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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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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们别无选择。
我承认自己的这种做法很卑鄙,可是,同样的,我也已经别无选择。
时间不等人,再继续拖延,等我赶过去,恐怕只剩下清涣的尸体。
我并不担心他们中途叛变,先不说士兵本身所具有的高度忠诚心和荣誉感,即使真的临时倒戈,他们也应该清楚,那样是太愚蠢的行为,毕竟,背叛过的人是得不到新主的信任的。所以,帮着清涣打倒对手才是最有效最实际的做法。而且,不管怎样,名义上的皇帝——沈畅烙是站在清涣这一边,先不论沈畅烙是否能活下来,只要他是站在沈墨翎的敌对面,那这些士兵的行为也就算不上谋反。
我带着这些人,立刻和遥一起赶往皇宫,争分夺秒。
一路无阻,径直就来到城门外。冲进去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于路,他背倚在一棵松树上,青葱挺拔。白须飘飘,皱纹就像岁月的丘壑勾刻在于路脸庞上,看到我,他的身子稍稍一动,跨前一步。目光就如在无垠海洋上的孤帆,漂泊却广阔,浮在我的脸上,却刻在我的心里。于路缓缓向我走来,“我就猜到,你一定会来的。”
我轻轻扫他一眼,意欲继续前行,“抱歉,若丞相没什么事,我就先行告辞。”
“唉,何必呢?”于路的叹息声很重,“玥儿,我特意在这里等着,就是想最后再劝你一声,回去吧,别再执迷不悟地往里走了,里面的路,不好走。”
我跨出的脚步一滞,最后望了于路一眼,“回去的路,也不见得好走。”
“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固执了,我是好意相劝。”于路一脸头痛的模样,“你以为进去了,墨翎还会放你出来吗?”
“那我若是不进去,清涣可以出来吗?”
于路沉默了会儿,“玥儿,你以为,为什么你能一路无阻地走到这里,皇宫深院之中本应戒备森严,可是,除了门卫之外,竟没有一个阻挡的人,你以为是什么理由?”
我不说话,刚才就觉得奇怪,还怀疑会是什么陷阱,可现在经于路一说,立刻明白了沈墨翎的用意。
他,大概就在等我来吧。
“里面的混乱也是一个理由,可最重要的,你要知道,现在这座宫中的兵力基本已经被墨翎控制。你带了这么一大队足以抗衡的士兵数量,本来是绝对进不来的,甚至,很有可能在在宫门外就先打上一仗……可是,这种事却没有发生。”于路的神色有些苦恼,也有些无奈,“墨翎他,已经痴了,狂了,或许,也疯了。”
我没有理会这番话,转向其他话题,也是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清涣,现在怎么样?”
“老夫只能说,为了留下你,清涣那小子还活着。”于路扫了眼我身后的那些士兵,“玥儿,莫非你以为只要你把这些援军带到就可以安然无恙了吗?”他又望了眼静静站在一旁的遥,瞳孔中升起嘲讽,“而且,竟然有人陪着你一起发疯!”
心中稍安稳些,我垂下眼眸,并不搭理,“丞相,时间宝贵,请恕玥儿失礼。先行一步。”
“我说,你自己发疯不够,还想让这些士兵陪着一起送死?”
“丞相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我反驳道,“我们是听说有人想谋害皇上,意图不轨,这才急着来救驾,怎能说是送死?”
“唉,你能言巧辩,我也不和你争执。但是老夫再劝你一句,你一个人进去倒还有点希望,真把他们都带进去,事情只会越来越棘手,难不成,你还真想用武力解决问题?”
我沉默下来,于路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玥儿,你先进去,这些人暂时守在这儿,我会处理好的。”一句话都没说的遥突然开口,他安抚性地朝我笑笑,伸出手,“你把军令符先放我这儿,以防万一。”
我怔了怔,随即把军令符递交给遥。
见我隐约担忧的眸光,遥的微笑极为温柔,仿佛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的感觉,“看在你的情面上,若没有意外,沈墨翎是不会对清涣痛下杀手的。本来的局面应该是平缓的,可是你若把人马都带进去,受到任何一点刺激都有可能替清涣惹上杀身之祸,我们来这了是为了救人,而不是拼个你死我活。”
“……我知道了。”微微点头,我转身走去,又想到什么,转首问道,“遥,那你呢?”
