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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雪翎三步摇 ...

  •   踌躇再三,定雪旋决定下山。
      既然她为之刻苦多年的目标有了偏移,既然这里已经和她格格不入,倒不如,下山找沧海。

      在屋里收拾行装,和沧海相反,性格淡泊的定雪旋橱里的衣服很是花哨,颜色样式繁复多样,浓墨重彩。不知道为什么,沧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差人送来新款的衣裳,绫罗绸缎的,不管她喜欢与否,她偏爱着把彩衣套在姐姐身上的感觉,自己却总是一身素白,恒久不变地。

      门轻敲。定雪旋转过身,正对上无为师太推开门,愠怒地:“雪旋,你这是做什么?”定雪旋放下手中的包裹,走到她面前:“师父,我想下山。”无为问:“为什么?”定雪旋没有迟疑:“我恨朝廷。”无为甩手一个耳光,定雪旋白皙的嘴角瞬时染红。无为恨恨地道:“为师养着你,纵你宠你,拿最好的武功教你,只希望你能够长大成材,报效峨嵋。雪旋,你刚才说什么,再给我说次!”

      定雪旋抬手拭过嘴角,跪到地上:“徒儿不肖,师父,你将我逐出师门吧。”无为又是一记巴掌,她的头偏到一边,右颊肿起,无为薄怒:“我就指望你一个人了!定雪旋!我在你身上下了多少心力你自己明白!你居然说这种话,定雪旋,你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两个字,扣到了她的死穴。定雪旋默,垂下头,十指贴紧地面,冰凉剔骨。

      无为走到床边,拎起她的包裹,抖落一件件华丽的衣衫,提脚踢起定雪旋挂在床边的剑。剑旋转,五彩的衣絮作雪花散,零乱地碎了一床。白剑清脆坠地,无为愤恨地道:“走?谁允许你走的?”定雪旋抬眸,看着妹妹最喜爱的衣裳如此下场,眼中流露不忍:“师父……”无为横眉:“定雪旋,没我的准许,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她作势摔门走人,定雪旋连忙从地上爬起,挡住了她:“师父!”无为说:“我说的话你不再听了吗?”定雪旋摇头,道:“沧海不见了,我必须去找她。”无为笑:“她不是坠崖死了吗?”定雪旋却步,别开眼:“沧海没死。”无为微讶:“这样,早知道叫王大人晚点动手了,我好再从这丫头嘴里套点魔教的地形分布。”

      定雪旋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师父,你——”无为颇得意:“不然,你以为凭王濂,就能不费吹灰地把大列军队带进北云芷的内阁?再者,将损伤减到最低,正符合你的慈悲心肠吗?”

      无为讽刺的笑凛冽地捅进她的心窝。沧海,北云芷,魔教,还有孟浪……难怪那么多年来,门规甚严的无为能够容忍沧海探亲似的,来往峨嵋……难怪,她和她的妹妹早在许久以前,就开始被算计,被利用……虚名浮利,光耀师门,都是建立在践踏别人的情感之上。

      不再迟疑,定雪旋狂奔出门。

      无为甚至都来不及反应过来。

      风在呼啸,吹过耳际,她的脚步不曾停滞,如此坚定地。也许,又该换把新剑了。

      沧海——北云芷一定知道你在哪里。

      ###

      八月中旬,天闷地燥。柳州,孟浪。
      刚刚从三潭龙跃回来的孟浪惹了一身的骚,跑进酒馆,叫了满桌的菜,筷子刚提过肩,忽又莫名一股怨气,啪的摔了筷子。

      沧海你好样的!——灌了自己一口烈酒,他红着眼扫过围观的目光:“看什么看?!爷今个不乐意,全给我滚一边去!”旁人议论纷纷,孟浪霍地踹翻了桌子,巨大的声响惊得满堂的抽气声。总算安静了下来,他随便踢了个凳子,坐下,朝着二楼不知所措的小二:“再给爷上桌菜!”

