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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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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八的日子来得这样快,木槿似乎觉得她不过在屋中待了几日,小半月便这样流逝掉了。幸而她的同心结已经打成了,五彩斑斓的线丝拧的线绳,穿梭成一枚极精致的络子,她对着窗面投进来的光看,中间的那块空缺,该需要一块好玉才足以匹配。
萧淮来找木槿的时候,她正提着笔半伏在桌上,面前的白纸被滴了几滴墨,却全无一字,见萧淮进了来才又匆忙收了起来。
桌子一旁放着个包裹,那里是她全部的东西,而萧淮是要带她去南院暂住,今天是萧修大婚的日子,东院如何也不该再有旁人住了。
木槿本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今晚她就会走,然而当得知了筑花阁也要整理的时候,她才一口答应了搬离。
这里本就不是她的地方,主人征求她的意见已经是莫大的客气。
木槿将包裹抱在怀里,朝萧淮笑一笑道:“走吧。”
萧淮嗯了一声,扫了一眼屋子,见床枕下一条红线隐约可见,她指了一指问:“那是什么。”说着便去取了来,小小的碎玉链在一根红绳的中间,她放在鼻下闻了闻,还是块香玉呢。
木槿伸手接过来,汕汕笑了笑道:“以前的一块玉,现在也没什么用了。”
萧淮不明所以:“嗯?”
木槿将绳子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刚也闻到了,是香玉,听说是可抵蚊虫的,可是我带了这许多年,也没觉得有这功效,想来是骗人的,要了有何用。”说罢又将玉塞到了袖子里,吐了吐舌头道:“但到底带了这些年,一时叫我丢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院子里的下人丫环来往不绝,行色匆匆,但一应穿着喜庆的红色,衬得每个人脸上都是抑止不住的欢喜,萧淮便道:“府里好些年没见有什么喜事了,这个样子可真好。”
木槿抿唇笑了笑未答话,只是越发快了步子,往拱门外走,到南院的路并不短,中间要穿过一处廊子,木槿随萧淮弯弯绕绕着走,却见不远处萧修正从一处房间里出来,反手关上门后似乎站在原地思量了好一会儿。
眼见萧修已朝这边走来,木槿一慌张拉着萧淮躲在了墙后,墙面上有一处镂空,她嘘着手势叫萧淮不要说话。
熟悉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忽然顿了顿,即而又渐远了,木槿吁了口气,偷偷从镂空的墙面上望出去,望见的也只是萧修的背影,他穿着大红的喜服,若不是远远见了是他,光看背影她怕是瞧不出来的,她从未见过他穿红色。
木槿缓缓转过身,失落的脸色落在萧淮眼里,她转了转眼却未说话,有些事情说与不说没多大分别,她深谙此道。
见木槿失神的样子,她一把拉过她就走,一边嘀嘀咕咕的与她说话,什么萧老爷回府了,什么云知府送了好些东西过来,木槿一句都没听到。
许是这样的联姻在锦州也算是着实大,木槿跟萧淮躲在前院的一株茶树后看一拨又一拨的人来人往,恭贺声不绝于耳,手中的礼也是包得各色各样,连着烫金的邀请函,一同递到家丁的手上。
整个萧府都缠上了大红的绸子,木槿看着几个家丁抬着一张印着“喜结连理”的匾额,微微觉得有些刺眼。
她的目光在堂中搜索,却始终不见萧修。
