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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中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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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刃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卖菜、卖瓜的小贩大声吆喝着,臃肿肥胖的少妇站在摊前不停地讨价还价。偶尔有三两个顽劣调皮的儿童相互打闹追逐着,口中吃着冰糖葫芦,不小心撞到了路人又哄笑着散开。
麻衣正挽着袖子,时不时地用沾满面粉的双手擦拭额上细密的汗珠。炉内的火苗一闪一闪地跃动,把鏊子加热的滚烫。
“来一个煎饼。”清晨的第一个顾客是一个睡眼朦胧的文弱书生。
“好的,您稍等。”麻衣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用油擦擦了下鏊子,而后用舀勺将木桶内的面糊舀到鏊上,薄薄地铺上一层,又快速地打上一个鸡蛋,用筢子抹匀,动作很是熟练。看背面差不多可以了,她用铲子沿鏊边将煎饼轻轻铲下,翻了个面,煎饼丝毫未烂。最后她抱出罐子,给煎饼抹上她独家秘制的豆酱,裹上大葱,一个煎饼就完工了。书生看得傻了眼,半天忘了接饼。
“喂,你的饼!”麻衣见这书生呆头呆脑,不禁笑了起来,拿着煎饼在他眼前晃了晃。
书生仿佛刚刚游离回来,见面前的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望向自己,不禁羞涩起来,忙作揖赔礼道:“小姐,失礼了。”
麻衣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一个弧度,热情地把饼放在书生手上。书生接过饼,仍有些矜持之色,朝麻衣拱了拱手,转身欲走。
“喂,没给钱。”麻衣对着书生的背影大喊一声,吓的书生面红耳赤,慌忙低头,从身上翻出两个铜板,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麻衣看这书生油头粉面又胆小斯文,忍不住想逗逗他,便扯着嗓门喊道:“这点钱怎么够?我们家煎饼涨价了,你不知道吗?快拿出一锭银子来!”
那书生见这红衣少女盛气凌人,言语之间透着泼辣,实为难惹,便哆哆嗦嗦地在身上翻来覆去的找钱。然而,把全身摸了个遍,只摸出了一个铜板。
“小,小姐,小生今日来的匆忙,未曾带够银两,可否下次补上?”书生唯唯诺诺,不敢抬眼去看麻衣。
“那怎么行!”麻衣摆摆手,走近书生,盯着他看了起来。
书生见女子这般挑衅,实在有辱斯文,忙向后退了两步。
麻衣清了清嗓子,指着书生说道:“我看你这小脸长的白皙,又通文采,今日对我多有冒犯,不如就留在此处,给本姑娘当杂役或书童吧,就当是赎罪。”
“啊?”书生惊的几乎要坐在地上,“这怎么行,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竟说出此等胡话,实在是,实在是。。。”
麻衣皱了皱眉头,抬了抬下巴,故意抬高声音问:“实在是什么?”
“实在是,伤风败俗!”书生鼓起了勇气,愤愤地朝麻衣说道。
麻衣这下是真火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书生面前,握紧拳头,小牙磨得噌噌响:“你敢这么说我,吃本姑娘一拳!”
瞄准书生的眼部,麻衣一拳挥过去。没想到,停滞在半空之中。
“丫头,你又在胡闹了。”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满脸的络腮胡茬,正在用粗大的双手握住红衣少女纤细的手腕。
“姑,姑娘。小的错了,您,您就饶了我吧。”书生见有人出手相助,赶忙顺势苦苦哀求。
麻衣从地上捡起书生方才掉落的煎饼,义正词严地说道:“拿好,回家吃了,下次把钱带够,还要再来。记住没?”
书生赶忙点头,跟小鸡叼米似的:“记,记住了。”
“走吧。”麻衣挥手示意。
待书生走远,麻衣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腰弯曲的已然直不起来。
中年男人看着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头道“行了丫头,快去卖饼吧。”
麻衣费了半天功夫方才止住笑,迅速挪到中年男人身边,似是一本正经地说道:“遵命!”
*****
临近晌午,集市上的人渐渐稀疏起来,只能瞥见几个刚从田地里回来的农夫正扛着锄头匆匆忙忙往家赶。
麻衣卖完了最后一个煎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开始收拾摊位。中年男人响亮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麻儿,快来吃饭了!”
