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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章二:陰月之祭 ...

  •   ◇◇◆◇◇

      这是一个带风的圆月之夜,大红纱灯正微亮,典雅古朴的回廊两旁,花影扶疏,夜霜般的光华自叶隙筛落,暗影绰绰,一层又一层地,渲染出微冷的寒意。

      处理完杂务,关山聆月正款款走在狭长的回廊通道上,行经之处,顶着铁灰色头盔的守卫士兵一字排开,纷纷俯首致礼,她脚步未止,直至见到前方鹅黄与丹红的两道身影向着自己而来,明眸一亮,唇畔带着浅浅笑痕,上前唤道:「望夜姊姊、遥星。」

      虽然同为祀嬛,她们三人之间交情甚笃,早已情同姊妹,私下往往径以姊妹相称、相互照应。

      「聆月姊姊!」见到近日常不见人影的关山聆月,玉蝶遥星显得兴奋异常,忍不住抓着聆月聊了好些话题,聆月含笑听着,不时指点一二,两人絮絮叨叨半晌,遥星才甘放黏人攻势,在旁的仙殿望夜终于有隙插话,讵料甫开口,便是劈头质问:「聆月,最近时常不见妳,要不然就是办事不周,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啊,没事的。」一问就被问着心事,关山聆月愣了下,神色有些闪忽。

      「真的吗?」仙殿望夜双目透出怀疑,「聆月,妳最近的表现很让吾担心。平日观察紫辰之气的工作不但拖延,还耽搁了日常净思的时间,妳这样要如何做为遥星的榜样?」

      仙殿望夜既是三祀嬛之首,难免督导严厉,关山聆月自知有愧,歉然道:「是我怠慢了,还请姊姊恕罪。」

      「望夜姊姊,也许聆月姊姊只是最近太过劳累了……」见聆月受责备,遥星不禁稍帮说话。

      「有过就不该掩饰。」望夜转身对遥星实时教育了番,颜色复和缓下来,转身对聆月道:「聆月,妳要好自为之,明晚便是一年一度的阴月祭,妳是最重要的人物,千万不能有失啊!」

      「聆月明白。」

      「另外,天机院院主太君治派人送来消息,早前那一份攻塔地图事关重要,我们务必帮忙提供攻破妖世浮屠的方法,否则,眼看如今集境四时失序……」仙殿望夜看向那异常涌动的天云,叹道:「妳若有办法,便及早提报出去吧!」

      「妖世浮屠吗?」一听见这来自苦境的麻烦,关山聆月脑中立时想到一人,遂答道:「好,我会注意,请姊姊放心吧!」

      「嗯,阴月祭将至,千万要养好精神,稍待妳再与我们会合吧!」仙殿望夜仍带着几许的不放心,叮咛道:「妳若遇上什么事情,可以跟我们姊妹说,知道吗?」

      在旁的遥星听得明白,忍不住笑嘻嘻提醒:「聆月姊姊,妳被盯上了。」

      满腹有口难言,关山聆月只能无奈地看了遥星两人一眼,互道告辞后便匆匆离开,另头,望夜对着聆月满怀心事的背影,若有所思。

      ◇◇◆◇◇

      被望夜姊姊训话,关山聆月心中些许委屈,伫立在自己的厢房外片刻,还是咬了咬下唇,推门进入。

      「咿呀」门房推开,挟着几许微凉的夜风,暗色里,关山聆月一眼便瞧见了在烛火旁对着集境地图沉思的玄影,那白皙俊逸的脸容正一半埋在阴影,一半映着温暖的烛光,看上去朦胧而不真切,惟那双眼却散发着沉毅的辉光,专注凝定。

      关山聆月望着,心头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悸动在萦绕。这人彷佛不管在哪、做什么事情,总能将自己调适到最恰当的位置。

      在房内,若只能看书,他便能看得从容不迫;若只能聊天,也能聊得自在随心。

      真是一名善于掌握自己和周遭环境的人。

      随目光转移,烦躁的心绪也渐渐飘散,关山聆月悄步上前,在旁多点上一根蜡烛,问道:「研究得如何?」为了避免为她带来没必要的麻烦,这人连光线都只靠着微亮的蜡烛维持,也算难为他了。

