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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黎明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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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辛宇出去之后,护士进来给她换上了最后一瓶点滴。
护士是个小姑娘,声音细细柔柔的特别好听,换好点滴后,她微微一笑说:“打完这小瓶就没有了,现在有没有感觉好点?”
向晴疲惫地撑着眼皮,只轻轻“嗯”了一声。
小护士犹豫着弯下腰,笑嘻嘻的对她说:“下午抱你来医院的是你男朋友吧,他长得好帅呀。”
向晴愣了愣,打趣说:“人不可貌相的。”
小护士不以为然的一笑:“你是没有看到,当时他有多紧张你。”
向晴完全可以想象的到他担心的样子。
合上眼,仿佛还能看到他出现在厂房门口,零星的雪花围着他起起落落,冰冷的空气里,他急促的呼吸声反而令她安心,躺在他温暖又踏实的怀抱里,她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一会儿。当时真的以为是在做梦,而那一刻,她多么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再醒来。
向晴住的是单人间,病房不大但一应俱全,她没有想过自己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办法面对这里苍白的一切,却没想这样冷的夜里,她竟然可以如此平静的一个人待在这里。
记忆犹在,却不再痛彻心扉。
这么多年,她一直不愿去面对父母突然离世的事实,所以总是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
回不了家,她甚至连活着的勇气都失去。
那段日子,她拥有的全部记忆几乎只停留在了他们永远离开的那一天,童年的记忆,灿若星芒,却成了她走不出的梦魇,一次一次的让她痛醒,流着眼泪也依然觉得幸福。
夜深人静时,她总是想:一个人,她到底该怎么办?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也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一直以来的害怕、逃避,不过是担心会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有一天会爱上他,而到最后,再一次失去。
她没有勇气再去爱一个人,再经历一次失去,她害怕,害怕至极。
她用了那么长的时间,也仅仅只是在时间的流逝里,将过去的一点一滴渐渐埋藏,而遗忘一个人,要用上一辈子的时间。
因为过去,直到最后的一刻,她才知道,真的爱上一个人,会用尽全部的力气,会全心全意。
她就是那么想的,这一辈子,爱过一次就足够了。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过来,原来她的心里,已经腾出了一个地方。
她一直都天真的认定,以为她过去承受的是为了让梁佑辰得到幸福,她已经没有幸福可言,可是她愿意成全他,希望他能幸福,所以,无论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再疼,她都心甘情愿。
到了今天,她才知道怎样才算真心爱一个人。
她错了,错的无法补救。
从今天开始,她会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昨晚虽然吸了□□昏睡了很久,但屋子里寒气重,从公寓跑出来时她连外套都没穿,拖鞋也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地板袜根本抵御不了严寒,半夜里被生生的冻醒,迷迷糊糊的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一颗心就提了起来,所以一整夜,她都没有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现在人安全了,身体暖和了,瞌睡虫就全回来了。向晴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困过,好像干了很久很久的体力活,全身软的没有力气,本来以为区辛宇很快就回来,等着等着,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
睡着之前,她记起了有一年的冬天,天气还没有这么冷,那一天,父母就那样一下子离开了她,真的好像整个天都塌下来了一样。闻此噩耗,身体一向硬朗的爷爷一下子病倒在了床上,父母的后世是叔叔一手操办的,那时候,婶婶一直抱着她,陪着她一天一夜都没有合过眼,后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婶婶把她抱回床上,她从梦中惊醒,嘴里一遍遍的念着妈妈,凄厉的哭了起来。
之后的好一阵子,她都会突然从梦中惊醒,醒来的时候,她的心就像被梦魇困住了一般,害怕的连哭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这一觉,她睡得很沉,连梦都没做一个,都记不得已经有多久没有这么舒服的睡过一觉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后来觉得身上疼,她慢慢的醒过来,发现夕蕊卧在她床沿边,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在她的身后,区辛宇斜靠在沙发里,合着眼,也睡着了。
透过微弱的灯光,向晴看清了他微蹙的眉头,几缕发丝凌乱的盖在额前,大概是很困很累,他的姿势看起来并不舒服,却好久都没见他动一下。
这两个人,昨晚也一定一宿未合过眼。
夕蕊的手忽然又紧了紧,向晴疼的吸了口气,抽了抽手,却被夕蕊握的更紧了些。
小蕊的呼吸突然一点点急促起来,向晴知道小蕊一定是做了噩梦。
她轻轻唤了一声:“小蕊。”
过了一会儿,小蕊才惊醒,红肿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醒来,她眼眶立刻红了起来,差点又要哭出来:“姐。”
“小傻瓜。”她心疼的微笑,“做噩梦了是不是?”
