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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第三百一十六节 ...

  •   连绵淫雨漫天飘落,老天爷像发了疯似的,一个劲儿地下雨,黄河、淮河水位猛涨,有几十处已经决了口子,大运河以及黄、淮交流,都改变了旧日的模样,浑浊的河水怒吼着,咆哮着,呼啸而来,奔腾而去,卷着泥沙,冲击河岸,打着令人心惊胆寒的漩涡,站在高处,放眼四望,只见水雾蒸腾,浊浪排空,到处是一片汪洋。
      就在黄河、淮河和大运河三河交界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清江县城,因为地处水陆交通要地朝廷在这里设了粮道,盐道,连接南北大运河潜运的船只,都要在这里打尖,上税,这个小县城本来只有一万多人口,现在决了堤,祸从天降,难民们纷拥进城,几天之内人口猛增至十几万人,大街小巷,庙宇寺观,城墙根屋檐下,到处搭起了简易的窝棚,堆放着湿淋淋的行李,挤满了面黄肌瘦的难民,店铺关门,粮价飞涨,平日只要一个铜钱的烧饼,如今得花一两银子才能买到。
      清江县的知县姓杜,单名预,年仅二十多岁,在这里当县令已经两年了,他为政清廉,很受百姓们的爱戴,说来也怪,他本是武将之后,却因先父得罪了文帝时的佞臣,故而入狱枉死,杜预自幼丧父,由母亲于氏抚养成人,他决心秉承母训,也要做一个像父亲那样的正直之人,决不趋炎附势,哪怕得罪当朝权贵。
      去年,皇上的舅舅,江南豫州总督马封做寿,别的官员送金送银献礼祝寿,可他呢,却只送去了一双黑布鞋,这下子惹恼了那位总督大人,扎个茬儿参了他一本,把个县令给革职了,如今新任的县令虽然没来,可是马封派的摘印官梁守财却已来到了清江,不过,这梁守财滑的很,他一看,清江县正被大水围困,吉凶难保,如果即刻摘了杜预的官印,他就得为治水保民担风险,所以,他人来了,却没急着摘印,他不摘,杜预就没法交差,就得继续管事。
      此刻,杜预搀着年过五旬的老母亲,站在城门的箭楼上,他望着城外的大水,和身边几十个满身泥浆的衙役,单薄的衣衫,抵挡不住阴雨中的瑟瑟秋风,他们娘俩心事沉重,不禁打了个寒颤。
      于氏看着儿子说:“看这天,一时半刻恐怕还晴不了吧?城里聚着十几万人又冻又饿,怎么消受得了?儿是这地方的父母官,得赶紧打主意啊!”
      听了母亲的话,杜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娘说的很对,孩儿我也正为这事儿犯愁呢,这清江县是整个豫州的屯粮之地,可粮库不归我管哪,不说摘印官现在就住在这里,连豫州总督马封都在道台韩春府中,他们守着粮山米垛,却看着全城百姓挨饿不管不问!今早,我已派人去请他们来商量放粮的事儿了,娘老放心,会有办法的。”
      杜预说罢,把母亲搀到里间休息,出来又叫上几个衙役准备到粮库中,刚走出去不远,便被一人横剑拦住去路。
      “你就是那个人称‘左传癖’的清江县令?听闻你最喜读左丘明《春秋传》坐卧常自携,每出入必使持《左传》于马前,现在看来,真是徒有虚名,你这个小小县令,只怕也快做到头了!”一个清朗若风吟的声音轻轻传来,俊脸上犹带着一抹闲适的浅笑,就这么意态悠闲的立在杜预身前。
      “你是何人?”杜预凤眸陡然一闪,脚步顿止,“让开,我有要事在身,阁下若寻我麻烦,恕我不便奉陪。”说罢,绕过他继续前行。
      忽然,一道雪亮的剑芒向他射来,杜预微微倾身向后,轻松避过。
      浩鹰颜愕,瞬即唇略勾起,冷笑:“依你的身手,仅当区区一介县令,可不委屈了你?”
      杜预漠然回望,旋即径自走向箭楼,待进入大厅中,便见豫州总督马封与摘印官梁守财,道台韩春正聚在一起饮酒,笑声不绝于耳。
      杜预按捺住心中愤懑,躬身作揖,“马总督,梁大人,韩大人,卑职今早差家人杜禄至府呈递禀帖,想必已经展读了?”
      听了杜预的话,三人对视一笑,韩春笑容可掬地说道:“大札已经拜读,先生拳拳爱民之心,兄弟已是了然于胸,不过开仓救灾,事非寻常啊......呵呵,老兄在这里已是两年有余,啊,这个规矩还不懂吗?兄弟爱莫能助啊!”
      梁守财听了接过话笑道:“就是这个话,这几日我们几个公余闲论,提及杜大人,都是赞不绝口,清江城这次安然度过洪讯,水总算没进城,全仗杜大人领着人日夜防护,这就是你的大功一件,不瞒你说,马总督已不计前嫌,愿重加保奏呢!”
      马封喝得醉醺醺,摇晃着脑袋,指他便道:“再过十几日,朝廷派来的赈灾官员就要到了,杜大人也不必再费心了。”
      听完这话,杜预沉思了一会儿,冷冷说道:“梁大人既然未收印,我杜预此时仍是一城守牧,朝廷备粮原为百姓,几位大人都晓得,三日来城里已饿死七十余人,万一激起民变,城内无兵,城外无援,请问谁承担责任?又如何善后?”
      韩春是道台,听了杜预的话,不安地说道:“我也正为此事担忧,杜大人可有什么主意?城里百姓已经在商议聚众抢粮,不瞒你说,昨日粮库门口已打死了三个闹事刁民......”
      杜预冷笑了一声,“咦,既然老百姓闹事,来一个打死一个,来两个打杀一双,何等爽快!他们既然闹事到库里,正是大人该管,我又有什么法子?”
      马封醉意正浓,哪里听得出杜预话中有话,干笑一声道:“不过十几日的光景,大不了将那些贱民全锁起来,又有何妨?”
      话音未落,一身影闪过,只听碗盘摔碎声,原来他们身前的桌案已被掀翻,紧接着便是一声厉斥,“说此话者,便应立刻打死!你知道十几日断粮会有什么后果吗?那是上千条人命!”
      众人猛听局外有人发话,都是一怔,听了这话把梁守财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擎剑青年,却不认识。
      他断喝一声,“你是谁?这是你说话的地方?你——”倏地颈间冰凉,一把剑刃已横在他颈上,他登时变了色,哑声。
      “杜大人,你说先砍了谁好?是他?还是他?我这飞景剑许久不沾血了,今儿可算开荤了!”浩鹰纵声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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