      「嗯,我已经研究出来了,妳可有兴趣一听?」

      「当然有,我可是研究过一整个晚上。」

      「但这是聪明的人才想得出的方法。」

      「真是自大,」关山聆月瞟了一眼,「吾也略有心得,你不妨说说,看你是聪明还是我聪明。」说着,便随身坐下,与千叶传奇简单地研究起如何攻破妖世浮屠的方法,谁知相聊了片刻,对方对妖世浮图的了解竟是远超出她之预期,忍不住暗惊道:「你为何对妖塔如此清楚?」

      「我会沦落到集境,正与妖世浮屠有关。」千叶传奇神色一黯,语气却是坚定万分:「所以我不可能放过妖世浮屠、也绝不可能放过佛业双身。」

      那乍闻平静的语气,内中实是暗潮汹涌。

      「听闻妖世浮屠早前在苦境已受到重创,所以对集境未实时造成影响,看来你也曾经从中协助了?」虽心知对方迟早会离开太阴司,关山聆月一直克制自己的好奇,但此刻话题一开,便也抑不住了。

      千叶传奇摇摇头,喟道:「是又如何?」言下之意,即使做出努力,妖塔祸害终究难以避免,而他心中,更尚有一个隐忧,未知残存的日盲族是否也受到影响?

      「别这么说。」关山聆月突然生出不知哪来的勇气,抬眸道:「在集境你虽不宜出面,但仍可以出力,天机院的太君治正着手此事,吾将你提供的方法告知他便是。」

      「嗯,太君治是怎样的人?」除了上次提及的破军府,他向来少听见关山聆月说起集境的其他人事,不禁问道。

      「他是一名非常认真尽责之人,除了太阴司之外,他大概是剩下少数的好人之一吧!」关山聆月叹声,言里道尽现今局势的艰难,「只可惜你来自于苦境,现在局势紧张,外人还是回避为要。」

      「哈,吾在集境,真是见不得光。」身处无奈,千叶传奇也只能自我解嘲。

      「谁叫你是麻烦呢?」关山聆月笑了笑,不忘消遣,又将心思转回案上的集境地图,道:「看来,同时攻破这三处晶塔,阻止妖塔继续吸取集境的地气补充能源是最能斩草除根的方法。吾便这样告知太君治吧!」

      「嗯,姑娘,千叶尚有一事相询。」看着地图,千叶传奇突然迸出了问题。

      「请说。」

      「姑娘可知最近苦境有何消息?」这近月以来,他几乎与外界隔绝,而唯一的消息来源管道也只剩下关山聆月这方了,这对向来习惯消息四通八达的千叶传奇可说是非常不习惯兼之忍耐许久。

      「你真是问错人了,太阴司只管祭祀,不涉政务,哪能得到什么消息?」关山聆月想了想,回忆道:「就吾所知,除了妖世浮屠,大概便是一名叫做素还真的人行踪不明和罗喉身亡吧!」

      闻言,千叶传奇身面容微微一动,却又很快地恢复平静,前者,或许他自有底数,然而后者……

      「是谁杀了罗喉?」

      「刀无极。」

      千叶传奇闻言颔首,未再言。

      刀无极与罗喉有宿怨大仇,这样的结果,该说意外,却也在意料之内。而罗喉此人,是他见过最具别样特质的王者,其人更曾告诉自己:他的路,走得还不够远。

      但而今就算他路能走得再远,也已经没机会听到罗喉亲口说出真正的历史了。

      这是宿命,也是历史的无情。想不到,罗喉最后留给自己的谜,竟是如此。

      「明日是太阴司一年一度的阴月祭,吾须前去与其他两位姊妹讨论细节,你伤势未愈,早点休息吧!记住,不准离开这个房间。」见千叶传奇若有所思的模样,关山聆月也不想打扰,不忘叮咛后,遂收拾了地图,起身离去。

      千叶传奇点头:「慢走。」

      目送关山聆月远走,无尽的黑幕渐渐自四方笼罩下来,别有番幽静。千叶传奇深吸口气,走到窗台边,抬眼望向天际闪动清辉的皎月灿星,只感到某种感觉在心底渲染,无法清楚地辨识。