“知道了,爹!”麻衣扯着嗓门回应,把沾满面糊的手在腰间的围裙上使劲抹了下,转身就往屋里跑。
“瞎子叔叔,我给你盛饭。”麻衣笑眯眯地冲着端坐在桌子旁边的一个弱不禁风的男人喊道。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米饭便被整齐地摆在饭桌上。麻衣搬来了凳子,和父亲一同坐下。
小丫头吃饭从来就不安分,只见她一边扒着碗里的米饭,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述清晨挑逗白面书生的有趣画面,瞎子被他逗乐了,饭菜放在一边,饶有兴趣地听着。
“说时迟,那时快,本姑娘一个转身回旋踢,便把那胆小懦弱的白面小子给踹出了五米远,当然,也有可能是十米。突然。。。”
“啊!”
“突然怎么了?他被你吓的尿裤子了吗?”瞎子看着丫头故意吊自己胃口,赶紧追问道。
“你是谁?”中年男人站起身,厉声质问道。
麻衣看着从门外跌跌撞撞闯进来的浑身是伤的黑衣少年,一时间忘了说话。
“救,救救我。。。”黑衣人哽咽着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便翻倒在地不动了。
中年男人有片刻的思虑,但还是走过去探了探黑衣人的鼻息,还没断气。只是这浑身的伤,怕不是轻易就能好的。
街上传来官兵搜查的声音,那些魁梧的兵士正挨家挨户地搜索,已经快到隔壁了。
中年男人看了看黑衣人,然后拎起他就准备向门外走。
“爹,不要!”麻衣见父亲竟要将这受伤之人交与官兵,顿时有些恼火。
“麻儿,外面那些人我们惹不起,更何况我们若窝藏了他,定会连累乡里,你忍心看大家都被砍头吗?”
麻衣听了有些动摇,但还是摇摇脑袋睁着大眼睛央求道:“我们把他藏好,不被官兵发现不就好了吗。他这么可怜,不要让他被砍头,好不好?”
中年男人似是有些心软,稍稍皱了皱眉,但仍是一把拉过那黑衣人的胳膊。麻衣涨红了小脸,死死地拽住他的衣服不放。父女俩争夺起来。
那黑衣人被晃的左摇右摆的,臂上原本残破的衣衫也被撕的更烂了。那中年男子不知怎的一瞥,便瞧见了一处鲜红的印记模模糊糊地嵌在黑衣人的肉里。
中年男人被惊了一下,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黑衣人。而后慌忙转身对着正好奇地望着自己的麻衣说道:“快,把他抬进去!”
麻衣怔了一怔,但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把那黑衣人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叫了瞎子一同把他抬进房间。
不一会儿,一个满脸横肉、身体健硕的士兵便领着一队人破门而入,简陋的屋子里除了一张桌子、几个板凳,再无其它可看之处。
带头的士兵暴躁地大吼一声:“人呢?”
“在这里,在这里。。。”中年男人边擦额上的汗水,边慌不迭地从里屋跑出来。
“官爷,请问,有何贵干呐?”
那带头的士兵斜眼瞅了男人一眼,傲慢地说道:“奉旨捉拿朝廷钦犯,别挡了大爷的道!”
“是,是。。。”中年男人忙点头哈腰地赔笑道,而后走进厨房拿出一坛上好的米酒。
“官爷抓人实在是辛苦了,这是小的自家酿的米酒,还请官爷们尝尝。”
“不必了,我等有公务在身,还是抓人要紧。”话音刚落,带头的士兵便向下属使了个眼色。一行人分作几队便进各屋搜查起来。厨房、卧房一个没漏,全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嫌犯的踪影。看来就剩这最后一个屋子了,屋外挂有红色碎花的窗帘,看起来像是女儿家住的屋子,只是怎么推也推不开。
“把门打开!”带头的士兵向麻衣的父亲怒斥道。
“这是小女闺房,怕是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老子说打开就得打开!”
