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故事之七—天桥神密的安胖子》李嘉奇

1、七十年前的天桥

　　第1章：七十年前的天桥
　　七十年前是1941年，那年我7岁，读小学一年级，日本鬼子是1937年侵入北平的，是他们入侵的第四年，七十年前，也是我第一次逛天轿，家住离天桥走路30分钟可到，同学们假日瞎起哄说，天桥好玩，看玩艺儿不花钱，我就跟着他们去了。
　　北京是在1928年，改为北平的，1937年日本鬼子入侵后，又宣布北平改为北京，但中国人不承认，仍叫北平，人们认为，平是：平静、平和、和平的意思，很好，不改！
　　所以群众写信、称呼、谈话，仍叫北平市。
　　天桥是以永定门，至珠市口这条大街，分为东西两部分的，路东是商业，路西是游乐，商贩们说天桥，主要指路东，而游人主要指路西，路东范围是：由西向东，包括：街面有些小店铺，主要是饭馆、酒铺；再往东就是游商，很多人背着衣服、被褥，卖估衣；再往东就是估衣栅，是资金比较多的，固定摊位卖服装和估衣的，服装指的是新衣服，估衣指的是旧衣服，再往东仍有很多店铺：如打铁的、木匠铺，以及其他一些手工业品作坊，但这部分已不属于天轿范围了。
　　路西是游乐场范围了，街面上也是有些店铺，什么店铺都有，但都不大，日本鬼子侵入北平后，鼓励和支持中国人，抽大烟、吸白面，这些店铺里就有些大烟馆、白面房，他们公开而合法地营业；再往西就是游乐场了，主要有：张宝忠耍大刀、朱家三兄弟练武术、宝三一伙摔跤、耍幡、飞飞飞翻杆子，一伙说相声的、老道练飞标、大金牙拉洋片、还有临时借场子，演魔术和口技的，在远些地方，还有两家在地摊上变戏法的，天轿说相声的是荤口、赃口，就是说话中带有赃话，及男女之间的低级交流之荤事，它外围有人维持秩序，不让女人看，不像隆福寺，也有用板凳围场子说相声的，但他们说的是净口，而且欢迎妇女们坐在板凳上看演出，因为零打钱时，坐在那里的妇女们，都会给钱的。
　　天桥路西，有三家电影院，规模较小，只有中华电影院较大些，比较正规，按场演出，购票入场，一场一场演出，另两家小影院不正规，演些断片、碎片，中间经常断片，演一会儿这种片子，也许又演一会儿别的片子，它是买票进场，但进场时不收票，演30分钟左右，休息停演，服务员喊：‘有票的还瞧！没票的完了！’，这时按排、依次收票，小孩喜欢在这两个小电影院看电影，因为在中间休息收票的时候，可与服务员捉迷藏，逃避收票，有时藏的巧，买一张票可以看半天，实际上，有时服务员看到小孩在捉迷藏，但在非节假日期间，就装作没看见，因为平时看电影的人少，小孩在那儿充数，反而显得热闹！
　　游乐场都是用板凳围一圈，占地撂摊演出，演出一场是零打钱，小孩爱去天桥玩的原因，就是零打钱的时候，不给钱！去天桥带两毛钱，是为了买吃的，看玩艺儿不给钱！也就是说：小孩去天桥玩，看玩艺儿不必花钱，所以几个小孩凑在一起，愿意去天桥玩。
　　但是小孩看玩艺，不让演员讨厌、轰走，得知道天桥演节目的规矩，不然你乱挤乱钻，会被人家哈哧！或轰走！很多人说：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那是因为他们不懂天桥玩艺演出的顺序，还有的农民说：在天桥看玩艺儿，不给钱让人家讽刺！这都是不懂天桥玩艺演出顺序的结果。
　　天桥玩艺演出的顺序是：分三个阶段，一是，宣传聚人阶段，这段主要是穷摆惑，让学徒演些小伎俩，他要求观众热烈鼓掌、叫好！目的是吸引更多的观众；二是精彩演出；三是零打钱，两三个人，拿着小笸萝，向观众要钱，也有的观众，将钱仍在地上！小孩去看节目，他最欢迎的是：第一阶段热烈鼓掌、大声叫好！为他聚集观出力气！到了第三阶价段，小孩不给钱，他不计较，他最讨厌的是：第二阶段演完，进入第三阶段零打钱时，你扭头就走，而且硬往外挤，有时他对某些所谓的老尴，挖苦讽刺！说些难听的话。
　　在游乐场的四周，有四个戏园子，一个天乐戏园，演京剧：另三个戏园子演评剧，那年月，北平的老太太，都是文盲，是家庭妇女，评剧剧情简单、语言通俗，票价也便宜，深受老太太们的欢迎！
　　再往西，有些说评书和唱单弦的，听大鼓书的，多是些没文化的中老年人，坐在那里听，相对来说，站着听的人少，所以它的场子大，一排排很多条板凳。
　　这里四周,有些居民住的简易平房,其中夹杂着一些暗门子(暗娼),所以说,天桥是一个三九流聚集,而又极其混乱的地界！
　　天桥的游商和摆摊的，比比皆是，卖各种货物和食品的，以及批发各种货物的，如炸货、加工后的食品，随处可见，推车挑担卖货，以及农民批发疏菜水果的，早晨五六点钟，挤的水泄不通，随之而来的是，地痞、流氓、混混，四处乱窜，这个要保护费，那个要占地费，为此引起的打架斗怄事件经常不断，当伪警察干予，调解后，也是对双方罚钱了事，所罚之钱，伪警查则揣入自己腰包！
　　路东的估衣市，更是混乱、悲凉、凄惨，混乱是，死人的衣服、贼脏、和假货泛滥；悲凉是乞丐、讨饭要小钱的，特别多；凄惨是每天都有倒卧和吊死鬼！
　　倒卧是因贫困而死，倒在街头，多数倒在，由天桥沿着天坛根，向东一带最多，吊死的多在估衣栅内，吊死鬼多数是大烟鬼和白面鬼，钱花光了，犯了烟瘾，痛苦难奈，无计可施，而上吊自尽！上天桥做买卖的人，早晨在路上，特别是冬天，看见几个倒卧和吊死鬼，是长事，其状凄惨，令人痛恨日本鬼子，毒害中国人！
　　但是天桥也是维持数万人生存的好地方，天桥的特点是，全年都是热闹的开放日，没有休息日，北平有很多庙会，做买卖也很挣钱，但庙会都有开放之日，所以依靠天桥的做买卖，以求生存之人，以数万人计，举例说明如下：
　　卖炸货批发的，每天下午在家，炸排叉、炸麻花、炸硌炸盒，第二天上午，去天桥批发。
　　每天在家捏泥人、捏泥娃娃、捏各种动物，几天去一趟天桥，可能全买光！
　　在家做大正琴的手艺人，做几台后，去一趟天桥，差不多也全卖完了！
　　弄个独轮车，上面铺一块花磁石板，在天轿找个热闹地方，做药糖，现做现卖，很好！
　　有个穷人，无以为生，突然灵机一动，让他媳妇在家蒸馒头，他在天桥弄个木架子，上面安一火炉烤馒头，现烤现卖，一家人生活有了依靠！
　　还有一个人，脑子更灵活，让他媳妇在家包饺子，他在天轿坐在那儿，用火炉煮饺子，卖时带汤水饺，每碗五个饺子，五毛钱，人们那时贫穷，平时吃窝头，逛天桥，花五毛钱，吃五个汤水饺，解解馋的人很多，他的买卖很红火！
　　此类例子很多，举不胜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