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吟且行》淌挽

19、再次昏迷

　　当几人一同出现在大厅门口时，外面的一切都静了。

　　喝酒的酒水顺着嘴角滑下，夹菜的筷子驻在了半空，离席访友的停在了地上……
　　行酒令的声音没了，喧哗的声音没了，欢笑的声音也没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最短的时间内汇聚到了那闪耀的几人身上。

　　夜晚的清风吹过，吹起了乌黑柔顺的长发和翩然的衣角。
　　谢留芳扶着谢老太君，微笑着看着宾客，一身红妆与火红的灯笼相映成趣，明晃晃地让人移不开眼。在她的左手边，是身着正式紫色官袍的柏荇，年龄在他的脸上显不出丝毫的痕迹，一双眼睛虽是带笑，却锐利地令人不敢直视。
　　在谢老太君的另一侧，并排站着君洛澜、白沁璃和祁昀逍，不同的气质，同样的风华绝代，为世间的独一无二。
　　这就是传说中的江湖五君。
　　此次到场的都是各界的名流，而他们真正见过几人真容的，却是少之又少。
　　如今五君重现江湖，竟能在一夜之间，见到三位，无不令在场的宾客兴奋不已。

　　“各位能够到场，老身感激不尽。今夜，小小的谢家汇聚了各路英雄名流，当真是蓬荜生辉。而当朝丞相柏荇柏大人，荥郡洛澜君，涿郡信昀君，还有云缈峰的鬼离君也有缘与大家相遇在这里，就让我们一同举起酒杯，干了这杯！”谢老太君一字一句有力地话语，清晰地传递到了院里的每个角落，灌入众人耳中，让人浑身热血沸腾。
　　“谢老太君客气了！若不是老太君的面子大，怎能让我们有幸见到这几位人物？”
　　“是啊是啊……多谢老太君！”
　　“老太君，这杯在下干了！”
　　“干了……干了……”
　　院内又热闹起来，所有人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干了一杯酒后，人们就随意了许多。打眼一看，来客大众，二三十岁的青年人不在少数，此时都趁着年少气盛，纷纷围拢了过来，对着自己心中景仰的人敬酒、搭话。
　　君洛澜的身边围的人最多，但他神情不变，微笑着应对着所有人的问题，认真倾听每个人的话语，而后一语中的，没有对何人过于热情，亦没有冷落了何人，一举一动间谈笑自如。
　　祁昀逍月白色的锦袍在月光的照映下更显幽寂。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房檐下，深邃的黑眸不知看向何处，整个人散发的气度与热闹的背景有些格格不入，但又自成一处风景，缺之甚撼。有不少年轻女子偷偷窥视他，娇脸绯红，但又不敢独自过去，只得缠着带自己来的父亲或是哥哥，慢慢的，祁昀逍身边也来了不少人，但可笑的是，多是一副大人带小孩的场景……

　　白沁璃实在忍不住破了功，唇角连连勾起，放下了又勾起。最终还是抛下了俊眉微蹙的祁昀逍，独自一人向后院绕去。

　　月色柔柔，银光洒满大地。入冬的夜晚冷风有些刺骨，但是却不算猛烈，只是偶尔送来一阵。
　　也不知道小蒲小扇在不在这附近，白沁璃紧了紧领口，牙齿有些打寒。算了，还是现在就回屋罢。于是，她掉转方向，朝客房区走去。

