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记忆·骑士的回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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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苏比利亚城向北走，是一片蜿蜒的丘陵地带，茂密的树林覆盖了这些小山丘，并且随着它们一直沿绵到更远处的平原，在那里，森林和草原就成为了最主要的景色。现在，夕阳嫣红的光芒穿透了树阴的遮挡，在这块土地上投下今天最后的光芒。前方旅人早早的停下了赶路的脚步，升起了篝火，伴随着少男少女们愉快的声音，野味那弥漫着香气的味道飘荡过来。
“阁下，您要不要也吃什么？”被前方旅人烧烤味道所吸引，侍从不由的咽了口唾沫，小心并恭敬地问道。
“不用，免得被他们发现了。”齐尔将身体放松下来，背靠着树，眯起了眼睛。这样的天气和这样的气氛，都很容易让人有野游的错觉。连续跟踪着玛修他们赶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路，齐尔也觉得有些疲乏了。听着远处吵闹的笑声，这让骑士不由的感叹年轻人的精力充沛，并且有了种“自己已经老了”的叹息。
“阁下，导师交给您的使命……”看着这个号称神殿最强骑士的人摆出了一副悠闲的模样，侍从不由的有些担忧，想起自己应该负有提醒主人的使命“为什么不完成呢？现在是夏天，这里又闷又热，如果完成任务的话，您现在就可以坐在神殿里，喝菲丽阁下给您泡的咖啡了。”
齐尔好笑的看了眼自己的侍从，眼光又飘荡开去：“我想要一个公平的决斗，他们赶了一天的路了，是应该好好休息的。”
“可是……那家伙，并不应该用骑士精神去击败她的啊！”侍从着急起来，他还记得那家伙引发的苏比利亚骚乱，把平民引入战斗中，这是极端不符合骑士精神的事情！
齐尔叹了口气，当时的愤怒也存留在他的心中，他一边思考着，一边劝慰自己的侍从，同时，也劝慰着自己：“她并不是骑士，鲁道夫，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了活下去而奋斗。她并没有为了卑鄙的目的去伤害他们，也没有因为贪婪的欲望去做出什么事情。所以，我们不应该以自己的要求去要求她。”
侍从张张口，露出愤然又无奈的表情。齐尔则闭上了眼睛，表示这个话题已经到此结束了。
合上双眼的那一刻，黑暗弥漫过来，他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心脏强力的跳动，如果他此刻奔跑起来，就和九年前的那一天几乎没有区别了……
安静的长廊上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在前一个踏步的声音还未消失的时候，下一个踏步便已又快又稳的踏响了，少年奔跑在神殿的长廊间，把平时老师们教育的礼节全部扔给了围绕在他身边的风声中。14岁的齐尔穿着神殿学生宽大繁复的长袍，轻便的盔甲就隐藏在长袍下面。
他是神殿最年轻的神殿骑士，或许在前面加个见习更符合他的身份，虽然武力得到了神殿方面的认同，但是他任不得不同那些见习生们学习复杂的古代语以及教典。现在，他得到了导师的召唤，可是时间来不及了，所以他不得不奔跑起来，好及时到达召唤之间，那是导师会见重要客人的地方。
“银……银橡叶骑士生，齐尔·格云瑟报道！”因为紧张，在慌忙冲进召唤之间后，齐尔不由的用了还是骑士生时的通报法。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以后，他的脸已经比拜地尼的浆果还要红了。
“真是个有精神的小伙子”含着善意微笑的声音回答了他“很高兴见到您，格云瑟先生，我是尤迪特·冯·德克雷恩。”
“啊……您……您好！！德克雷恩阁下！！”年轻人涨红着脸，急忙弯腰行礼。在这片大陆上，没有谁不知道魔法世家的大名，而身位侍奉着银月女神的骑士，齐尔当然也清楚这个家族和神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是我们神殿最年轻，也最有潜力的骑士”导师的声音传来，他看了德克雷恩家年轻的继承人一眼“作为合作者，这已经是神殿可以给予您的最大帮助了。”听出了导师那并不含任何期望的语气，齐尔颓败又羞愧的低下了头。
尤迪特微笑着行了一礼，然后转向了低着头的齐尔：“年轻人”他低声说，话语里满含着期待“我可以借用您的力量来拯救我的女儿么？她现在一定过着很辛苦的生活，所以，秉着银月女神的慈爱，请把力量借给我吧。”
对方诚恳的话语就像在少年心中开辟了一道光明的口子，让他感觉到眼前的人是如此的期待着自己。“好……好的！阁下，我会尽我所能的！！”
然后，齐尔的第一次旅行开始了。