      捧着算盘的掌柜笑呵呵地迎了上去:“这位客官,脾气不好也不能往我这里撒气——”话没讲完,孟浪拿银票封了他的口。即时生效,掌柜赶紧推搡着小二,重新扛了桌子过来,摆上菜,招呼大家莫惊惶,莫怪哉。

      是啊,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孟浪把女儿红当茶喝,胸腔里的闷气无处可泄,埋首满盘佳肴,忽又觉得反胃,一双筷子,提了放,放了提,忿忿难平。他根本没心思注意到,拿了银票的掌柜正和小二低头私语,不一会儿,不动声色地推了个人出门。

      沧海,沧海!他心中默念着,腰椎上的伤口如火势燎原,刺骨的疼急速蔓延全身,终于,筷子无力地坠地,孟浪趴到桌上,号称千杯不醉的花花公子,双眼迷离,嘴里含糊不清地:“沧海……沧海……”

      “你找沧海?”潭主姑苏寒雪如是问。孟浪心喜,赶紧收了扇子频点头。未料,迎面而来的就是火辣的一记蛇骨鞭。孟浪的轻功学得不错,一个侧身,鞭子抽到了后腰,足点地,他迅速退后数丈,不解地道:“姑苏姑娘?”姑苏寒雪一脸戾气:“我娘让我比武招亲,你娘子倒好,差了她身后的男人,也不知道什么路数,跃上台不过三十招就打落了我手里的鞭子!”

      孟浪捂着后背,猩湿的热流涌出,他苦笑:“输给大内第一侍卫也没什么可丢人的。”姑苏寒雪又是一鞭,孟浪跳离,三潭之一的青龙潭,鞭落,飞溅的石子扰皱了一潭碧水,孟浪无奈地退后再退后,险些被石壁上的青苔滑倒:“姑苏姑娘,我娘子固然有错……但是那男的跟我没关系啊……赢你的是他,你别把火撒我身上呀……”

      姑苏寒雪见他只差哭着喊冤的模样,更加气得不打一处:“你还说你还说!他赢我是没错!他不肯娶我便罢了,姑娘我只当以武会友!可是你娘子打的什么狗屁主意!”孟浪见她粗话都骂出来了,心中大呼不妙,赶紧掏出扇子,墨绿的鞭直朝他面门,身后仰,以扇柄为轴,仰到水平,鞭子居然顺着惯性绕上扇轴。

      舒口气,孟浪拽紧了鞭子,开口:“姑娘火气小点,沧海做错什么,我代她向你赔不是便是。”姑苏寒雪手劲上不及他,眼见扯不回鞭子,干脆怒了,撒手:“你干嘛不自己问问她?她指使别人赢我,骗走我母亲给我的嫁妆,雪翎三步摇,只一句喜欢我的发簪,就找个男人来骗婚,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总比迷昏了你直接拿掉好吧,孟浪没有反驳:“那后来呢?”

      姑苏寒雪脸上忽青忽白,跟调色盘似的:“拿了我的东西,跟她的男人远走高飞了!”

      什么她的男人?孟浪颇不悦:“沧海是小孩子习性,玩够了就厌了,届时我让她还你便是!”不就一个发簪吗?娘们就是娘们,这么不爽气,为了一根簪子抽得我半死。

      姑苏寒雪冷笑:“这两个人,来我潭里入住三天,形影不离,连住的屋子都是贴隔壁的。我说,你这个万事和为贵的夫君,怕是自个娘子跟人跑了都没反应吧?”

      跑?红杏出墙——孟浪想到点苍里误导轩衣的那幕。哦不,他摇头,天下乌鸦一般黑,可未必全都应验——“江湖儿女,自然疏于避嫌。”这话他明显说给自己听的,姑苏寒雪哼了声,轻蔑地扫了他两眼:“乌龟我见多了,做成你这样理直气壮的倒还罕见。”

      孟浪咬了咬唇,不住暗示自己不能跟个姑娘较真。姑苏寒雪自持说中他痛处,得意地抬高下颚:“算我多事,爱嚼舌根,只怪我见少识寡,着实没见过谁家的娘子走路要时刻不停地牵着别的男人。”孟浪猛地抬头:“你说什么?”姑苏寒雪笑:“没听清楚吗?姑娘我可看清楚了,你娘子,沧海,连走路都要被牵着,如胶似漆就是那么用的吧,啊?”

      孟浪抽回扇子,蛇骨鞭掉地:“怨妇我见多了!”没有后文,转过身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出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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