宾客来来往往颇多,丫鬟们见她二人躲在一旁也只行过礼便过了,她家小姐的行事风格向来如此,倒也不用惊讶了。
萧淮指着一个清清瘦瘦的男子道:“你瞧,那就是云知府。”
木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人与萧老爷寒暄两句,又朝一侧的萧焕颇是恭敬拱了拱手。木槿到这时才看见萧焕,眸中神色几变,最后又恢复平静。
一滴水滴落在木槿的脸上,她抬头看了看天,才发现竟然下雨了。
萧淮在一旁哎呀了一声,拉起她就跑,这夏末的雨也说来就来没个章法,刚刚还是大晴的天,片刻竟已黑沉,开始轰隆作响了。木槿被她带着跑了两步,假山的后面一朵艳红的木槿花叫她停了步子。
她伸手将花摘起护在了怀里,再跟萧淮一路小跑着去躲雨。
府中人也慌慌张张的乱了起来,收拾着院中的东西,将客人往屋内迎,一众人站在屋檐下望着这不给面子的老天,一声接一声的嘀咕。
木槿和萧准站到廊子檐下,她才小心翼翼着将花从怀里拿出来,娇美的花瓣却显着耀眼的红色,沾了一两滴雨,盈盈挂在花瓣上,越多了一分灵动。
她自小不怎么识花,但对木槿却是十分十的熟悉。齐谨曾带她看过各色各样的木槿花,教她分花类,识花期,她喜欢木槿,跟她叫一样的名字。
雨势越来越大,闪电连着雷声不绝于耳,哗啦啦的雨水掩盖住喧闹的声音,前厅似乎安静了会儿,半晌之后又哄闹起来,木槿偏着脑袋听了半晌,才隐隐听见有人喊:“雨太大了,射轿门就免了吧。”
木槿不大晓得成亲是什么样的步骤,但大抵明白,云卿禾的花轿到了罢。
厅堂里人潮拥挤,萧老爷跟云知府坐在主位上,笑意盈盈的望着堂下二人。萧修着一身大红喜服,握着红绸却有些恍忽。云倾禾握着绸子的手在微微颤抖,几拜过后,二人被搀扶着往东院走,萧修站在湖亭中,望了眼南院,脚下却不由得停了下来。
身侧有人催促,他才缓缓回了神,云倾禾似乎偏了偏头,萧修伸手握一握她紧紧握成拳的五指,突来的一阵温度叫云倾禾差点哭出声。
盖头下的她,早已泣不成声。
雨帘越来越大,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白光不时闪现,一众人簇拥着他二人回了房,萧修将云倾禾扶坐在床榻上,凝神望了眼云倾禾,微微勾唇,轻声道:“等我回来。”
云倾禾微微一愣,便也点了点头。
喜婆忙抽着帕子掩唇笑道:“少爷尽管去罢,您走开一会儿委屈不了少夫人的。”
虽是这样大的雨,但宾客们的热情丝毫不减,厅中酒席上觥筹交错,推杯置盏,到戌时方因不知谁喊了一句:“该放萧少爷走啦,新房里的新娘子等急了。”才放他离席。
他喝得着实不少,虽是酒量尚好,但被这一遭灌了来,到底也是头晕脑胀了。
丫鬟们搀着他往东院走,湖亭中凉风阵阵,他扶着柱子立了片刻,不发一言的挥手示意众人退了。
脚下渐重,他在栏边上坐了下来,双掌撑着头,试图减去些不适。
哗啦啦的雨声漫过他的耳廉,坐了半晌再抬头方似是觉得清醒了些。
站起身抬脚欲往东院去,却不知怎的,神情恍忽着一脚往南院的方向踏去。
一路扶着廊柱踱步,莫名的心慌让他一步走得比一步慢,待终到廊子的尽头时,他才看见一个人,一人蹲身立在廊沿边上,她的身前摆着一只水瓮,大片的雨落入瓮里叮咚作响,他突然就站在那边走不动了。
顺着那人伸出去接雨水的手,已有些发黄的红绳上系着一枚小小的碎玉,昏暗的光线里闪着耀眼的光。
重重一声,他听见那是心落下去的声音,犹自觉得惊慌,他不确信的开口:“是你?”
轰隆的雷声伴着倾盆大雨,重重砸在石阶上,冰冷的阶石砸着雨水溅了木槿一身,她试探着伸手接雨滴,温温凉凉的感觉,异常熟悉。
她笑了笑,微一偏头站了起来,面对着萧修稳声道:“是我,修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