齐尔睁开了眼睛，银月的光芒倾洒在大地上，仿佛情人温柔的注视，但在记忆中，那个传说中仁慈的女神并没有一双柔和的目光，这让齐尔怀疑起传说的真实性……
齐尔甩甩头，将这个念头抛去，他转过头去，自己的侍从靠着树干呼呼大睡，尚且年轻的脸庞上现出了不谱时世的天真。看着这样的睡颜，齐尔开始觉得，这次的旅行的也不如想象中那么坏了。德克雷恩阁下要是知道我现在正在做的事，一定会对我非常失望吧……齐尔想着，他清楚的知道尤迪特·冯·德克雷恩有多么钟爱自己的女儿，即使知道了她变成了那样的怪物，对女儿的爱也从没有丝毫减少。
“我的女儿有一头漂亮的金发，好象黄金一样。”
“她的眼睛就和薇薇安——我的妻子一样，是非常美丽的绿色，是任何宝石都无法比拟的……”
“她叫我爸爸的时候，声音总是那么甜美，以后一定会成为大陆最美的姑娘……”
年轻的爸爸总是眯着眼睛，微笑的回忆起那个失踪的三岁孩子，然后带着腼腆的笑容，不好意思的搔着后脑：“对不起，被你看到了我这蠢样。”
“没有关系！”14岁的齐尔使劲摇头。说实话，他非常的羡慕那个孩子有一个如此爱她的父亲，齐尔是个孤儿，14年前被人遗弃在了神殿门口。虽然神殿的人对他很好，但在孩子内心深处，从没有停止过对父母的渴望。
“那孩子……现在应该8岁了……” 尤迪特轻声说着，包含着担忧。
我的父母，也会像德克雷恩阁下那样思念着我吗？这是当时的齐尔唯一想知道的事情。
在齐尔的眼中尤迪特·冯·德克雷恩是个完美父亲的代言人，他没有贵族的架子，待人温和沉稳，对女儿的思念足以比得上任何一个伟大的母亲。
完美无缺……23岁的齐尔想着，把头抵在树干上，感受着初夏微凉的夜风，身下的草地有些湿润，却莫名其妙的让他想起了在那个黑暗的地方，皮靴踏在地面上那种浓厚的粘稠感……齐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时候的恐惧再一次的扑面而来，紧紧包裹住了齐尔的内心，把他拉入噩梦中。
“玛修·格兰·克洛索，你毁了德克雷恩阁下……虽然……这并不是你的错……”这是齐尔陷入梦境中的最后一句话。
“阁下，就是这里了吗？”年轻的战士脸上带着阳光，虽然他刚和敌人经过了一场恶战，锋利的剑刃上还带着黑暗一族肮脏的鲜血。但现在的他带着一种昂扬的斗志，觉得自己是像是去拯救公主的骑士。那个可怜的女孩，现在恐怕是吓坏了吧，关在这阴森的地方整整五年……善良的少年想着。
在孩子的眼里，这座四处散发的阴沉血腥气息的混乱神殿就像是童话里关押公主的监牢。混乱与血腥的权掌者莫莫安被黑暗一族们侍奉在最明显的地方，虽然是大黑暗时期双月神殿的遗迹，却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了。大黑暗时期双月神殿那种融合了弗安娜之宁静，莫莫安之威严的气息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混乱和死亡，神坛上的莫莫安睁大了血红的双眼，似乎是失去了半身的愤怒咆哮。
“是的，就是这里” 尤迪特点点头，握紧了拳头，看也不看供奉在神坛上的女神，对他而言，被封印的神就如同被剥离了神籍，没有再关注和敬畏的必要。
打斗依旧在继续，日后最强的神殿骑士不负所托，漂亮的把尤迪特带到了最底层，那里弥漫着厚重的血腥味，让齐尔感觉到了一阵不舒服。身为神殿骑士的一员，他本能的感觉到了在那门后的邪恶存在。这让勇敢的骑士犹豫了起来，甚至有些退缩。
“打开它，齐尔·格云瑟先生，请您打开它！”察觉到了少年的畏惧，尤迪特坚定的命令着。正是由于他的坚决，少年看到了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迎面扑来的是浓浓的血腥味，齐尔的胃液立刻翻腾起来，但他强力压制了想要呕吐的欲望，拼命的睁大双眼，但黑暗阻挡了少年探索的目光，而门外的灯火还没强到将门里的事物照亮。
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走出了个小小的身影，她的衣服破烂成了布条，挂在还未发育的身体上，沾染着斑斑血锈的长剑拖在她的手中，成为了地下室里唯一的声响。
没有尤迪特所说的金色的发丝，也不是绿叶那样碧绿的眼珠。女孩的头发长到脚步，除了腰下的部分是裹着黑紫色的白金色，上面全是夜一样的黑。而在那张肮脏的脸蛋上，红色的双眼正冷漠的注视着来访者们。冰冷的，毫无感情，当那双眼对上齐尔的双眼时，14岁的少年差点把手中的剑抛出去然后恐惧的尖叫。那不是人类的眼神，也不是任何有生命的物体的眼神，一瞬间，齐尔甚至以为暗月的莫莫安从地狱深渊里爬了出来，站在他的面前。这个人，不会是德克雷恩家的女儿，起码，不是尤迪特·冯·德克雷恩心心念念的那个可爱的孩子。
“爱丽娜……”也许是深埋在血缘里的那种奇迹，年轻的父亲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已经和记忆中完全不同的女儿，他声音有些战抖，但仍坚定的张开了怀抱，就像小女孩三岁之前的那样“爱丽娜，是我啊，我是爸爸啊！”