小蕊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噩梦里回过神来,抓着她的手,连声音都哑了:“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真的真的……”
向晴眼眶一热,忍住激动安慰她:“我已经没事了,小蕊……”
小蕊似乎明白她要问什么,接住话说:“姐你放心,爸妈还不知道,我跟妈说你今晚要加班。”
“他们信了?”
夕蕊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他们,我说是你们老板临时决定的,我还说你今天的加班工资会翻好几倍呢,不赚就便宜人家了。”
向晴真没料到小蕊这么能掰,于是忍不住赞她:“小蕊,你真聪明。”
区辛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大概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唇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默默望着她们。
夕蕊哭笑不得的白了她一眼,痞痞的笑道:“我哪有这么多心眼,是辛宇哥叫我这么说的。”
向晴转而看向小蕊身后的男人,笑问:“这么说我今天躺一晚上还有好几倍工资拿了?好几倍是多少啊?”
区辛宇不理她,将手心按在她额头上,停了一会儿说:“烧总算退了。”
他的掌心微暖,软软的感觉特别舒服。
夕蕊说:“姐,你饿不饿?我把水饺装保温瓶里了,还热着呢,要不要吃点?”
小蕊将保温瓶打开递到她手里,向晴瞧着保温瓶里已经闷的惨不忍睹的水饺抱怨起来:“干嘛不早点叫醒我,全都糊了,好可惜。”
顾夕蕊急忙推卸责任:“是辛宇哥不让我叫醒你的,他说让你先好好睡一觉,他还说,要是你饿了自然会醒的。”
向晴拿眼角扫他:“把病人饿醒这样的话确实是像他说的。”
区辛宇冲她一笑,装模作样的“啊”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笑的那么无辜,向晴便不想这么轻易就被他蒙混过去,哪知话还没出口,一旁的顾夕蕊就不乐意了,喃喃说:“姐,你可别冤枉人啊,我都看出来辛宇哥那是心疼你,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向晴舀起一只饺子皮吞进嘴里,面皮泡的久了软滑的很,都不用嚼就滑进了喉咙里,汤也很鲜,估计是饿坏了,一张嘴就停不下来,感觉像是好久没吃过这么可口的一顿饭了。
趁着喝汤的空隙,向晴提醒小蕊:“顾夕蕊,你是谁的妹妹,你最好早点表面立场。”
小蕊瞪着眼睛,没头没脑地拿话堵她:“什么立场呀,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咳咳咳……”
向晴连陷都没来得急嚼完,一口咽了下去,连汤带陷的,咳的够呛。
“姐,你慢点!”
向晴泪眼汪汪的白了一眼罪魁祸首,才闷头把保温瓶里的饺子吃了个精光。
吃饱喝足,人也精神了,向晴觉得没必要住院,想提前回去,可区辛宇坚决不让。
向晴跟他们解释:“我已经没事了,我不想在医院里头过年。”
区辛宇说:“后天才是除夕,我们明天就出院。”
可向晴依然坚持:“我不要在医院里过小年,不然来年我一定会霉运不断的。”
区辛宇诧异地望着她:“这你也信?”
向晴说:“你就当我迷信好了,让我出院吧?”
他一笑:“不行。”
顾夕蕊说:“姐,你听辛宇哥的,你都不知道你来医院的时候烧的有多厉害,虽然现在已经退烧了,可是晚上再烧起来怎么办?你放心,从今天开始呢,姐姐的霉运已经结束了,我说了算。”
眼前的形势完全是一边倒,可她依然不放弃:“辛宇,我要出院。”
区辛宇一语打消她念头:“好,那你想回哪里去?”
