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之碧卡德雷(GL）》墨钧

11、混乱的一夜·一夜

　　“一般而言，当人们注意到某件事情时，就说明这件事已经非常严重了。只有这样，那些人才会把卑鄙的，自私的眼光从自己身上转移开来……”
　　　　　　　　　　　　　 ———海德·沃尔顿爵士语

　　齐尔挥了挥手中的剑，将那些附在剑身上的烂肉和鲜血甩掉，然后他看着玛修两人转进的小巷，深深的叹了口气。
　　“阁下，您不去追击那个人么？”身边的侍从低声问，他刚亲眼看见齐尔是怎么轻易的将那个连灾祸的根源都无法战胜的怪物一击歼灭的，看向齐尔的眼神里也多了份敬畏。
　　齐尔只是静静的摇了摇头，刚毅的脸上出现了不容置疑的正气：“我们是骑士，不是乘人不备的强盗。”说着，他看向了远处的黑色法师塔，用低低的，侍从所听不到的声音说“比起那个人，这个东西更令人讨厌……”

　　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拉住玛修的手臂，在玛修抽剑斩断那只毛手的前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阻止了她的动作。
　　“玛修！是我。”说话的是杰雷，在玛修询问的前，他把玛修和帕蒂亚一起扯进了这个黑暗的小角落里。
　　“你们……”玛修皱了皱眉。杰雷，史列兰还有洛亚都在，只是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尤其是洛亚，她那浅蓝色的眼睛里蓄满了水汽，随时会凝结成雨水从中漫溢出来。
　　大概事情朝着某个方面继续恶化了……玛修想着，听到杰雷说出了符合想法的话来：“我们被一起通缉了，现在外面的墙上到处都是通告。”
　　现在应该怎么办？这就是他们目前最大的难题了。
　　“S级任务果然困难重重。”静默了大概有一分钟，玛修摸着鼻尖苦笑。
　　“这和S级任务没关系，只是运气不怎么好。”史列兰同样抱以苦笑，摇了摇头。
　　就在所有人都沉思的时候，玛修突然问：“杰雷，我的茶买了吗？”
　　“那么贵的东西！”平民出身的青年立刻翻了个白眼，坚持了他勤俭持家的好习惯“还不如多买些粮食。”
　　“这样呀……会有很长时间不能喝到了……”这么说着的时候，玛修的脸上出现了那种如同吝啬鬼有一天发现自己钱都不见了的肉痛表情，她抽动着鼻子，又一次嗅了一下街道上的茶香“我们去找盗贼工会帮忙怎么样。”
　　这一次，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盗贼工会，顾名思义，是属于小偷，夜盗，暗杀者以及走私商人的工会，所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在此工会得以实现，当然也包括了偷渡。
　　要找到盗贼工会并不十分困难，所有的小偷都有可能是盗贼工会的一员，擅长以武力解决问题的“菜鸟团”成员们，无论他们是贵族还是平民，在这种事情上却是格外有经验，很快，一个鼻青脸肿的小偷成了“自愿”的带路人。
　　“你们是想要出城？”昏暗的光线下，金币被人抛上抛下，不停的甩出金色光线，似乎有意用这种方式在示威，斜靠在在柜台上那个样貌猥琐的男人几乎没有停过手，用着黑豆一样的眼睛看着眼前五个年轻男女。
　　“是的。”
　　说话的是个子不高的黑发……他仔细看了眼那雌雄难辨的相貌……小姐。真有勇气，他想着，虽然她身后那个金发少女也并没有露出窘色，但第一个说话者总是最有勇气的那个人。
　　“小姐，你们是被通缉的人，这个风险太大了”看到那黑发小姐身后的褐发青年露出怒容，他急忙退了一步，又看看带路者的惨样，露出了轻蔑的笑来“难道你们也准备像他那样来对付我吗？”
　　“这是定金。”和煦的嗓音，随着貌似贵族的金发青年的说话，一袋金币落到了桌子上，随之而来的，是袋子里的东西与桌面相撞击时，发出的更为清脆动人的哗啦声。