“爸……爸……”女孩低低的重复着，因为长久时间不说话，她的声音听起来既沙哑又难听，仿佛是最邪恶的巫女发出的诅咒。齐尔忍不住打起了寒战，那个在尤迪特的叙述中，声音甜美的孩子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令人恐惧的怪物。
“是啊，我是爸爸，爱丽娜，你还记得吗？你最喜欢的爸爸，现在来接你了。我的小天使……”就算改变了模样，但女儿在父亲眼中永远是五年前那个小天使，是能带着他快乐的天使。父亲呼唤着女儿，期望她能重新回到自己的羽翼下。
但女儿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毫无预警的冲了过来，长剑在她手中似乎一下子变的很轻，被轻易的举起，然后，向尤迪特的头顶砍落下来。
“住手！”忠诚的骑士冲了上来，挥动着长剑一下子挡住了女孩的攻击，靠着先天的体力优势和出其不意，齐尔用力一推，竟然把女孩子手中的凶器打落在了地上。
但女孩并没有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敌人有多的犹豫，本能告诉她，那个年长的男人才是最危险的存在。因此她抓住了齐尔的手臂，用力向后甩去。一阵天旋地转后，齐尔落到了一些东西上。
“该死！”没有想到女孩的力气这么大，齐尔努力的撑起身体，手掌却摸到了些奇怪的东西。他睁大眼睛努力看着，终于，在适应了黑暗后，地下室的样子呈现在了齐尔的眼中……那是不输于地狱的景象。无数人类的残体分散在房间里，没有一具是完整的，齐尔甚至看到那些□□上的齿印。鼻尖围绕着比之前更为浓厚的血腥味，刺激着脆弱的感官，齐尔感觉到胃部一阵抽动，立刻呕吐了出来。
难道那个孩子在靠着吃这些东西活下来的吗……？这个想法在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来，齐尔感觉到一阵恐惧。对了……德克雷恩阁下他……齐尔拼命的抬起头望过去。
孩子牢牢的咬住了尤迪特的手臂，剧烈的疼痛感让尤迪特皱起了眉头，而血液也从受伤处缓缓流下来，滴落在地上。尽管如此，父亲任没有做出丝毫的反抗，只是任由女儿咬着，就像无数个放纵孩子顽皮的父亲那样，带着一丝苦笑，还有隐藏的悲痛低声道歉着：“爱丽娜对不起，对不起……都是爸爸不好……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爱丽娜……”他叫着女儿的名字，虽然女儿没有回应，但他仍一遍一遍的叫着，流下了眼泪。
后来，是齐尔从背后打晕了那个已经和野兽无异的孩子，此刻尤迪特手臂上的伤口深得可以看见骨头。
在走出神殿的那刻，尤迪特放火烧毁这座传说中封印着混乱女神一部分的神殿，齐尔在他眼中看到无法被隐藏起来的，深刻的仇恨，这让儒雅的贵族脸扭曲起来，在大火的映照下，仿若魔鬼的化身。
“齐尔·格云瑟阁下，感谢您的帮助。请转告导师，我会遵守我们之间的协议，就像我的先祖那样忠诚。至于我的女儿，我不会公告世人她的存在”分别那天，尤迪特怀抱着被施了昏睡的女儿，对齐尔说“再见，未来最强的神殿骑士。”他看着自己的女儿，露出了那种混合着内疚，悲伤还有愤怒的神情。
“爸爸！”一个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年仅五岁的男孩在管家的带领下跑了过来。他长的和尤迪特形容的很像，软软的金发，还有碧绿的双瞳……如果那孩子没有被那些人如此对待，也应该就和这个小孩一样吧，那天使一般的容颜……
“洛因，这是你姐姐哦。”摸着儿子的头，尤迪特终于带上了笑容“身为德克雷恩家的男子汉，你一定要保护好姐姐。然后，我们要让那些家伙为此付出代价！”
很多年之后，当齐尔看到那个孩子变得跟普通人一样，会笑会闹的时候，齐尔总是想要微笑。他不知道德克雷恩花了多少心血在里面，但这一定不是一个轻松的任务。因此，骑士大人总是避免着和玛修的正面接触，那位大人好不容易得到了失去的女儿，现在……却又将面临着失去的风险了，只是这一次，敌人变成了同盟……这让他感觉到了悲哀。
也许，有解决的办法的，有不杀她的办法的……尽管知道这不可能，但齐尔仍怀着这样的想法，跟随着玛修踏上了旅程。
“每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总是永远不曾改变的蓝天还有阳光。无论身陷过去还是现在的噩梦里，在看到这些东西后，就会感觉到好心情。我觉得，这些不为人所改变，人也不可改变的东西，就是我们所能活下来的唯一的希望。”
———《战争回忆录》
英雄历1153年齐尔·格云瑟著，赫尔·格云瑟整理出版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记忆·骑士的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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