      阴月祭,多眼熟的名字,当时他在集境的书册上看到时,虽不讶异,但也说不上平静,毕竟熟悉的名称套在陌生的地方上,终究不一样。

      也是那一刻,他才赫然惊觉,当自己尚在苦境体验许多事物之时,转眼却已被迫降临到陌生的地域,任命运为他断然割舍,剥夺走他的掌握,也剥夺走他的责任、剥夺走这些曾经适应的感觉与生活环境……

      不论是人、还是物。

      掌握,终是伴随着责任,失了哪一头,皆会患得患失。

      如今在集境,他非是太阳之子,也再无听他使唤的族民,相反的,自己甚至是一名随时可能被通缉的外境人物,过去、当下,判若云泥。

      那是一种空荡的感觉,明明想抓住什么,但无可依附。然而,就算时势不允,他必须把握手中任何机会,无论是哪一面,都不能再失。他要报仇、他要复兴日盲族、他要……

      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但皆无头绪,他知道自己尚不能慌了手脚。在这之前,不知他想找寻的那个人又在何方?

      「长空……」他轻声念着,打从心底发出声响,是一种单纯的执着。曾经,他让这人一无所有,但如今在这异域上,自己能牵挂的,竟也只剩下他,除他之外,再无其他。

      窗外,停云裂帛,花影摆荡,夜晚恬静的凉风透身,让千叶传奇思绪难得迷乱,只有加深心中莫名的惦记。

      异样的感觉犹在流荡,千叶传奇轻轻地阖上眼,独自消磨这份寂寞。第一次,他感到明月于他,是这样的陌生;而原来,自己是这么习惯一些人事物的陪伴,要忘却,竟是忘不了……

      ◇◇◆◇◇

      仅隔一天的时日,血鸦山的密室内,一张几乎全然相似的集境攻塔地图正张摊在案上,烛台上,焰火通明。

      万古长空在旁,见鸦魂双手环抱,坐对那张地图凝思良久,好似已石化一样,不禁出声问道:「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攻打了!」鸦魂正对着那张地图半喃喃自语,忽地脑中雷闪,方回神道:「呃,我都差点忘记你说你曾经进入妖世浮屠过,怎样,你有何高见?」下次应该早提醒他的嘛!

      「高见无,但吾自愿出一份力。」

      「你……很讨厌妖世浮屠?」摸摸下巴,鸦魂语气带着试探,虽然「讨厌」两字颇为奇怪,但这形容简单明了,考虑过后还是这么问了。

      万古长空毫无犹豫的点下头,十分配合。

      「哈,想不到你这么正直的人也有讨厌的东西。」鸦魂哈哈一笑,不羁的笑意在薄唇边晕开:「看来在攻打妖世浮屠上,我们是一拍即合。但是,我也不瞒你说,这塔是要攻,只是要攻打得有价值。」说着,又陡然收敛笑意。

      「如何说?」

      「这说来就话长了。」鸦魂的神情严肃起来,墨黑般的眼睛透出坚忍神采,问道:「我问你,你有重视的人吗?」

      万古长空沉默,不知作何答言。他最重视的人早已一一离他而去,甚至,是因他而去。如今在心中挂怀的,却是让他无法辨清感受的太阳之子,重视否?……也许更多的,是无法割舍的责任。

      鸦魂早等不待长空在那纠结,自顾说道:「你可知残宗因何而存在?其实,只是为了一人,就是雄王。」

      雄王?万古长空意识到自己正在接触一段自己不知道的外域历史,便专心的听鸦魂道:「集境早期是由武皇统治,在武皇身故之后,就是那个废帝和雄王争夺大权了。唉,他们两人是孪生兄弟,想不到性格却差个十万八千里……」鸦魂开始道起琐碎的事情,一边身手矫捷地踢起桌脚边的酒坛,道:「来,这是『相思醉』,饮一杯吧!传闻这是武皇女儿留下来的佳酿,当年她在苦境求不到爱情,就留下这滋味,虽然名字有些脂粉味,劲道却是上好,喝吧!」

