忌摸摸她的头，柔声说道：“不悔，将来不管你得到的答案是什么，都要相信杨左使，相信他对你的感情是真实的。”
　　杨不悔听不明白，但她还是点点头：“谢谢你，无忌哥哥。”

　　两日后，光明顶下，杨逍与殷梨亭为张无忌等人送行。
　　这是杨不悔第一次离开光明顶，杨逍不得不担心她的脾气会不会闯祸，叮嘱她道：“不悔，你要听教主的话，知道吗？”
　　杨不悔不满地嘟嘴：“爹，你怎么和无忌哥哥说一样的话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知道分寸的。”
　　杨逍摆脸反问：“你和三岁小孩有区别吗？”
　　杨不悔气得跺脚，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
　　张无忌上前说道：“杨左使放心吧，我会照顾不悔的。”
　　韦一笑等人也在旁边附合：“教主一双眼睛看不住，这不还有我们吗，女大不中留，你就放心的让她去江湖上闯荡吧。”张无忌调和了明教内部的矛盾，也让杨逍与他们的关系缓和不少，这般其乐融融的景像，已经很久没有在明教出现过了。
　　张无忌拿出一个瓷瓶说道：“殷六叔，这是我为你调配的药丸，每日只需按时服用一粒便可，对你的伤势有益。杨左使，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就麻烦你照顾殷六叔了。”
　　前路凶险莫测，殷梨亭心中十分担忧：“无忌，记得慎重而行，万事小心为上。”
　　张无忌点点头，众人翻身上马，飞驰离去。
　　杨逍望着他们的背影感概：“从今往后的江湖，就是属于教主的江湖了。”
　　殷梨亭笃定道：“无忌他能够应付的。”
　　杨逍俯身对他笑：“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也是自由身了。”
　　他将他抱起，说道：“我们走吧。”
　　殷梨亭疑惑：“去哪？”
　　杨逍望向前方，吐出三个字：“坐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