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醉：三国遗梦》悲情秋水

315、第三百一十五节

　　羌王对平南王之死，并无任何表态，边疆异常的平静，倒出乎司马昭的意料之外，而馨儿自小产之后，终日缠绵病榻，身子时好时坏，每晚都会在噩梦中惊醒，茗轩说若不能静心清养，再多灵药也是无用......
　　馨儿却只是独身去往凤凰山聚芳园，又是一次懦弱的逃避，如同昔年远避郯城，但她实在是累了，身心俱疲，既担心会继续带给身边人更多的灾难，又厌憎了每日深陷权力争斗之中，留在司马府多一日，都觉得透不过气。
　　启程那日，司马昭搁下手头繁杂事务，亲自护送她到聚芳园，离去时再三叮嘱，百般挂虑。
　　置身凤凰山之中，远离纷争恩怨，时光仿佛也沉寂下来，每日她只是和红玉品茗下棋，闲话家常，说起幼年的趣事......
　　她甚至开始向菁儿研讨各种医学，那些悲伤的事，她们都绝口不再提起。
　　宇文时常来看她，但她始终待他淡漠如路人。
　　司马昭每次都是匆促来去，看得出他的忙碌和疲惫，但只要来到山中，他总是不带侍从，也不许任何人向他禀报政事，他让茗轩每隔三天向他回报馨儿的病况，却从不催问她什么时候回府。
　　秋日渐浓，天气也凉了起来，馨儿低首抚着贪睡的貂儿，秀眸扫向浮着落叶的平静的湖面，怔了好久，耳畔忽传来菁儿不迭地埋怨声，“我还以为你再不来看我了，好没趣，眼巴巴又送我什么礼物，难不成你去了一趟西羌，就发了一笔横财？”
　　馨儿转过头，便望见菁儿一脸的不快，把锦盒又丢给云翔，冷着脸正朝这里走来。
　　“难得云翔心里想着你，你又何必摆脸色给人家瞧？菁儿，你的脾气还是改一改的好。”馨儿轻笑，手一松，貂儿便跑到别处去了。
　　菁儿樱唇撅得老高，又拿起未绣好的帕子，闷声做起女红，云翔也不好意思起来，走又不是，留又不是，耸拉着脑袋，也吐不出半句话来。
　　馨儿含笑让人铺席，“云翔，快坐下，你也好些时日不来了，这不有现成的新鲜果子，可都是菁儿特意给你准备的。”
　　“公子叫我给夫人送些衣物。”云翔颔颐，“天气凉了，请夫人多加注意身子。”
　　“这些用得着你来传话？”菁儿红唇撇撇，“我自然会照顾好夫人的。”
　　“听说你去了羌国，可是去交待平南王之事？他们可有为难你？”馨儿急转话锋，美颜略沉。
　　“这倒没有......”云翔话音一转，苦皱起俊俏眉眼，“只不过羌国的镇国大将军跟着一个道士出了家了，羌王为此痛心疾首，也无暇多问平南王之事。”
　　菁儿起了兴致，停下手中活计，抬首问：“这越发奇了，怎么堂堂的镇国大将军这样的聪明人，一时糊涂，就跟着道士去了呢？”
　　云翔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羌王还派了许多侍卫各处寻找，可连一个影儿也没有，又去问了好些人，都说没看见。”
　　“镇国大将军？可是郭子风，紫嫣姐姐的丈夫？”馨儿猛然想起，脱口便问。
　　“正是郭子风，只可惜紫嫣当年服毒自尽，也许正因为丧失了心爱之人，才使他有了遁入空门的念头......”云翔说着，又是一叹，目投天边残阳，眸内湿润。
　　浓云带着浅浅的墨色积在天边，天空仍飘着微雨，司马昭独立在窗前，院中，溶溶荡起的水雾里，一抹身影渐行渐远，如幻如影，嵌在一片茫茫之中......
　　郭子风竟在一座破庙中，旁边坐着一个跏腿道士捕虱，郭子风便起身稽首相问，“此系何方？仙师仙名法号？”
　　道士笑道：“连我也不知道此系何方，我系何人，不过暂来歇足而已。”
　　郭子风听了，不觉冷然如寒冰侵骨，擎出那股雄剑，将万根烦恼丝一挥而尽，便要随那道士去。
　　司马昭忙拦住他们的去路，喝道：“好个癫疯道士，欲要引着子风走上歧路，我先结果了你！”
　　他执剑刺去，却扑了空，那道人立于一巨石之上，笑道：“你这个痴种，待历尽风月波澜，尝遍情缘滋味，海将竭矣，你在那剐龙台上，恐难免一刀，还不快去逃命！”
　　司马昭听了，不惧分毫，仰面朝天冷笑道：“这妄言祸福的妖人，擅惑众心的跛足道人，今日不可不除！”
　　擎华铤剑再刺那道人，铮然有声，血溅满身。
　　司马昭愕然大惊，掷剑再看，砍中却是一株大梨树，仰观那树，亭亭如华盖，直侵云汉，并无曲节，四顾再无道人与郭子风的踪影，不远处仅有一潭，名囚龙潭。
　　倏觉头脑疼痛不可忍，司马昭大叫一声，睁眼一看，原是在廊下小睡而已。他拂去前额渗出的冷汗，眉头微微笼起，悠悠长叹：“近日总心神不宁，究竟是何缘故？”心头隐忧渐生，侧身仰望天际，雨声渐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样子。
　　“公子，豫州急报！”沈沛箭步走来，躬身递上信件。
　　司马昭拆开信封，大致一惊，眉峰微敛，然后道：“豫州清江县受了水灾，须派官员去赈灾，稳住民心。”
　　他微垂目，看着手中略显潮湿的信件，仿佛看到大水漫堤，四乡八寨的难民，纷纷拥进城的景象。
　　“公子莫忧，微臣祖籍正是清江县，既然清江百姓有了难，微臣甘愿前往！”吕巽不知不觉地走近前，颔首沉声道。
　　司马昭看着他，眉峰忽冷，半晌后才淡淡道：“吕大人自愿前往，可知晓此行是个苦差使，吃力不讨好，我怕委屈了吕大人。”
　　“蒙公子厚爱，”吕巽唇际勾起一抹浅笑，手垂下，看着手心，微微拢紧，“拿着朝廷的俸禄，自然要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微臣去清江县赈灾，怎可怕劳累，父母官理应为百姓着想。”
　　沈沛嗤之以鼻，素日里以敛财为目的的吕大人，恐怕不是个爱民如子的清官。
　　“好，吕大人与张廷尉同去清江赈灾，你们二人互相有个照应，也好彻底解决灾情。”司马昭忽勾唇浮起一丝神秘的笑。
　　吕巽尴尬笑着点头，不知不觉中那样的低语就这样轻轻溢出，“本想大发一笔财......怎么还跟着那个家伙......”
　　待他走远，沈沛忍不住问道：“公子，为何派他去？”
　　司马昭闻言却浅浅一笑，只是眼中的光芒骤冷，“从国库调来的赈灾银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想要侵吞这笔官银的人可不只有他一人，从四面八方来盗取官银的人，恐怕已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