向晴沉默了。
叔叔家是不能回去了,要是这么跑回家,婶婶非吓死不可,铁定要打破砂锅问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向晴只得妥协。
躺在酒精萦绕的病床上,向晴睡的并不踏实,也不觉得热,可半夜里出了一身大汗,想起来拿条毛巾,又怕惊醒小蕊。
向晴往身后挪了挪,听到小蕊细细的鼾声绕在耳边,她又抬头看了看沙发。
他还在。
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切真实的让她心安。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护士来给她量体温,烧又起来了,最后又挂了两瓶水。
区辛宇是被电话吵醒的,他看了一眼手机后就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说公司有事要离开一会儿,但等到她挂完两瓶水也没见他回来。
他只派了小周来接她出院。
一路上,小蕊都不说话。向晴不知道小蕊在想些什么,看到她默不作声的样子,只觉得心酸。
其实小蕊明白,或许比她更明白,有些事,过去了,就永远都追不回来了。
她伤害的人,这一辈子也都没有办法再弥补了。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昨天,在郊外废弃的厂房里,她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区辛宇。但是除了他之外,她看到还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离他们半米开外的身后,她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去回想,可是她骗不了自己,在铁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听到的那一声焦急的呼喊,那个忽然停下来的熟悉身影,是梁佑辰。
梁佑辰紧随在区辛宇的身后一起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可是只走了两步,他就停了下来,在她被区辛宇抱起之后,他的脚步悄然停下。
那是她的选择,也是他的选择。
虽然很难受,她却不能逃开。
她的心再也不可以动摇。
在医院里,向晴没有想到苏拉会来看她,她很意外。
苏拉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昨天晚上听说后,真是吓坏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两个人静了几秒钟后,向晴打趣说:“这两天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现在噩梦结束了,不是有一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苏拉看着她,静静地笑,就像是真的从她的话中听出了笑意。
“向晴……”她欲言又止。
叹了口气,才又说:“本来今天我打算回美国了……早上的飞机。”
外面一定很冷,苏拉的鼻尖被冻出了一抹红晕,乌黑的眼底闪着晶莹的光晕,看着很美,向晴只想到一个词来形容她——天生丽质。
护士推着药车从门口经过时,抬了抬头停了一下,又下意识的往病房里看了一眼,苏拉闻声也回头看向了门外。
忽然,苏拉没头没脑地看着门口说:“还好你没事,只要看到你没事就可以放心了。”
向晴怔怔地瞅着手背上的针头发呆,半晌都不知道该怎么扯开话题。
“向晴。”苏拉喊了她一声,抿着嘴唇顿了顿,说话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好几分,“有些话我在心里憋了很久,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和你说,可是我又很清楚,我只是一个旁人,你和佑辰之间的事,我一个不相干的人不适合说什么。以前没见到你的时候,我是没有机会说,后来见到了你,我又犹豫了,我很害怕自己会做错,最后不但没有帮到梁佑辰反而伤害了他……可是每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会想到梁佑辰,就会忍不住想要告诉你,向晴,我真的好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所以我才打算提前回芝加哥。”
即使知道,不管苏拉说什么,她都不会再动摇,可是心里却依然害怕,因为她要说的不是别人,是梁佑辰。
苏拉在椅子上坐下来,告诉她说:“向晴,你说是不是天意呢,飞机票我都买好了,今天一早的航班。可是昨天,我准备好行李之后,却听到你出事了……当我找到梁佑辰的时候,他已经喝得都不知道我是谁,深更半夜,他一个人坐在外面喝的不省人事,嘴里一遍一遍地喊着你的名字,一遍一遍的问我:‘她好不好,我只想知道她好不好?’”
苦涩的一笑后,她又说:“想知道你究竟好不好,只要来一趟医院不就清楚了吗?梁佑辰这个傻瓜,真的有那么困难吗?”
好一会儿的沉寂后,向晴低着头轻声说:“你真的很在乎他。”
苏拉莞尔一笑:“是的,我真的很在乎他,因为他让我知道了什么叫死心塌地,更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一个男人,爱一个人胜过了爱自己。向晴,我真的好想把他在国外生活的那两年记忆全都塞进你脑子里,让你知道他所有的经历,包括那些为你做过的傻事,好让你不忍心,可是我又怕我会失去这个朋友,你知道那些日子他有多辛苦吗?他甚至,差一点……”
向晴吃力的将头抬起来,视线落在了她微微颤抖的嘴唇上。
苏拉激动的问她:“向晴,你真的……真的不能再回到他身边了吗?”
“苏拉……”
“他真的很爱你,爱到愿意成全你,这么好的男人,你……就真的忍心放弃吗?”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却已经是使出了全部的力气:“苏拉,我已经不能再爱他了,如果真的对他有亏欠,我也只能亏欠了……到了今天,我才有勇气重新开始,无论忍不忍心,愿不愿意,我都已经尽力。”
“我真的不明白,我想这辈子我都永远无法体会你现在的心情。但我也宁愿相信你是爱他的,爱的很深……向晴,我也已经尽力了,所以不再留有遗憾。”
苏拉破涕为笑:“这次回来,我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我们能成为朋友,是吗?”
向晴忍住眼泪,笑了笑:“苏拉,一路平安。”
车子一路向前进了市中心,密密的车流,一点点消耗完人们的耐心,嘈杂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向晴终于被窗外的声响拉回了现实,收回思绪,她才发现,车窗外街景繁华,却不是公寓后头的那一片热闹。
车子又拐了两个弯,才慢悠悠的进了一道小门,门口的保安毕恭毕敬的对着她们的车行了个军礼。
小蕊一看这情形,小声嘀咕道:“哇,太帅了!”
“这是哪里?”
小周将车子拐入小区里的一条宽阔小道上,解释说:“顾小姐,您先在这里休息,区总中午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