      一坛酒,带着当年穿越异境的爱恨情仇。温澄的酒色倒出,伴着一股醇香,浓烈芬芳,却辛辣楚楚,直要人流下眼泪。

      相思令人醇醉,更教人饮鸩止渴。万古长空对酒来者不拒,默默啜饮盏中蚀心般的苦涩,似有某种情绪在心中徘徊,耳边听鸦魂续道:「争权夺利,本就避不了流血,那段期间的经历,让雄王与我们众人结下了革命情感,他对我们有恩,我们对他有义,比亲兄弟还亲。想不到后来、想不到后来……」鸦魂紧闭双目,似不想多说那一战的惨烈,简略带过:「后来在一场至关紧要的大战,雄王为了保住残宗一脉,为废帝的麾下所擒。从此残宗顿失领导,而吾,便扛下这责任,这十几年来,无非就是为了找出雄王,重新领导众人。」

      几句话,虽说得风平浪静,但可以想见,当年众人是如何披肝沥血,为心中的理想杀出一条血路;而这些年来,又是如何坚持信念,情愿与庞大的掌权势力为敌,只为当年的主子。

      「……为了他,值得你们在外与全境为敌十几年?」鸦魂坚毅的忠诚让万古长空不免想起自身处境,只是内中的情感比鸦魂还要迷惘许多。

      「嗝,这是当然,雄王是残宗的精神领袖,我从没怀疑过。」鸦魂咕噜咕噜地饮了一大斛,擦去唇边残酒,英朗的剑眉微蹙即展,洒然一笑:「不过,那名太君治向来对我不错,我若没招惹他,他也不会对我怎样,这几年来,倒也相安无事,就是有些别扭罢了。」言间,竟有相惜之意。

      「这些,又与进攻妖世浮屠有何相关?」

      「当然有关了!」鸦魂提着酒,突然拍桌而起,有些醉道:「你可知为了雄王,我付出了什么?我必须让最重视的小弟去做他不愿做的事情。否则,你以为血鸦山能掌握到那么多内部信息是从哪来的?」他指着案上那张地图,声里竟挟着自责与不忍,喃喃道:「……虽然他总说非吾之过,完全是他自愿的。但我岂不明白他是为了我、为了残宗的众人?他本性良善,要他去做这些事情,实在是为难他……是我没用!」说着,竟攒紧了拳,重重地往厚沉的木案砸下,自恨不已。

      万古长空颇觉讶然,认识鸦魂至今,总看他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想不到背后也有这些故事,仅能看着那张标记详细、实来自天机院的地图,默然道:「他在天机院……卧底?」

      鸦魂仰头含了一口酒,咽了下去,又自怀中探出一具发着亮光的传灯放在案上,那奇特的光芒,像在含着某种愿望:「这么多年以来,我们永远找不到雄王被囚禁的地方,所以在几次流血的战争后,选择了不流血的作法,这样……也可以保全血鸦山的兄弟。而这个方法,就是政治的力量,集境向来有个六部会议,只要能掌握权力,成为六部主权的一员,就更有机会接近核心,找出雄王的下落。」

      「为何选择天机院?」跟随在千叶传奇身边,又行走过江湖,对于争权夺利,万古长空也有一定的敏感,尽管在他心中,永远不解人们争夺这些有何用处?

      「哈,天梁院是墙头草,天府院与破军府一丘之貉,残暴无道,只剩太君治这个老人家心地良善,趁他还坐在院主的位置上,不找他下手要找谁呢?」鸦魂半是自嘲地道:「要扯人后腿当然是找最好扯的。嗝,长空,你要学起来!」

      万古长空听了大不赞同,「我宁愿被骗,也不愿意违背良心。」

      「你太善良了,长空。」鸦魂步子颠倒,脑子却是再清醒不过:「要斗争,就必须有权力作为后盾,而权力是可怕的东西,它就像一口刀,可以帮助你歼灭敌人,也可以……毁了你自己!」

      鸦魂这番切心言辞,赫然使万古长空心头微震,顿时气氛安静了下来。

      这话虽不带刀枪,却隐约刺中万古长空某处的痛苦记忆。

      他仅知,剥夺、不断的被剥夺,至少他是在权力之下被毁灭的那名受害者。

      「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活在刀口上,一旦没权力,什么都不是。」鸦魂叹了长长一声,望向正发出温暖光泽的传命灯一眼,踏上椅凳,盯视着地图,双眼又恢复精明的神采,沉思道:「这次,是太君治负责处理妖世浮屠一事,只要能从中动手脚,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他抬眼,一语定案:「喂,明早我们先去探查妖世浮屠吧!」