　　“鬼离君？你是……鬼离君吗？”一个声音在身后叫住了白沁璃。
　　白沁璃扭头看去，见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衣饰华贵讲究但并不繁琐。国字脸，样貌英俊。
　　白沁璃上下打量了此人，脑海中并无任何印象，淡淡开口道：“你是何人？”
　　男子看见白衣人正脸，顿时笑开来：“果真是鬼离君！家父葛凌天，多年前你为家父解过毒，救了家父一命！”
　　“葛-凌-天-？”白沁璃皱皱眉，“是那个武林盟主葛凌天么？”
　　男子有些无奈地一笑，道：“正是家父。”
　　“你是葛盟主的长子？叫葛……”
　　“葛予。”男子走前两步，笑道，“没想到鬼离君还记得。”
　　“这不是没记得么。”
　　“……”葛予一噎，“几年不见，鬼离君还是这么风趣。”
　　风……趣？白沁璃有些受不了这个评价，抬眸看他。
　　“呵呵，那时你和箫然君一起来的，家父也曾说过，听你们对话真是一大享受，中毒也不那么痛苦了呢。”

　　记忆仿佛又定格在了某年的夏季，草长莺飞，淡影疏鬓蝶舞于途。
　　“药炉初沸短檠青，无那残香半缕恼多情……”清越的声音悠扬低回，花丛中，兰亭间，石桌旁，一个蓝衣少年背着手诵道，但还未及说完，就被人给打断。
　　“我呸—让你显摆一下，谁让你诵些这种句子？”一个白衣人轻轻煨着药炉，手中一把小蒲扇左右扇着，闻此扭头瞪了那人一眼。
　　蓝衣少年的雅兴豁然被打断，有些不满，指尖玉箫灵巧地转了几圈，箫头正对着白衣人的脑袋停下。
　　“沁沁，找打！”凌空一点，只见白衣人额前的发丝竟真的向上翻扬起，丝丝凌乱。
　　“喂，你自己没水平吟出好诗就认输好了，喝下我专门为你煮的‘十全补汤’，可别在那儿用诗诋毁本神医的医术！”白衣人指了指石桌上放的一碗黑乎乎的不明液体，冷哼道。
　　“药汤刚刚沸起来，火焰泛着淡淡的青色……明明很应景么。”
　　“这都什么意境啊？燃着香，香也残，烟气也只剩半缕，似乎病者马上要断气了！还有你刚说的前半句，真真让人浑身冷的起鸡皮疙瘩。”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坐在石桌旁的一位五十岁上下的黑胡子男子拍手道，“妙极妙极，二位的才思真乃冠绝。”
　　蓝衣少年一手撑在石桌上，足下轻用力，眨眼功夫就翻到了白衣人面前，用玉箫挑起那人优美的下颌，唇角勾出一丝笑意：“物本无关悲喜，这些状物种种皆为听着的意想，沁沁听起来似乎多了那么一份感伤……若非，其实沁沁的胸内藏着一颗多愁敏感的心？”说着，玉箫缓缓从下颌滑到了胸前……
　　“滚你的！别在这儿碍事儿……”白衣人一挥蒲扇打掉那只爪子，狠狠瞪去，见那人依旧嬉皮笑脸，玄色面具遮不住的地方那个全染着笑意，有起身就是一脚。
　　“哇—沁沁真狠，哎哎……？小心药炉啊你！……”蓝衣少年被蒲扇打得东蹿西跳，却并不跑远，只是围着白衣人转。
　　“走开吧你！烦死人了……”
　　蓝衣少年不知，在他跳远后，白衣人银色面具下的脸颊微微泛起了红，那红一直蔓延到了白皙的脖颈。白衣人连忙用蒲扇冲着自己猛扇一气。
　　“沁沁，你怎么气晕了？竟把自己的头当作药炉扇起来？哈哈……”
　　“去死吧你！”蒲扇旋转着朝蓝衣少年脸上飞去，换来的却是一阵清越好听的爽朗笑声。
　　石桌旁坐着的黑胡子长者捋着胡须，忍俊不禁地看着两个年轻人你来我往，最终喟然一叹，轻声道了句：“一声弹指泪如丝，央及东风休遣玉人知。”
　　“父亲？您方才说什么？”站在长者身后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国字脸，浓眉俊目，英气逼人。
　　“哦，没什么……随口说说罢了。”长者一愣，继而摆了摆手道。抬眼看两人似乎还是不肯相让，摇摇头笑道：“鬼离君可否卖老夫一个面子，让箫然君把诗吟完？”
　　“……那好吧，既然葛盟主说了，我就给你个机会，嗯？”白衣人撇撇嘴，不情不愿的模样。
　　话到嘴边了，不知为何蓝衣少年就看着白衣人，慢慢地、慢慢地支吾起来，好像下片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待到玄色面具下微微透着些可以的粉红，蓝衣少年啪地转过头去，用拳头抵住嘴唇，咳嗽两声道：“被你一搅和，没心情了！……算了，我吹箫好了。”说着就拿起玉箫递到嘴边，刚蹦出半个音，就听见一声冷笑。
　　“哼哼，不好意思，在下被你一搅和，也没心情听了！”说着用手死死捂住了耳朵。