“小女卧病在床,容颜憔悴,怕吓着了各位官爷,我看,还是算了吧。”麻衣的父亲站直了身子,拳头渐渐握了起来。
“敢跟老子顶嘴,不想活命了吧!”带头的士兵狠狠地走近麻衣的父亲,一个巴掌就准备抡过去。
“咳咳咳。。。”屋内有了动静。接着门“吱”的一声开了。
只见一个粗布麻衣的女子脸上蒙着面罩,颤颤巍巍地从里屋挪出来,额上尽是细密的红疹。一个长袍及地、骨瘦如柴的瞎子紧随其后。脸上同样裹着布条。
“这,这是。。。”士兵们下意识地后退,同时捂上了鼻子。麻衣的父亲顿时也有些诧异,弄不懂这丫头又在搞什么名堂。
“各位官爷,麻衣小姐身患疟疾,久病不愈,恐传染邻里,故闭门而卧。在下乃是其父所邀,特来给小姐治病的。”瞎子毕恭毕敬地答道。
麻衣半睁着眼睛,故作病态,配合着瞎子的言辞有节奏的咳起来。
“那你们暂时先出来,等我们搜完了,你再进去躺着!”带头士兵指着麻衣示意她闪到一边。
麻衣一听,顿时被噎住了,气息堵到嗓子眼狠狠呛了一下,咳的更大声了。
“哪有这样的,比我还厚脸皮。。。”麻衣在嘴里小声嘟囔起来。
“可以。”一旁的瞎子拽着麻衣让出一条道来。
麻衣心道,这老家伙怕是疯了吧,到底跟谁一拨的。
“只是疟疾这病传染的极快,又极难医好,患者多抽搐发抖,浑身起疹,时冷时热,生不如死。”瞎子顿了顿,又忙和颜悦色地笑着说道,“当然,各位官爷身体强壮,体质健硕,应当病不至死,现在便让了道请官爷搜查。”
说罢,便站在一旁再未言语。
带头的士兵脸色有些难看,这搜不是,不搜也不是,当如何是好?
此时,麻衣的父亲冲着麻衣和瞎子大声训斥道:“两个没见过世面的狗东西,竟敢私自出来惊扰了官爷。赶紧给我滚回房间,敢传染了官爷,我定饶不了你们!”他一边说,一边捧起刚端出的米酒,给官兵们倒上。
带头士兵看这中年男人这般殷勤,正好就坡下驴,赶紧笑着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你女儿有病在身,也无过错,日后注意便是。”说罢便招呼了手下端着米酒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麻衣可算是出了口气,但还不忘继续咳嗽,瞎子顺势将她扶进屋内,关上了门。
屋内,黑衣人双目紧闭,呼吸微弱。麻衣快速地洗掉脸上用朱砂点上的红疹,便坐到床边查看黑衣人的伤势。
解开胸前的衣衫,一排排的刀痕映入眼帘。麻衣有些震惊,嘴巴张的大大的,不可思议地瞅着眼前的少年。
“怎么了?”瞎子见屋里突然没了动静,好奇地问麻衣。
“他,他浑身是伤,该怎么处理?”麻衣水灵灵的眼睛望向瞎子浑浊的双眼。
“先拿毛巾给他清洗一下吧。”
麻衣的动作很是伶俐,不一会儿少年的伤口处已被麻衣擦拭干净。麻衣看他头发凌乱,便伸出小手替他整理头发。不料,捋了没两下,头发上的颜色竟然被搓掉了。
麻衣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她盯着手上的黑色道道心里犯起了嘀咕:“莫不是,他已经七老八十,想用这招来哄骗我这种无知少女?”
正不着边际地胡乱猜想着,麻衣的父亲进来了。
“他怎么样了?”
“浑身是伤,快成白切肉了。”
“你手上是怎么回事?”
“他想返老还童,被我发现了。”
麻衣的父亲看着麻衣精灵古怪的小脑袋顿时哑口无言。他忙伸手去探少年的脉搏。而后又仔细查看了一下少年的头发。
“是墨。用墨染的。”麻衣的父亲闻了闻他头发上褪掉的黑色,肯定地说。
这下,轮到麻衣哑口无言了,她分明看见褪了颜色之后,那少年头发上呈现出的蓝色。
“怎么会是蓝色的?”麻衣望着昏死过去的少年,舌头仿佛打了个结,再也说不出话来。
父亲看了之后身体有些微的晃动,不过片刻之间便恢复了镇定。他默默地从柜子里翻出金疮药来,示意麻衣给少年涂上。
*****
经过一下午的折腾,天色已渐渐黯淡了下来。铁匠铺子和卖米卖酒的摊子都相继打烊,只剩下各大饭庄和青楼妓馆等场所门庭若市、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今夜醉花楼里挂牌演出的可是号称刃城第一舞的米轩儿小姐。此女不仅容貌绝美,舞技也更是一流,朝中许多官员大臣都邀请过她去府上献艺,皆赞不绝口。只是米轩儿有个奇怪的癖好就是,不留头发。据说她原本生着一头极美的秀发,只因宫中小人窥得其美貌,欲献给皇上为姬,此女不从,竟当众削发明志,实为贞洁烈女。米轩儿出入各大青楼,但从来都是小住,不做长久逗留,心情好的时候会大摆筵席,秀其舞姿,有缘之人也会被邀入其闺房,赏月吟诗。今夜,米轩儿将在刃城最大的青楼——醉花楼一展其芳华,城中各路人士慕名而来,把醉花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而,这米轩儿小姐可不是什么人都愿意见的。想进得醉花楼不仅要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还要有一定的名望和地位。显然这醉花楼外大把大把的人流多半都是来凑热闹的,真正有资格入楼之人,早已点了小酒小菜等待美人出阁了。
大厅内,一个脑满肥肠、富商模样的员外怀里搂着两三名娇俏女子,一边喝着花酒,一边大声嚷嚷道:“汤妈妈,还不快把小姐请出来,我们可都等得不耐烦了!”
