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侍寝》恓惶

22、遗传病

　　齐锦居然被她气晕过去。如花大惊，折腾着把齐锦扶到床上，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心里又惊又怕，打了电话给家庭医生后又打了个电话给齐妈妈。
　　齐妈妈正好两天前回国度假，理他们住的地方不远。
　　她再电话中语无伦次地讲述他们之间的吵架，齐妈妈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你说，你怀孕了。”
　　“嗯。”
　　然后电话那头床上重物落地的声音，如花听到齐妈妈一下子嚎哭出来的声音。正准备安慰，齐爸爸接了电话，声音也是颤抖着。
　　“如花，别担心，齐锦没什么事情，你不用叫医生，但是请确保不要离开他身边，我和他妈妈马上过来。”
　　连一向稳重的齐爸爸也有这么不淡定地时候，这个孩子真的是如此重磅炸弹么。
　　挂好电话，如花又回到齐锦的身边，握着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齐锦还在昏睡着，但是眉头仍然是紧紧皱着，孩子有这么让他纠结么，连晕过去都如此不安稳。
　　如花没忘记齐爸爸挂电话前的叮嘱，“别让他一个人。”安安分分地守着齐锦身边，等着齐家父母的出现。
　　几乎半个小时后，门铃就响起了，一声后就停止。
　　如花跑去开门，门外果然站着齐爸爸，怀里搂着颤抖地齐妈妈。
　　“我们进去说。”齐爸爸搂着齐妈妈，一起走进来。
　　他们两先去卧室看了齐锦，见后者还没有要醒的苗头，轻轻把门关上，然后招手让如花跟他们到客厅。