　　于是，原本音色清透的箫音……华丽丽地破音了～！

　　“……喂，你！……”

　　“鬼离君……鬼离君？”思绪被唤了回来，白沁璃正才发现自己刚才竟发呆了那么久，面具后，眼睛竟然微微有些湿润。
　　葛予见鬼离君回过神来，又转身向前一步，对着不知何时来的两个一脸不屑的男子说道：“二位无凭无故，勿要再次血口喷人。”
　　“哼，世人皆知鬼离君心肠歹毒，这事不是明摆的么？”
　　“就是啊，装什么装？整天还带着一副假面具，不敢见人！”
　　“你们住口！”葛予将腰间佩剑横于身前，一脸严肃道，“鬼离君，此等小辈信口雌黄，不理也罢，我们走。”
　　“他们，说什么？”白沁璃不明就里，问道。
　　“哼，敢做不敢认？”一男子晃着身子上前，蔑视道，“不就是你杀了箫然君的么？啧啧……这是狠毒啊，连自己的同伴都能下手。”
　　白沁璃指尖渐渐颤抖，嘴唇抿成一条线，苍白毫无血色。
　　“怎么，被我说中了？哼，此等人渣怎配江湖五君的称谓！”
　　“我不配，那你来当好了。”声音嘶哑，不带感情。

　　“阿离，你可勿要害我。”温和动听的声音不知从哪儿响起，一人从黑暗中缓步走来，身披白色披风，脚踏莲花，俊俏的面容带着笑意，但那轻挑的眼角却让人手脚冰冷，“若你将五君称谓舍予此人，某也不愿与之齐名，恩……某的位子就让给你好了。”
　　君洛澜说着，手指轻轻指住了另一个人。
　　被指的那人一怔，不禁被其气势所迫，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先前出声的那人一见来人，架势明显弱了下来，但还是撞着胆子说到：“原来是洛澜君，我们无意冒犯您，只是替箫然君打不平而已。”
　　白沁璃发出一丝冷笑。
　　君洛澜脱下身上厚厚的披风，罩在白沁璃的身上。被对方推开后柔声道：“本来就是给你拿的，方才不见你踪影，想是出来了。”白沁璃低头一看，果真是自己的那件，便任由他为自己系上。
　　“阿离，院子里的赋诗会正在进行，我们过去吧。”
　　“我不想去，我回屋了。”
　　但是胳膊被人拽住，不容脱离。
　　抬眸不满地看去，正落入一双漆黑闪耀的星眸，熟悉的眼神，微微带着笑意，而那更深处还藏着些许的怜惜与…愧疚。白皙的俊颜被月光镀上一层银霜，泛着柔和的光晕。
　　身上的力道不知怎地就渐渐地、渐渐地放松下来……
　　最后任由那人牵着往回走。

　　在经过来挑衅的两人面前时，君洛澜淡淡丢下一句话：“箫然君和鬼离君关系更胜从前，此次正是因为箫然君收集的五令和贴身的良渚古玉，才让在下请下了鬼离君。二位若不信，正月十五的武林盛会上见。”

　　白沁璃看着那已从胳膊上滑倒手上的修长爪子，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一阵剧痛突然袭上了胸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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