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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八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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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2月。
G&H这几年发展顺利,设计部精细划分,我和陶冶事业平稳,父母健在,女儿健康成长,我们进入了三十而立劳碌奔命期,生活,也不再戏剧。
我去人事部拿了几份新员工的资料准备明早面试,随便翻看他们的工作经验一边走进办公室,迎面看到Amanda组的wendy和她正站在大办公室聊天。
“蒙洁,你来了正好。”随即她转向Wendy,“她认识时间比我长,你问问她吧。”
这些年,随着我和陶冶彼此的称呼,与我们最初就认识的同事们也就跟着直呼我们的中文名。
Wendy不满地对Amanda说:“Boss,我明天不会顺利交稿给你的……”抬眼看我,转而兴奋跑来道,“Gray姐好。”这女孩子刚来一周,机灵可爱。
只见她撒娇地拉住我的手臂:“Gray姐,下班时间了,可不可以问点八卦?”我故意看了看表,然后笑,可以,不知你又问了什么深奥的问题连你的女陛下都解答不了呢?
“总监的私人电话号码是多少?他平时只埋头工作吗?他有些什么爱好……”
我瞠目结舌,你问这些做什么?说完我期待答案地望望她身后的Amanda,后者竟然耸耸肩,幸灾乐祸地笑。
Wendy一副老成的样子,神神秘秘说,Gray姐,我总不能坐这里干等着总监啊。你看他到我们组来一句废话都不多说,整天坐他的办公室里画画改改,最后一个才下班。不过……Gray姐你一般也比较晚下班,你们几年同事了你肯定比我了解他,你透露点给我,成功了我请你吃饭。
为了办公室和谐稳定少有私人感情,再加上早已过了甜蜜期,我和陶冶这几年比早两年更是进了办公室只谈工作,一般进公司的新人要一两个月才会恍然大悟原来我们是夫妻,更有甚者,半年以后才知道的。
我哭笑不得:“小朋友,他已经结过婚了。”我不敢当面承认我就是那结婚对象,怕小女孩子尴尬。
“啊?”她果然失望,Amanda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劝慰,“我都说吧,你不信。不过没关系,什么墙角不可以挖呢,是吧?”随即挑衅望向我,我恨不得一叠资料扔进她的低领毛衣里。
Wendy果然变脸速度极快,立马点头:“是啊,有太太了还可以离婚嘛……不过这个情况超乎我想象,我晚上回去想想,明天你一定要告诉我细节啊Gray姐,我还要去帮家人买东西先走了啊。”说罢,急忙冲出去,留下我和Amanda迅速扭打在一起。
陶冶走到门口看到偌大的办公室里就我和Amanda互相揪着对方的头发,这种场景虽然别人很难见到,但是他已经见惯不惯了,发话:“还掐,不是要去买东西,走不走?”我们这才散了场。
一起进电梯时,他问,Amanda为什么刚才看到我就笑得那么“阴险”?我嗤之以鼻,她随时随地都阴险。
我们来到附近的一家超市,他负责推车,我就负责往里面不停放东西。他故意瞪我,说:“你怎么越来越爱吃甜食,当心老了三高。”我一挑眉,接话:“三高的时候你把我休了就是!”话虽如此,我仍旧挽着他的胳膊,不过随手放下了棉花糖。
“拿瓶酒吧。”他向我示意。
“喝酒?小心老了三高。”我就着他刚才的话找到反驳的机会。
他对我特别没语言:“太太,家里来客人怎么办?”
“所以你是为了让客人们三高?”我一边笑着伸手拿一边再说:“就你平时那样黑脸,谁敢去我们家做客?”
把酒放进车里,继续和他往前走,我低头整理一下车里的东西,抬头的瞬间脚步停住,手没来得及从陶冶的胳膊里抽出来。对面,Wendy也抱瓶酒,怔怔地站在那里,看见我们,有点紧张:“Gray姐,陶……陶总监,你们……也买东西?”
陶冶疑惑地望我一眼,我这才机械地笑笑:“对啊。”然后转头跟陶冶解释,“这是Amanda组新来的Wendy,你还不认识吧?”一听是下属,他马上装清高,冲Wendy含蓄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对方看了眼我挽着陶冶的手,可能同时也看到了我手上那枚戒指,眼神有点躲闪,我竟然心虚地放开,弄得自己跟他的小情妇似的,有些滑稽。
“那……我们先走了。你买完东西也早点回家。”我冲Wendy笑笑,随陶冶从她身边而过,她尴尬万分地勉强回我一个笑。
坐上车,他问,刚才那女孩子,脸怎么那么红?