　　盗贼的眼睛随着金子爆发出了什么光芒，随即被隐藏了起来，他嘿嘿的笑了起来，态度明显有所好转，手脚勤快地从柜台下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了四张表面上印着纹章的魔法契约书。
　　“四张？我们可是五个人。”
　　“这位少爷的钱，就只够四个人。”为了表示友好，他露出了笑容，黄牙远远看上去如同那些金币的颜色，看到客人们表现出了不满，他急忙补充“最近的监视可严密了很多啊，为了能让你们平安出去，我们会也不得不搞一些小动作来转移注意力。”说着，他摊了摊手“您知道，这些可不都是做白工的。”
　　“这个，我可以做。”黑发少女转了转眼珠，笑咪咪的接口，对着同伴们“你们先逃出去吧。”
　　“不行！”阻止她的是金发的少女，虽然她的声音既动听又悦耳，此刻却是十分的坚决的“我可以帮你，在做完那些所谓的小动作后，我们可以趁夜色从城墙那飞出去。”
　　又来了……黑发少女似乎是很烦恼地摸着鼻子，眼光却不敢对准那个坚决的劝告人，只是四处扫射着其他人。然后，她的眼光突然停顿了下来，对准了他们的“带路者。”那家伙正定定的盯着金发少女那美丽的脸庞与丰满的胸脯上，就只差没流口水了。
　　一瞬间，怒气从心底翻滚而出，以火山爆发的速度迅速攻占了黑发少女全部的思维，那只红色的瞳孔也散发出了比平常更加妖艳和暴虐的色彩。
　　“那好，我们先走了。”一把握住了帕蒂亚纤细的手腕，玛修把她拖着往外走。
　　“喂……喂……玛修！我们可是出了钱的！！”杰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办啊！！”
　　但玛修把这些话统统当成了噪音，完全抛在背后，一点也没有理会，并且很快地就拉着帕蒂亚从同伴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那是非常温柔的嗓音，在月光下，和着那仿佛跳动着细碎光芒的金发，让人有种迷朦的错觉。
　　“嗯。”回答的声音很坚决，中性的嗓音，让人一时难以察觉究竟是男是女，但从两人并肩并且牵着手的亲密来看，倒像是一对情侣。
　　“那个……你牵了我一天了……”金发的女孩子说着这话的时候，脸微微的有些红，玛修手掌的温度似乎从相触的皮肤上传达过，慢慢的淌心灵，烙在了她的脸上。真是奇怪……少女想着……在看到她因为别人放肆的眼光而冲动拉着她走出去的时候，心里并没有因为这样的无礼而生气，反而，有了想要微笑的冲动。难道……她一边想着，脸上的红晕一点也没有减少的迹象，在银月弗安娜调皮的照耀下，显得娇羞而美丽。
　　“啊……”一个简短的回答。两个人都是女孩子……所以，继续牵着也没关系的吧……玛修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身边的女孩，见她并没有露出一丝的不乐意，于是只把这句话当做夜风从耳边吹过了。
　　可是，为什么会不想放开呢？人生经验极少的黑发少女苦恼的思考着，原本以为自己会如同之前十多年那样，就算对眼前这个女孩子报有极深的保护欲，也仅仅限于保护和关怀。可是，为什么呢？在看到那家伙的眼神后，从心底爆发出的那种愤怒里还夹带着她所不熟悉的酸酸感觉，好象一口气喝了十坛醋，只想着把身边的女孩包得严严实实的，谁也看不见！这可不像自己呀……烦恼地揉着自己的鼻尖，玛修依旧舍不得放开同伴那温暖而细滑的手掌。
　　疑似少年的少女不时偷看着同伴，而察觉到她的目光，有着灿烂金发的少女则别过了脸去。远远看上去，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是两个初尝恋爱滋味的腼腆情人。
　　然而实际上，没有人可以看到，尽管银月的光芒可以将周围的土地照的透亮，但因为前方那耸立着的不详黑塔，整个城市中，几乎没人愿意靠近这里一步，所以，这对“情侣”选择的地点实在是不怎么好——当然，这只是不知情人的想法。