“我?”遥又笑了,然后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于路,“我留在这里,想和丞相大人谈一个交易,放心,谈好了以后,待会儿就会过来的。”
于路的神情染上诧异。
我望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遥的打算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无须我插手。收回自己的目光,我便向皇宫深处跑去。
宫里的地形其实我并不熟悉,刚才又没问清楚清涣到底是在哪里,难得做事这么没条理,我自嘲地笑笑,看来自己是真的慌了神。
不过,若是没有估计错,他们应该是在沈畅烙的房间。皇宫里我认识的地方不多,可皇上住的地方还是知道的。脑子想到这里,身体也就跟着动了,我直直地向目的地跑去。
就在眼睛已经看到那幢房屋的时候,又一个熟悉的人挡住面前,我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梁大人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
“展小姐真是明察秋毫。”梁鸿鸣笑了,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嘲讽,一脸的真诚。可我却觉得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说不清是哪里不对,该怎么形容呢?应该说,是眉目间些微的差异吧,瞳孔中的精光,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了于路。或许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梁鸿鸣,站在沈墨翎身边的梁鸿鸣。
“我是想为展小姐带路,锊王殿下已经等候很久了。”
带路?都已经到了这里,不用他带我也能进去。心里虽是这样想的,可我还是跟在他后头向前走去。一声不吭地往前走,梁鸿鸣是边说话边开门的,“殿下,展小姐已经带到。”
一眼望去,看到清涣和沈墨翎面对面的,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清涣似乎没受什么伤,至少表面看不出来,我心下一松。听到我的声音,两人皆将视线投射到我身上,清涣皱起眉头,沈墨翎却一如往常,嘴角的笑容似笑非笑,身上散出那种一切尽在把握中的气势。
我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这才看到沈畅烙也在屋内,他坐在床沿,脸色惨白惨白,额头上还不断地在冒冷汗,嘴唇哆嗦,身体颤抖,瞳孔中的目光有那么一丝绝望,却还带些恍惚的沉迷。他这是怎么回事?正在好奇时,又听到清涣的声音,“锊王殿下,毒害皇上的罪名你背得起吗?”
“呵呵,这还真是背不起,但是,展将军还是别乱说比较好,口说无凭。”沈墨翎话是在对清涣说,可目光一直追在我身上。清涣似乎很不高兴,向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靠近我的时候,他将音量压得极低极低,仿若呢喃,“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笑了,“没事。”
沈墨翎眼眸一眯,状似无意地笑了笑,“展将军,虽然毒害皇上的罪名我是背不起,但是,你也应该清楚,真正的皇上是指今天能活着从这里走出的人,不是吗?”
话说得还真直白,沈畅烙的容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
清涣并不答话,他虽然努力装作轻松的模样,可仍难掩那丝淡淡的紧张。
沈墨翎先望了我一眼,他仿佛想说些什么,可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又将目光缓缓移向清涣,低叹道,“展将军,你从政的时间毕竟太短,这么短的时间,根基又怎么会稳?我承认,你的手段够狠也够准,正是这样,你才能从展翼翔手中夺得兵权。不可否认,你是一个人才。可是,你不可能赢的。”顿了一顿,沈墨翎似乎又瞟了我一眼,开口道,“我刚才就已经提过了,只要你肯归降,肯将兵符交出,我保证不动展家上下任何一人。”
“哦?可我刚才也应该回答过,归降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
沈墨翎杀气迸现,可语气却更为平缓,“一再地拒绝我,展清涣,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怎么会?”清涣地笑颜带有孩童般的稚气,“这世上怎么会有锊王殿下不敢做的事?”
“……我本来是想和平解决的。”沈墨翎终于叹气,无奈地皱起眉头。他盯住我看了许久,目光像刀刻一样印在我脸上,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实在不喜欢和他对视的感觉,我瞥了一眼便挪开视线。又听到沈墨翎叹气,似乎有妥协也有自嘲,“展将军,玥儿今天也在场,我真的不想动用武力来解决。你这又是何苦?你也应该清楚,即使沈畅烙站在你这边,即使我真的对皇上下毒,可是,现在的优势都在我这边,你不可能有胜算的,”
沈墨翎站起身,面朝我们,接着说下去,“宫里没有与你接应的人,抗衡不了我的兵力,你自然没办法拿下我治我的罪,一切于你而言都是空谈。会走到这一步,也是你当初做得太狠,连展翼翔都不站在你那边,完美的计划被打断了,所以,还是投降吧。”
“你这句话说错了,清涣现在已经有实力抗衡。”我笑容璀璨刺眼,望着沈墨翎怔忡的神色,懒懒地开口打击道,“我怎么可能一个人来?自然是给清涣带来帮手,清涣当初想带多少人来,我就帮他带了多少人进来。所以,沈墨翎,我们现在即使没有优势,也不会处于劣势,投降你还是不用想了。”
沈墨翎完全呆楞,老实说,我没想到他会有这种神情,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像要在我脸上挖个洞。看到这样的他,我有些意外,难道他完全没有料到?