      ◇◇◆◇◇

      阴月之夜,云际忽掩,众灵伏羲,来自于天地间的声籁正自然振响。

      阴月祭台上,神圣的阴月石正被诚敬地供奉在案,三位祀嬛分列三方,灵思通明,待天时一到,妙乐钧天,随光旋转,绰约多姿的庄严舞姿亦曼妙而起,以舞通神,以舞祭月,通晓天听,贯达人心。剎时,诡调而庄重的氛围笼罩在阴月祭台上,倩影翩翩,朦胧而摄人心魄。

      光与影的对照,宛如世事的正反,明暗交错间,黑白不定,银灰流淌。身为主祭,关山聆月立于祭天中心扬袖轻舞,那侧身垂睫,身姿轻盈,低回婉转间,流袖如云开,时似叱咤风云,时似抚蕴万物,如柳条、如润雨,充溢世间的蒙蒙灰调在一举一措间逸散飞旋,伴随有色、无色般的斑痕,看不清光、看不清影。

      夜幕为罩,星拱明月,关山聆月神情肃穆,身子正承受阴月石的至高通灵灵力、仙殿望夜、玉蝶遥星在旁随后加持,极致之刻,关山聆月额边不住流下涔涔细汗,顿时灵台一片明澈,袖舞扬飞间,不曾见过的异象竟闪闪灭灭地烙印眼前,血海、殒星、牢笼、日升日落,挟着压迫的鸿蒙力量,闪逝而过!

      「啊!」关山聆月承受不住灵思,瞬时浑身力量崩解,步子凌乱,身形倾颓。

      「聆月!」望夜、遥星见状,赶忙上前搀扶住,询问是否安好。

      「无妨,妳们看到异象了吗?」

      望夜在聆月秀丽的面容上,竟看到难得的慌张之色,忧悒道:「我们也看见了。血海也许是代表一场腥风血雨;而殒星,命主星,代表有人降落集境,而且这个人不属三界六道,是为异数,至于牢笼和日阳,吾不解……」

      「多年以来,皆不曾测算出此种诡异景象。」关山聆月捺住震惊,面有忧容地接道:「最近集境内忧外患,这预言是福是祸尚难判定。」

      「唉,这日后再议吧!灵思测算已耗去我们太多的体力和灵力,我们还是先各自回房休息。」仙殿望夜说着,三位祀嬛正要动身,孰料暗夜逆风倏动,一股霸道雄浑的力量正往阴月祭台扑盖而来!

      那是道掌光、意欲夺取阴月石的掌光!

      「快保护阴月石!」三位祀嬛应战经验甚少,惊疑之刻已慢了半分,阴月石竟瞬间被昊光带走,三人运起轻功追赶而去,奈何早已体力透支,每每触及神秘人的瞬间,又被轻易甩开,遥星年纪较小,缠斗间失神受了一掌,远远落在敌人身后,望夜心焦,顿时两方难以兼顾,聆月遂唤道:「望夜姊姊,此人由我负责,妳快看看遥星!」

      一瞬间,望夜又从这位姊妹的面上看到精明果断的神色:「好,妳小心!」

      神秘人越奔越远,眼看前方尽是密林修竹、山峦迭峰,再追逐下去已是无路,脚步剎那有了迟疑,关山聆月料敌心思,抓准时刻,皓腕抬起,一招「六华埋日」极招发出,正欲拿下敌手!讵料那神秘人忽地刀光一闪,刀气连发,逼下关山聆月!

      甫接招,关山聆月心头一惊,这武功竟是陌生异常!