　　齐妈妈的手轻轻落在如花的肚子上，来回摩挲。抿着嘴唇，没有声音，眼泪确实止不住的落下来。
　　“我可怜的孩子。”说完这句话，就扑到齐爸爸的怀里。
　　齐爸爸用力搂紧妻子，平时温文尔雅的脸上居然露出痛苦的神色，眼光也落在如花肚子上，自言自语地囔囔，“没准是个男孩。”
　　如花听得云里雾里，看着两位老人，忍不住问，“孩子，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么，为什么齐锦如此排斥，能告诉我吗？”
　　齐妈妈从丈夫怀里抬起头来，擦干眼泪，深吸了一口气。绕过齐爸爸坐在如花身边，轻轻地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
　　“妈妈给你讲一个故事，我的故事。”
　　“我们家很穷。”她是这么开头的，“因为在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生病了，家里养猪种地采茶都是妈妈一个人。我和姐姐从懂事开始，也能帮着家里干点活。家里没什么钱，但是到了上学的年纪，即使让别人举债，妈妈也把我和姐姐送到学堂读书。姐姐书读的好，是我们那个小地方第一个考中大学的孩子。我虽然没上大学，但也勉强读到高中。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的声音悠远，眼神透过如花看向不知名的地方，仿佛陷入长长的回忆中去。
　　“小时候，我和姐姐备受欺负，每次上学，都会有别的小朋友在桥头朝我们扔石头。他们嘴里还骂着……”如花感觉自己的手一下子被捏紧了，“骂我们疯子的女儿。”
　　如花豁然睁大眼睛。
　　齐爸爸伸手从背后搂住妻子，而齐妈妈还在那里缓缓的叙述，仿佛刚才的瞬间激动不过是如花眼花，“小时候不懂事，就会跟他们打架，然后回家找妈妈哭诉。可是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爸爸大冬天会穿着薄薄的衣服，光着脚，乘着我们不注意，偷偷跑出家门，然后捡各种能吃的东西塞进嘴里。”
　　齐妈妈停了停，视线落在如花身上，仿佛要勘测她的反应。
　　如花紧咬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惊呼的声音。
　　“妈妈即使自己省吃俭用，每年冬天，都要用自家种的棉花给爸爸做一套厚厚的棉衣。他只是穿一天，第二天就会自己剥掉，还是穿着破布衣服，然后到外面捡一堆的柴火回来，在你后院放火，把棉衣，棉裤，甚至是门板都给烧了。”
　　齐爸爸搂着泪流满面的齐妈妈，“别说了。”
　　可是她还在继续，“小时候，我们抓着他的手叫爸爸的时候，他都会特别开心，让我觉得他跟别人没有两样，他也会带我们去外面玩，然后在路边捡各种东西给我们吃，我们不吃，他就哭。可是别人围着他，叫他疯子的时候，他却笑得很开心，跟着别人蹦蹦跳跳的。”
　　“我5岁的时候，爸爸的病又像是好了，能听懂我们说话，也能乖乖穿好衣服。有一天，妈妈去田里，嘱咐我们好好照顾爸爸。那个时候正好是农忙，到了中午也不见妈妈回来。爸爸就煮饭给我们吃，他捡了很多的柴火，在后院烧起了火堆，越烧越大，越烧越兴奋，到最后别人赶过来，只来得及救出我和姐姐。”
　　“妈妈告诉我们，爸爸是因为撞到头才病了，但是我后来听说，我们的祖母，也就是爸爸的妈妈，在爸爸发病的前几年，也这么死的。爸爸因为祖母的死，受了刺激，才会发病。这些都是我姑姑告诉我的，她是齐锦的姑婆，现在生活在B 城。”
　　如花发出一声短促的哭声，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已经是满脸泪痕。
　　“别哭。”齐妈妈伸手摸如花的脸，“也不要怕，我第一眼看你就喜欢你，你好好待齐锦，好好待他。”
　　如花哭着点点头，“没事的，妈妈，又不是说一定是遗传病，齐锦这么大了，不是还是好好的么。”
　　齐妈妈摇摇头，继续她的故事，“齐锦有个表哥君君，就是我姐姐的儿子，长到十八岁出去上大学，谈了个漂亮的女朋友，第一年春节还带来给我们看，女娃子长得漂亮的酒窝，笑起来甜甜的。第二年还没等到过年，学校就打来电话，说君君一个月都没来上学。我和姐姐赶到学校，才知道女孩子和他分了手，警方和我们一起找了半个月，才在附近的一座山上找到他，那时候君君已经认不得人了。”
　　齐妈妈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君君还活着，可是生活起居却完全不能治理，现在只有他姐姐照顾他。30多岁的人了，却还像个孩子一样。而我姐姐……”她哽咽道，“我姐姐，两年前跳楼自杀了。”
　　如花的心迅速地一跳，有一瞬间的慌乱和恐惧。
　　“爸爸传给女儿，妈妈传给儿子，这种伴性遗传疾病就是这样的，所以如果你要生孩子，只能生男孩。”
　　如花几乎在做垂死的挣扎，“可是，您不是也没事吗，也许这并不是100%遗传的。”
　　齐妈妈摇摇头，看了齐爸爸一眼，“只能说远帆照顾地好，可是我每年也都要接受抗抑郁治疗。一年吃大量的抗抑郁药，就是怕这病什么时候发作。”
　　她停了停，忽然转移话题，“听说你见了黄颖荫。”
　　如花一愣，点点头。
　　“黄颖荫和君君的女朋友很像，笑起来也带着两个漂亮的酒窝，我一见她就害怕，深怕她也成为齐锦的梦寐，深怕齐锦也像君君一样，好好一个人，一转眼就什么都不知道。可是齐锦喜欢她，他们谈了五年，齐锦带她回家的时候告诉我，他们要结婚。”
　　如花想起她一直觉得奇怪的部分，为什么黄颖荫和齐锦相爱多年，在离婚前夕会离开他。原来是这样的原因……
　　“一切本来是好好的，他们高高兴兴的准备婚礼，结婚的日子也越来越近。”齐妈妈叹了一口气，“外公的事情是齐锦后来才知道的，但是他从小看着表哥发疯，阿姨自杀，妈妈常年接受治疗，多少会觉得不对劲。这孩子从小倔强，一旦有了想法，就会坚持下去。他自己慢慢调查，知道了差不多了才让问我。我就像今天对你说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他不信，觉得自己会不同，但是随着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焦虑，整夜整夜地失眠。甚至有时候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一整天不出来。”
　　齐妈妈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齐爸爸搂着老婆，慢慢地接话，“我们很担心，想要停止婚礼的一切事务，等到他平静下来再考虑。但是齐锦不同意，他坚持和黄颖荫完婚，真是自己却越来越忐忑不定。那时候他已经开始接触抗抑郁治疗，每天吃大把的药片。然后在结婚前夕和黄颖荫坦白。”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黄颖荫就离开了，什么都没带，第二天结婚的日子，齐锦在礼堂等到晚上，默默地回了家。”
　　他看着如花，思考着怎么把最残忍的部分告诉她，“你知道齐锦那段时间是怎么过的么？”
　　如花摇摇头，却又点点头，她能想象。
　　“我们联系了最好的医生，不能让他跟他外公一样，他还有这么优秀的前景，不能因为一个女人毁了。那段时间，齐锦除了吃药就是吃药，如果不是他异于常人的坚韧，早就挺不住了。可即便如此，也终日精神恍惚，和他说话，叫他的名字十多遍，他才会慢慢转头回应你。走在街上，看到车子不懂得避让，有人跟他说话不懂得回答。有的时候可以坐在花坛一整天，盯着一处东西从清晨坐到黄昏。他差一点，就毁了。”
　　如花终于明白，这些日子齐锦所有言行的解释，他不是不爱孩子，是不敢要孩子，不想让这家族的苦痛，传承到下一代。那样子，他再坚强硬气，也会奔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