“沈墨翎,我也不想在皇宫里真的打起来,事情能和解自然最好。只要你能放我们安全离开,彼此双方大可当作没发生今天的事。”并不想过多地刺激他,我会把那些士兵带来,也不过想有谈判的筹码。
沈墨翎脸上的错愕渐渐收敛,他紧抿着唇,目光中有阴芒一闪而过,先前散发的自嘲情绪到现在更加明显,“玥儿,我一直等着你来,可是没想到却等来了这种结果……”他慢悠悠地将视线透在身旁的梁鸿鸣脸上,眸子中危险的光芒若隐若现,出口的话也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鸿鸣,你现在越来越自作主张了,居然都不跟我报告情况?你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做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责问意味再明显不过。
梁鸿鸣端正脸色,恭敬道,“属下愿接受任何责罚。因为殿下迟迟不肯行动,明明占尽优势地位却一直还把事情拖着,所以,属下窃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刺激,也可以让殿下下定决心。”嘴里说着道歉的话,可梁鸿鸣的语气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
短时间内,我依然没有理解他们的对话,隐约摸到些感觉,可心中的不详之意却愈盛,连眼皮也不住弹跳,预示将会发生的糟糕未来。
沈墨翎闭了闭眼,然后将手探进自己的衣襟,正在我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他手上时,却见他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然后放在桌上。
我和清涣都在考量他这个奇怪的动作到底是何用意,一个恍神,却见沈畅烙有了动静。
然后,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慢镜头般播放在眼前,是的,对我来说,沈畅烙的动作实在算不上快,对清涣来说,这也是算不上快的,可是,没有想到。
我们,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采取这样的行动,这样不符合常理的动作。
回过神的时候,挂在龙床边的尚方宝剑已经穿透清涣的喉咙。
刺进。
拔出。
鲜血迸流。
清涣的血,滴到我的脸上,映衬我苍白的脸色,以及漆黑的瞳孔。
他的身形在我面前倒下,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我呆呆站着,身体不住颤抖,慢慢蹲下去,却发现双脚已经没有支撑自己的力量,“砰”的一声,我跌跪在地上,看着清还的颈动脉处不断流血,染红了地面,我终于察觉到自己处于现实之中。
眼前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全是现实。
双手颤抖地摸上那具还有热量的身体,我终于放声悲泣,“不——!”
扔下剑的沈畅烙突然跑向沈墨翎,却确切的说,是跑向那个小瓷瓶,不停地念叨,“给我,给我……”他一把抢过,从那瓶子里倒出点东西,然后猛然塞进嘴里,神情声呈现满足的模样,神情脸色都慢慢恢复正常。
我已经没有闲情去注意其他的细节,眼睛里只剩下清涣。
他的双眸紧闭,可是睁不开。
他似乎想对我笑,却笑不出来。
他想张嘴说话,可喉结已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的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滴,止不住也不想止,滴在清涣的伤口,冲淡了一些血迹。
脑子比自己想像得更清楚,一幕一幕回放,是以前的种种。在这个时候,任何一件事都显得那样美好珍贵。在遥离开的那五年里,一直都是清涣陪在我身边,每次,我出神地坐在湖边望着落日,回过头才发现,清涣一直站在我身后,清涣一直都在等我。等我回去,等我注意到他,等我转身。
清涣笑的时候眉毛会微微挑起,可却不张扬;清涣哭的时候常常面无表情,泪水就顺流而下;清涣生气的时候从来不会对我发火,更多的是沉默和绝望……
过去的画面,曾经的回忆,最后,所有的一切定格在最初的见面。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姐姐好。”