我没回答,心里默念了Amanda的祖宗十八代。
一开门就听到琴声从两个小孩的卧室传出来。打开,羽澜用小手在弹着哆来咪发唆,三岁的她刚被我教琴,还很有新鲜感。安静趴在床上静静地翻着图书。
她们有着她们这个年龄应有的童真,但令我与陶冶更惊讶的是,两个孩子都很文静,有她们不应有的沉默。或许是因为我和陶冶少有在家与她们沟通的原因,不禁内疚。而有些遗传也完全体现,羽澜偏爱乐器,安静偏爱书本。若是看同一本书,羽澜喜欢看插图,而安静更喜欢看她认识的字。
这是我和轻盈的区别,原原本本地复制两个孩子身上。可是陶冶却说过,羽澜像他,安静,像我和轻盈各一半。
她们彼此并不像我原来和轻盈那般亲密,也许是从小生活在一起,相处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都是小孩子,开心时一起笑,有点小别扭还是互不理睬。很多时候她们说话,说着说着又各自去忙各自的“工作”,干起自己的事情来一声不吭。有时我感叹,我和陶冶并未刻意培养两个小淑女,真不知是喜是忧。
“囡囡,妈妈今天买了小罐装的水果糖哦。”安静先抬头,羽澜接着,我笑着将糖递给她们。
“妈妈,明天我们幼稚园家长互动日,我们大班和澜澜的小班都有,你和爸爸有时间来吗?”安静接过糖果期待发问。我心酸不已,在她年幼的人生里,已经懂得询问“有没有时间”这个概念,我和陶冶,长期都没有时间。
“好,妈妈一定来。”我拍拍她的小脑袋。
饭桌上。两个孩子似乎预知我会说什么,夹一次肉就一定紧接着夹一次蔬菜,我反倒有点不知所措。不是说母亲与孩子的感情都是在教育中培养的吗?她们现在让我简直连教育的机会都没有。而要我在这短暂的晚餐时间表达出我所有的疼爱似乎也不大实际,只能故作轻松地问一句:“今天幼稚园老师讲了什么啊?”
羽澜没吭声,安静想了想,说,讲了一家人的故事,澜澜她们班上也看了这个动画片。
“是吗?那澜澜觉得好看吗?”陶冶问。
羽澜这才开口,好看的,有妈妈,有爸爸,有姐姐,有妹妹,和我们家一样,就是没有MARY姨。
“可是……”安静想了想,再接口,“跟我们家里还是不大一样。爸爸,你平时叫妈妈是叫什么?”
我和陶冶拿着筷子面面相觑,这是什么问题?我们还未反应过来,羽澜已经笑出声:“爸爸叫妈妈‘蒙洁’还有‘太太’咯,妈妈叫爸爸‘陶冶’还有‘黑面神’。”
“对啊,可是动画片里的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叫老公和老婆?”安静也不解地问,扬起天真的脸。
我看陶冶那智商是一时反应不过来了,于是混混沌沌地乱解释:“因为动画片里的爸爸妈妈不叫‘陶冶’和‘蒙洁’,凡是不叫陶冶和蒙洁的爸爸妈妈,都叫‘老公’和‘老婆’。”陶冶在对面瞪我一眼,想笑没好笑出来,我也被我自己的天马行空伤到了,一口鱼肉含在嘴里难以下咽。
两个孩子似乎还有点不解,陶冶干咳两声,说:“快吃饭吧,吃了去看卡通片,我们快点比妈妈先吃完。”
两个女儿开始快速地扒着碗里的饭,我呼出一口气继续慢慢吃,大不了我洗碗,至于教育,丢给陶冶吧。
深夜,陶冶刚整好文件进卧室,我也刚大体构思好一张图纸。
洗漱完毕,疲惫地倒在床上,突然想起两个女儿今天饭桌上的话,有点想笑。自己都没有发现,原来从来都不亲昵地去称呼对方。他也在我旁边轻笑一下,许是也想到今天的事。结婚那么多年,有着微妙的默契。
“你说,小孩子怎么那么多问题?”他开口问。
“我怎么知道,你女儿和你一样,都古古怪怪。”我话一出,他便皱眉,起身很正经地问:“为什么每次她们犯点小错误你就说是我的女儿,而她们很乖的时候就变成你的女儿了?”我偏头不理,自顾自笑,他紧接着打断,“老婆,严肃点,不要笑。”
“‘老婆’你妹,真恶心,你刚才跟着孩子卡通片看多了吧。”我摆好枕头躺下去。
“丁蒙洁你各种无趣。”他气鼓鼓地也一头栽下来,脑袋刚好靠在我的心口上,刚洗过的湿短发差点扎进我嘴里。
“你给我严肃点儿。同事要是知道你私下这样不检点,可就再也不怕你了。”我使劲推开他。
“我人缘真的很差?”他抬头。
我点头,是,非常差,十分差……你的绰号已经从“黑面神”升级到“鬼见愁”了你不知道?
“谁起的?”他怒目。
“Amanda……和我。”我战战兢兢说出。
他冷冷一笑,陶太太你老是和别人一起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一定要把你休了或者卖掉。
我嬉皮笑脸,卖给陶冶吗?好啊。
他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我想说把你卖给陶冶?
我哼,我是谁,我还能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无奈,好吧,我唯一的冷幽默都被你识穿了,我们以后再也没有语言了。再见,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