      猝不及防,关山聆月肩头硬受了一刀,那神秘人嘿嘿笑了数声,身形一转,穿花拂柳,竟荡过了层层密林,不见踪影,关山聆月欲追已是不及,身后,步履落后的望夜正扶着受伤的遥星前来会合。

      「聆月——」

      「望夜姊姊,抱歉,吾、吾让他逃了。」关山聆月顾不上伤势,自责不已。阴月石对太阴司重要非常,这次失落,恐怕难以善后。

      「唉,这怪不得妳。」既已失之,着急无用。仙殿望夜捺住忧心道:「妳也受伤了,我们还是快快回去养伤,再做打算吧!」

      ◇◇◆◇◇

      方回太阴司,关山聆月先自行至药间寻伤药敷上,然伤口不小,敷药后仍有伤血渗出,疼痛不已,只得调息片刻,再探望姊妹,才作若无恙的转回厢房,孰料甫掩上门,立时被千叶传奇察觉异样。

      阖上手中书册,千叶传奇几乎是没有疑问的语气:「妳受伤了。」

      关山聆月正想敷衍过去,哪料眼前银光一闪,一阵麻刺的感觉自肩头掠过,原本正在渗血的伤口竟眨眼消止了疼痛。

      关山聆月稍愕,淌下了一滴冷汗,目光斜视肩头,见到那隔着衣物却还被落得不偏不倚的针穴,冷静道:「秉风、天宗,你医术不差。」

      「还算是可以。」千叶传奇语气甚淡,随即绕其身后,扬手一撤,隔空推血过宫,关山聆月顿感肩头一阵抽紧,身子的不适感却减轻许多。

      「到底发生何事?」

      「阴月石……被夺。」

      「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这是外域的功夫……」关山聆月阖起眼,试图掩饰内心的紧张,「我想不到连外境人也知道集境的阴月石!」

      「如果我说,下手的人来自集境呢?」身后,千叶传奇停止运功,突然语出惊人。

      「集境的人,怎有可能?」关山聆月一脸疑惑,连忙转身,「方才吾与他交手过,可以确定,他的身法与武功皆非来自集境。」

      「凶手想嫁祸外境,但武功根基却瞒不了人。」千叶传奇望了案上的独日武典一眼:「若非姑娘之前曾让千叶读过那本书,吾也看不出。妳试着将真气自手足三阳与督脉运行而起,经伤处以至百会穴,是否会有一股温热的感觉?」

      关山聆月依法照做,果然感受到千叶传奇所说的感觉,正是修练独日武典的特征,不禁更为纳闷,「对方这么做有何目的?」

      「这很简单,」千叶传奇淡淡一笑,像是解释再明白不过的事:「能知道在何时何地夺取阴月石,不外出乎两个可能原因:一者,利益谋合;二者,为太阴司带来困扰。前者,极有可能是外域之人与集境之人合作,夺取者借用外域招式掩人耳目,利用阴月石的价值;至于后者,还需看对方目的。但无论如何,我想,出此一事,阴月石短期内恐怕难以找回。」

      关山聆月听罢,咬了咬唇,忿忿道:「那不用说了,必是破军府才有可能连集境的人也下得了手!」

      「但妳并无证据。」

      「现在也非是找证据的时候了。」关山聆月很快地恢复镇静,「阴月石被窃非是小事,眼下之急,还是先压下此事。」

      千叶传奇略微思量,即道:「可有与阴月石相似的材质做为参考?」

      「你想做什么?」关山聆月秀眉一扬,不知这人又有何大胆想法了。

      「阴月石的真伪只有妳们知道,也许——」千叶传奇的眼神饱含自信:「吾之手艺可以试试。」

      「你要以假乱真?」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关山聆月几乎要相信没有这人办不到的事,但当下事态紧急,已无他法,竟也随之想了想,忽道:「有了,太阴司的印玺!」言罢,随即身不带影的启门而出,过了片会儿才返回,手中带上一个锁上重重枷锁的宝盒。

      「太阴司的印玺是府上最贵重宝物,若非正逢阴月祭,印玺也未必会交由我们保管,冒险取来,已是极限。」关山聆月说着,随即取出锁匙,将一层层的重锁打开,从内中取出一块黝黑却色泽润丽的夔纹玉石,那玄墨的玉体虽色调偌深,却是黑净得内外明澈,若无瑕秽,握之则凉如寒冰。千叶自聆月手中接过,不禁对那夔纹好生熟悉,彷若这手中玉石能通灵入神般,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关山聆月见他神色微异,不禁问道:「怎么了?」