那一脸微笑,那一声呼唤,永远留在记忆中。
“清涣,清涣,清涣……”我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停地叫他的名字,除了这样,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是不停地叫,不停地叫……仿佛这样就能叫住他的生命,叫住他的意识,声音绝望悲痛。
一直毫无反应的他,眉毛微微颤动,虽然,只动了一动。
我心中瞬间升起无限希望,像是看见在黑暗中唯一的那缕光明,我立刻握住他的手,是热的,还是热的,“清涣,你醒过来,,如果你醒过来,如果你睁开眼,那我就答应你留下来,我哪里也不去,就留在京城,留在将军府,留在你身边。”
依然,没有反应。
泪水又一次狂涌,顺着我的面颊淌过,最后滑到下巴滴下。我现在的模样,一定和疯子无异,双目空洞发红,晶莹的水光在眼底闪烁,直直流下。
“清涣,你醒来,你不想我留下了?你说话,我要听你说话。你动一动好不好,你再动一动。”我哭得没有力气,轻轻俯在他身上,听着他胸口停止的心跳,越哭越绝望,“求你了,清涣,我求你动一动。”
“玥儿,算了,没用的。”沈墨翎有些看不下去,想上前来拉我,“这是致命伤。”
我什么都不去理,他们想做什么都不关我的事,我现在只想让清涣醒来,醒过来对我笑,醒过来对我的说话,目光颤抖地望着他,骤然看见溢出血的嘴唇蠕动,我心情激动,发觉他是想说话。
清涣想说什么?他想跟我说“没事了”?连忙将脑袋凑近,他已经说不清楚,听起来只有“啊……啊……”的声音,嘴角血更多,顺着他的白玉般的面颊肆虐。
我哭了,又哭了,不停地哭。
我听懂了,听清楚了。
清涣说,“玥儿。”
所有的声音,模糊的声音,啊啊的声音,其实,只有两个字,玥儿。
拼尽残余的力气,他只叫了我的名字。
从来都只叫我姐姐,却在最后的最后,唤了我的名字。
周围的什么都看不到,眼前只剩下白色的一片。我好不容易赶来,我都已经站在他身边了,可是,清涣还是死了。
最先死的是娘,死在我的面前。
现在死的是清涣,依旧死在我面前。
娘的时候,我曾暗暗发誓,不会再让自己失去重要的人,可是,清涣死了。
似乎有人在喊我,可我听不清楚,似乎有人在摇我,可我看不清楚。
屋子里好像还有人,可注意不到,集中不了注意力。
我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闻到熟悉的味道,然后被拥入熟悉的怀抱,是遥。我止住的泪水又一次泛滥,紧紧抱住遥,“怎么办?清涣死了,遥,清涣死了。”
“我知道。”遥满脸的心痛,满脸的担心,“玥儿,我知道。我已经来了,对不起,你不要乱想了,打起精神来,我们还要回去,完整无缺地回去,也要把清涣带回去,不是吗?”
对,我们还要回去,把清涣也带回去。
慢慢从遥的怀抱里起来,才发觉眼前有沈墨翎,梁鸿鸣,还有于路。再扫一眼,又看到沈畅烙已经倒在地上,七孔流血而死。
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悉数回到我脑中,全部想起来了。我冷冷望去,沈墨翎的眼神很复杂,清涣不是他亲手杀的,却是因他而死,“怎么回事?”最后出口的,是这四个字。我至少想弄清楚,清涣到底怎么死的。
“你应该知道,沈畅烙的确中了我的毒。”沈墨翎向我解释,“所以,他受控于我。”
中毒?受控?只是这么简单的事?
脑中又想起,沈畅烙会有疯狂的行动,是在沈墨翎把那个小瓷瓶拿出来以后。灵光一闪,我慢慢抬高眸光望去,声音清冷不含感情,“隐倮醉?”
想到沈墨翎当初给我吃的,那种类似现代□□的东西。
沈墨翎一愣,然后点头,“是的。”
果然如此。
感到遥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稍稍用力,“玥儿,我们先带清涣离开这里,好不好?”
遥是怕我会失控杀过去吗?我垂下眼眸,不会了,现在杀了沈墨翎也于事无补,想着怎样出去才是最重要的。我尽量不想动用武力。
“离开?”说话的是沈墨翎,他深深望我一眼,“玥儿,展遥可以离开,但你必须留下。”
“哦?”我笑了,笑得特别妖媚,“锊王就不怕双方人马真的打起来?真开打了,谁胜谁负可就说不准。若现在让我们离开,你才能使自己的计划真正成功,不是吗?”
“我知道。”沈墨翎回答地很坚定,“即使如此,你也必须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