“哎呦,贾老板,您稍安勿躁,吃点点心,您不得等我们美人化化妆,涂涂胭脂吗,着什么急呀!” 只见这汤妈妈浑身珠光宝气,正扭着肥硕的翘臀不紧不慢地走向贾员外。
贾员外瞅了汤妈妈一眼,见这老妇满脸涂着又厚又艳的胭脂,冲自己挤眉弄眼的,不由地更觉得反胃,脾气愈发暴躁起来。
“赶紧把轩儿小姐给我请出来,再让大爷我在这儿等,当心我把你这老妈的胳膊卸了!”
贾员外乃是刃城最为富庶的四大家族族长之一,生性暴躁,原本是极不可能把生意做大的,但他仗着祖上留下的财产,更兼有一名鬼才军师时常跟在身边出主意,所以生意还算兴隆。贾家掌控着整个刃城的米市,正所谓民以食为天,也算是一手遮天了。
“贾员外莫急嘛,既是美人,我等自是应当多等片刻,来员外,喝杯酒,消消气。”说话的正是刃城里最为有名的戏子,体态婀娜,搔首弄姿,虽为男子却一点都不比醉花楼的姑娘逊色半分。
贾员外见小琢玉上来打圆场,也不好意思再发作,闷闷地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小琢玉仍是谄媚地笑着拥上前去,为员外捶背。
汤妈妈见这难伺候的贾员外终于消停了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纵观大厅内皆是豪门贵族不由地喜从中来,见人到的差不多了,忙吩咐身边丫鬟关上大门,免得外面那些市井之徒毁了大家的雅兴。
正欲闭门之际,一红衣男子单手执琴,不由分说便走了进来。在场的宾客纷纷回头,无一不被男子精致的容颜吸引。男子的头发呈火红色,随意地散落。一双眼睛深邃迷人,仿佛海里蕴藏多年的黑色珍珠。身后紧跟的,是一位同样有着绝色容颜的金发女子,蓝色的眸子晶莹透亮,脖颈处的火焰印记忽明忽灭,在灯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这位爷,您擅闯我们醉花楼,怕是不太好吧。”汤妈妈见这红衣男子虽是温文如玉,俊秀潇洒,但就这样唐突闯入未免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何况今日轩儿姑娘应是主角,怎能让这小子抢了风头。
红衣男子并不理会他,脸上冷若冰霜,似是漠视一切。身后的金发女子从腰间取出一粒珍珠,递给汤妈妈。那汤妈妈可是识货的主儿,当下便笑靥如花,招呼两位入座。
“轩儿小姐到!”随着丫鬟一声通报。只见一身着异国服饰的女子从楼上一跃而下,体态轻盈如飞鸟,身形柔弱如垂柳。她赤着的脚踝上挂着一串铃铛,稍一走动便可听闻其声,犹如百灵鸟叫,清脆悦耳,俏皮活泼。没有任何配乐,她以脚击地,打出节奏,与所跳支舞浑然天成,在场的宾客都纷纷叫好。
少年见这女子在场中央翩翩起舞如彩蝶,嘴角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手中的琴破空而出,一袭红衣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视野,而后只听得一根琴弦抖动,清清灵灵,如珍珠坠地。
米轩儿闻得此声,惊异地回头望去。只见一红衣男子长发过膝,气宇轩昂,冷峻的面容似是冰山上千年不化的积雪。他的指尖在纤细的琴弦上来回穿梭,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米轩儿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台下的客人发出不满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
足尖点地,玉臂送出,一个漂亮的跳跃博得了满堂彩。再无暇顾及其他,米轩儿集中心智继续舞蹈。那琴乐似是专为这支舞蹈谱写的,华丽高贵没有丝毫破绽,在场的人皆看得如痴如醉。然而米轩儿跳的越来越快,旋转速度犹如疾风,红衣少年险些招架不住。