      「这块印玺从何而来?」

      「自有太阴司以来,阴月石与太阴司印玺两者便一直存在,代表太阴司的威信,我们可是用生命在守护它们。」关山聆月已经无暇思考为何连如此重要之物也胆敢交到一个外人手上了,问道:「难道你看出什么?」

      「这块石头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吾想到日盲族的一处地方。」千叶传奇沉吟着,在心中留下无限谜团。然而玉石为他人之物,擅取不得,只得仔细的观察过后,放回了原处,道:「这材质乃独一无二,但外表质感尚可仿造,请姑娘为我取来几项物品,略叙阴月石的特色,只需要一天的时间,我便可以做好。」就这么,只见千叶传奇随手提起毫笔,在关山聆月不及瞠目之前便洋洋洒洒写下数项物品名称。他的字迹凝远清狷,关山聆月也不知如何形容那奇逸的墨迹骨干。

      「多谢,我稍待便去取来。」关山聆月收下字条,却面色微沉,「对了,你身上的伤势还可以吗?」

      「我每日固定调息,尚可。怎么了?」

      关山聆月眼波含抑,轻道:「其实,你可以离开了。」

      「为何?」久盼不到的自由,此时竟轻而易举获得,千叶传奇反而有些讶异。

      「太阴司遇上这种事情,内外必是混乱至极,这是你的机会,一旦错失,以后难再有。」关山聆月明眸定定,一番话径是肺腑之言。

      千叶传奇略微沉吟,翻着身旁的独日武典:「但这本书,吾只翻译了六成。」

      「日后有缘吧!」关山聆月看了看窗外夜色:「今日天色已晚,不宜外出,六个时辰后吾还需观察紫辰之气,到时再行动吧。」

      「嗯。」面对爽快利落的斩绝留恋,千叶传奇也简简单单的应诺。

      或许,他自己也不懂得,人与人间的挂心与留念常是因此而起。不知不觉间,是一方的想念,而另一方懵懂的交会。

      ◇◇◆◇◇

      妖世浮屠之内,天蚩极业正斜倚高榻,雄伟的身躯散发不可一世的霸气。

      殿外,大门敞开,一道红褐身影正娉婷袅袅地走来,微微向前欠身,白瓷般的双手递出,掌心正捧着一块玄如墨玉的石头,腻笑道:「天蚩,你看,吾带来了什么?」

      天蚩极业铜铃大眼一张,定睛一瞧,疑道:「集境的阴月石……女戎,妳是如何得到?」

      上次在屈世途研发的「天方奇迹」与双莲算计之下,妖世浮屠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使佛业双身两人耗费许多邪元,方使浮屠恢复了六成。这段日子以来,除了针对苦境与集境的抵御,双身更是苦寻能让夔心完全恢复运作之物,而怀有至高灵力的阴月石,正是他们的目标。

      「呵呵,是有人自动送上门。」天蚩极业铁臂一伸,将爱祸女戎带进怀中,听她道:「人心,比攻城略地还要可怕,这块阴月石,竟是集境之人送来的。」

      「哦?说来听听。」

      「对方说,苦集合一是他们的愿望,藉势送上阴月石正是代表他们的诚意。」

      「真是可笑!难道浮屠入侵集境,他们不在乎?」这矛盾明显有违常理,天蚩极业不解地反问。

      「所谓的野心者,所求的是自己的利益,只会希望外在的环境变得对自己更有利,别人的生死,毋须在意。」爱祸女戎抬起手,轻轻刮着天蚩极业刚毅的脸庞,忽而道:「天蚩,苦境的素还真现今下落不明,正是我们积极拓展势力的时候。有了这块阴月石,我们可以直接让浮屠穿透境界,使苦集两境合并,再也不需要三处晶塔吸收地气来补充能源了。」

      「哈哈哈,好!」天蚩极业哈哈一笑:「女戎,妳说,哪时候将我们的丰功伟业正式推至集境?」

      「吾还想玩玩他们呢!」女戎枕着天蚩的胸膛,娇笑道:「苦境方面,先派出三邪宗对付苦境的三先天;至于集境,待苦境成不了忧患之时,就是我们进取之机了。」

      「就照妳所言!」一语定落,天蚩霸道地往女戎额头吻下。

      算计,总是一环牵一环,集境的内部矛盾是双座的可趁之机,而双座的隐忧,也自有人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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