　　深呼吸了几次，平息了自己乱七八糟的心绪，玛修向帕蒂亚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好了，我们进去吧。”毕竟，同伴的性命也是很重要的。
　　“可是……”
　　“没关系，那位骑士大人会把一切都做好的。”玛修眨眨眼，又展开了一丝邪恶的笑容。
　　塔里并不非像城里老百姓所想象的那样，是个死气沉沉的地方，相反，各种位阶的法师们，在里面来来往往，十分的热闹，事实上，除了塔里弥漫着的浓厚的血腥味，这个地方，和普通的法师塔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因此，在一个学徒看到两个人就这么冒冒然的走进了法师塔的时候，不由发出了一声被吓到的尖叫：“你们……你们是谁！！这里可不是普通人可以进来的！”
　　“那神官呢？”黑发的少女笑着给了他一个快要晕倒的回答。
　　“神……神官……？”
　　“不错！”就在点头的那瞬间，白光闪过，学徒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连学徒的身上都是一股子血腥味道。”踢了那学徒一脚，被混乱之神附身的少女毫无怜悯，转过了剑身，对准那些准备向她施法的血腥法师们。
　　法师一向是出了名的皮薄，除了某些例外的变态，在近战与战士对上的话，法师是毫无胜算的。又是几道白光划过，在玛修懒洋洋的神情中，就七倒八歪的躺下了很多人。而另一边，熟悉光明魔法与黑暗魔法的帕蒂亚进行的也相当顺利。不用在玛修面前掩饰什么，可以尽情使出全力的帕蒂亚在某方面成了不亚于洛亚的破坏神，在强大的精神力支配下，帕蒂亚甚至可以做出操纵法术紧贴着玛修身体飞过打倒远处敌人的高难度动作。
　　“真无聊……”眼见着自己这一方已经成了破坏者，而对方并没有拿出与之匹敌的实力，玛修从怀里掏出了记忆水晶“难道你们不想要这个了吗？利法恩·霍夫曼的遗物……”
　　这句话成了当夜混乱的引火线。
　　当那种只知道攻击的怪物在血腥法师们的命令中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时，玛修只乐得笑眯了眼，同时，也换上了严肃迎战的表情。
　　长枪险险地从耳边飞过，玛修的剑也没忘记在对方的胸膛上留下一道不浅的印记，但是血液并没有流出来，叹息了一声后，在对方如同暴风雨般的突刺中，玛修找了个空闲，示意帕蒂亚准备撤退。
　　“埋葬在莫莫安座下的五角，赤红的两芒，是鲜血，黑暗的三芒，是死亡。从死亡深渊召唤而来，以你侍奉主君之命，消灭阻挡在我眼前的一切敌人。”
　　手指划出了不详的五芒星，在帕蒂亚低声的念诵中，破坏力巨大的暗系法术“血之咒”吞噬了前方的法师们，并引起了小小的火灾。虽然同属黑暗法系的很多法师慌忙之中升起了法术屏障，从而躲过一劫，但也因此失去了追上来的机会，而且，塔身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坏。很快的，来捣乱的两人就如同来时那样，莫名其妙的又出去了。
　　“混帐混帐！去叫城卫！一定要抓住她们！！”愤怒的法师们咆哮着。
　　夜风轻柔地吹过了耳际，在玛修的眼中，这样的夜晚实在是可爱。从屋檐的这一头再跳到另一头，玛修的动作并不输于一个灵活的小猫，尽管有只尽忠的大狗在身后使劲的追杀，小猫的唇边仍旧挂着一抹浅笑。帕蒂亚使用浮空术在上空飞行，避免了对手对她的打击。
　　苏比利亚城在眼前慢慢的展开她美丽的面纱，从那一个连着一个的屋檐，玛修甚至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走到天涯去，不过，追小偷的游戏很快就要结束了。她脚下微一用力，高高的跃起，然后落在人群繁华的热闹夜市里，在人们诧异的眼神中，玛修握紧剑柄，扭转腰身，摆出了攻击的架势，而她的敌人也没有丝毫犹豫的落在了她面前。