“汤妈妈,这琴师跟不上我的节奏,还是尽快撤了去吧。”米轩儿忽地停下舞步,指着红衣少年冷冷地说道。
“轩儿姑娘这话说得怕是有待考量了吧。”红衣少年的脸埋没在红发之中,手指仍是不停地拨弄着琴弦,恬淡随意。
“你这琴声虽若天籁,但并不够酣畅淋漓。依轩儿看,公子在抚琴之时怕是尚有余念未消。轩儿素来不喜三心两意之人,还请公子见谅。”
“我这人素来杂念很多,比如看见轩儿姑娘这削发之顶,就难免心生疑惑,以轩儿姑娘这倾城之貌,怎甘落发为娼,还请姑娘赐教。”缓缓抬起头来,黑色的眸子紧盯着米轩儿。然而,琴声依旧。
在场的人皆面露尴尬之色,唯有轩儿镇定自若,仿佛那少年侮辱的不是她。
“轩儿做事自有主张,不劳公子挂心。只是今日恰逢花好月圆夜,不知在座各位谁愿与轩儿赏风弄月,饮酒作诗呀?”语毕,一双精致的眸子望向台下,台下顿时沸腾起来。
“贾某不才,愿与姑娘小酌!”只见贾员外挺着肥硕的大肚腩,手持酒杯,佯装潇洒地从台下走来。
“轩儿姑娘赏脸,与贾某喝个交杯酒如何?”贾员外的脸拧成了一朵花,贪婪地盯着米轩儿。
台下喧闹声四起,众人皆有不满之色。同为四大家族族长之一,掌管着兵器的蒙田捧起一坛子酒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立于台前。
“姑娘,蒙田是个粗人,不比那油嘴滑舌、精打细算的抠门之人。只能以酒表示对姑娘的衷心了!”说罢,扬起脖子,咕咚咚灌下了一坛子酒。
“各位为了米轩儿小姐可真是招数用尽呐,在下都不知道是该嫉妒还是该仰慕了呢。”众人一听这妖艳勾魂的声音,不消回头便知是那戏院里的金字招牌小琢玉了。
“只是,在下不想与各位去抢这天仙似的美人,倒是对这位公子比较感兴趣。”他说的字字清晰温婉,声色动人之极。
金发女子看那妖里妖气,满身粉黛地戏子向他们走来,正欲出手阻拦,不料却被少年拦下。少年示意她退下,深黑的眸子把小琢玉浑身打量了一遍。
“哟,你看这位公子,一直盯着人家看,把人家的脸都瞅红了呢!”小琢玉的脸上有红晕溢出,脖子上的玉饰泛出雪白的光,把脸映衬的活脱脱像是一抹夕阳。
米轩儿见这男子这般放荡,不禁笑出声来,脚上的铃铛也跟着一起颤抖起来。
“你们两个。”他分别指了指贾员外和蒙田,谁能在明晚之时把那体型圆满,皮肤淡黄,能散发白光之物给我找出来,我就陪谁三天,可否?”
二人面面相觑,犹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那贾员外却是脑子反应极快,虽无把握,但还是拍着胸脯保证道:“只要轩儿姑娘想要的,就没有我贾某办不到的。”那蒙田倒是实在,思量了片刻,坚定地说道:“蒙某自当尽力。”
米轩儿见两人均已表态,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欲上楼时,又回望看了那少年一眼。依旧是冷若冰霜,依旧是傲慢从容。
“怎么?难道轩儿姑娘对在下尚有留恋不成?”少年并未回头,却已知米轩儿动作,他玩弄起自己火红色的长发,似是百般可惜的说道,“这可怎么好,在下已经决定与小琢玉一起听戏去了,看来只有负了轩儿姑娘一番美意了。”
米轩儿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回击道:“公子品味这般独特,自是看不上轩儿,轩儿回头只是想告诉公子,以后不必专程前来为轩儿抚琴,轩儿身边自是有心上人与轩儿琴瑟和弦,还请公子自重。”
说罢,再无多言,径直走上楼去。
少年望着她离去的背景,眼睛里有冰冷的光,然而面色依旧如霜雪,不曾开化。他指了指不远处搔首弄姿的小琢玉,而后对身边的金发女子说道:“鱼姬,带上他,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