　　“喝！”
　　一声轻喝，剑身带着白光淌同流水一般的光华，没有丝毫停顿向对手倾泻下来，就在这片由剑光汇成的瀑布中，一根尖刺突出，撞击向瀑布。瀑布立刻碎成了小小的碎片，闪动着点点光华，意图包围住着突刺。但这尖刺显然不愿意这么停下，加快了速度，再一次撞击向水流。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两人来来回回对打着，但玛修却是一步步在后退。旁边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是在街头表演，最初的惊异过去，竟爆发出了一阵喝彩。
　　“哎呀呀……”玛修轻声嘀咕着，又一个高跃，在刺过来的枪尖上一撑，身体灵活地跃到了旁边的小摊上，但那长枪丝毫没有停顿，随即冲向了那小摊。强大的力量下，那木头做的小车四分五裂了，但长枪没有因此而停下，而是串过了老板的□□，钉在了地上，那可怜人发出一声尖叫，尿湿了裤子。
　　“对不起……”玛修在心中小声的道歉，平安躲过了那一击，而她所想要的情况也出现了。
　　在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表演，而是实实在在的战斗，并且，战斗中的两个人，都不在意身边人的安危后，人群立刻混乱了起来。女人们的尖叫和小孩们的哭声就像被按了某个开关，统一并且迅速地交响着。跟着就是一阵哭爹喊娘的混乱以及四处奔跑逃命的声音。无数人拥挤在并不宽大的街面上，奔跑着，呼叫着救命。
　　这种混乱让玛修的敌人显得相当的不耐烦，他举起长枪，准备开出一条血路，好到自己的对手面前去。注意到他的这种举动，玛修立刻跃了过来，准备着就算自己受上那么点伤，也要救下那人，反正，最好的治疗师都在，玛修这么想着。
　　但是比她速度更快的，是个男人，他抓住了长枪，大喝一声，灌注着斗气的拳头砸向了敌人，让他跌倒在一堆成为碎片的小车上。
　　“哟，骑士大人。”玛修见状，也收起了剑，勾出了讽刺的笑容。
　　“你这家伙，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丝毫不在意人命！！”齐尔大声谴责着少女，刚毅的脸上满是愤怒“你看那些无辜的人！你就这么把他们卷进你和这家伙的战斗中来，难道你就不会良心不安吗？甚至于刚才，还差点有人因此而死！！”
　　玛修撇撇嘴，并不打算反驳，只是把剑收回鞘里，然后拿起街边照明的火把，用力的扔向了最近的一个酒观——那里面早跑的一个人都没有了。火星沾染到酒汁，就像鱼进了海水，立刻疯狂起来，慢慢的吞噬着近处的一切。
　　“你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齐尔握紧了拳头，愤怒地看着玛修。
　　“你们不是叫我灾祸之源吗？我就是在制造灾祸呀。”毫无愧疚之心的少女笑着拍了拍手，指着后面已经爬起来的敌人“你的敌人是他哦，助人为乐的骑士大人。”
　　说完，她挥了挥手，顺着奔跑的人群的方向，不用费多少力，就被人海的波浪推动着消失在正义骑士的面前。
　　当夜，在夜色的帮助下，帕蒂亚带着灾祸的根源悄悄的从上空飞离了苏比利亚城。

　　“英雄历，1073年岚风之月（6月）15日的夜晚，由于不明人士的打斗，在博兰卡尔重镇苏比利亚城中引发了一连串的骚乱，逃跑的人中，至少不下五人被慌不择路的人们踩死，并有两人失踪，而随之而来的火灾更造成无法预料的经济损失。然而，我们很难想象如果没有这场骚乱，如果惹祸者真的被绳之以法，我们的历史，以及我们的大陆，最后究竟会变成怎样。历史，总是以它冰冷的眼光嘲讽着身处历史的人。”
　　———《大陆史·英雄历的末年》
　　大陆历1213年海德·沃尔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