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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桃村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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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铛几乎是瞬间向前两步,蹲下身子,双手轻柔地环住男孩胳膊,将他稳稳托起。
他指尖拂过粗布裤管时,特意用掌心替他拍去沾着的泥土与花瓣:
“没事吧?摔疼了吗?”
男孩揉着摔疼的屁股,黑葡萄似的眼睛蒙着层水光,却倔强地摇头:
“不疼……”
话音未落,石板路上响起急促脚步声。
“阿弟!你怎么又乱跑!”
一位身着蓝布裙的姑娘,踩着满地落花奔来,鬓边的野菊随着动作轻颤。
她先是佯装凶狠地瞪了男孩一眼,转眼便换上温婉笑意。
朝着铃铛与桃花福了福身:
“实在对不住,我家阿弟太皮了,没撞着二位吧?”
“没有没有。”
铃铛慌忙摆手,目光却被地上那支糖葫芦拽了去,带着几分惋惜的说道:
“就是他的糖葫芦掉了。”
就在这时,姑娘突然捂住嘴惊呼出声,视线死死盯着桃花肩头晕开的血色:
“二位公子可是受伤了?实在是对不住!”
她瞥见铃铛腕间的红痕,更是急得直搓衣角。
这惊呼声像根细针扎醒了铃铛他猛然回头。
刚刚他只顾着摔倒的小男孩,根本没顾桃花。
如今听到姑娘的惊呼,他才发现桃花肩膀处的血迹已蔓延成片。
满心自责翻涌而上,他指尖颤抖着悬在伤口上方不敢触碰:
“这可怎么办.......都怪我......”
铃铛眼眶微微泛红,倒映着眼前逐渐模糊的血色。
桃花却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用沾血的拇指轻轻蹭过他袖口:
“铃铛,你可有伤到?”
铃铛这才注意到腕间的红痕,翻转着手腕仔细查看,发现只是不知何时蹭到的血迹,立刻解释道:
“我没事,应该是不小心蹭上的。”
“若二位不嫌弃,就去我家包扎一下吧!”
姑娘顺势开口:
“正巧我娘也略懂医术,定能帮公子处理好伤口。”
她眼神真挚,裙摆上的补丁都透着股热忱劲儿。
桃花和铃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
他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贸然去陌生人家里,总觉得有些不妥,也怕麻烦人家。
“这……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铃铛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不麻烦!”
姑娘摆了摆手,拉起阿弟的手,抬手指着村内的一个方向:
“我爹娘都好客,更何况是阿弟冲撞了两位。
若不有所补偿,我心中也难安,总之……
快跟我们来吧!”
说完,她便热情地领着两人往村里走。
铃铛也不再推辞,毕竟比起这些,还是桃花的伤更重要。
小男孩也懂事地牵着姑娘的手,时不时回头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往村内走了一段,临近拐角。
一阵温和的女声就顺着风飘了过来:
“小棠,小瑞!快回来吃饭了,菜要凉咯!”
被叫做小棠的姑娘应了一声,立刻笑着回头,指了指前方那座围着竹篱笆的小院:
“那就是我家了!我娘喊我们呢。”
话音刚落,方才还攥着姐姐手的小瑞,立刻像撒了欢的小兔子,挣脱开小棠的手,朝着小院的方向跑了过去。
跑到院门口时,他又忽然慢下来,怯生生地往后探了探头。
才小跑着冲进木屋,扑到一个系着围裙的妇人身边。
抱住她的腿,把脸埋在她的裙摆上,只露出双偷偷打量的眼睛。
“这孩子,跑这么快,小心摔着。”
妇人正在盛饭菜,见小瑞毛手毛脚的扑过来,也只是宠溺的笑了笑。
小棠见着这一幕,笑眼弯弯,也徐步带着铃铛与桃花走进院内:
“娘,我带客人回来了!”
系着靛蓝围裙的妇人正往灶台上摆粗陶碗,闻言才抬头。
她手中的木勺还滴着汤汁,却已快步迎了出来。
目光先落在了桃花肩头的血渍上:
“这是怎么伤的?快进屋坐!小棠,快去烧热水!”
小瑞仍躲在母亲身后,只探出双圆溜溜的眼睛。
他攥着沾了草屑的衣角,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踮脚扯了扯母亲的围裙:
“阿娘,是我刚才......”
话没说完就被妇人轻轻按住头顶。
“莫怕,都是缘分。”
妇人将手上的面粉在围裙上擦了擦,朝两人福了福身:
“我是小棠小瑞的娘,唤我周婶便好。
快进来,莫站在风里。”
她眼角的笑纹里盛着经年累月的温柔,倒让铃铛想起桃花林里那朵落在肩头的花瓣。
堂屋木桌上还摆着没包完的野菜团子,竹筛里晾晒的草药散发着淡淡清香。
周婶利落地将粗陶碗推到一旁,铺展开干净的蓝布:
“公子这伤得趁早处理。”
她从墙角的木柜里翻出个铁皮盒,里头的金疮药混着艾叶香:
“小棠,再去摘两片新鲜的薄荷叶来。”
桃花正要推辞,却被铃铛轻轻按住肩膀。
少年垂着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既来了,就听大婶的吧。”
他的声音像沾了露水的晨雾,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周婶的手法出乎意料地轻柔,沾了盐水的棉布擦过伤口时,桃花只微微蹙了下眉。
小棠蹲在灶边添柴,火苗将她的侧脸映得通红:
“二位公子是从哪儿来的?怎么会伤成这样?”
铃铛与桃花对视一眼,窗外的桃花树正巧将影子投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那些细碎的阴影像极了他们记不起的往事。
“我们......也不记得了。”桃花打破沉默,任由周婶将浸了药汁的纱布缠上肩头:
“醒来就在后山的桃林里。”
铁锅里的水突然咕嘟作响,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窗棂。
周婶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轻笑出声:
“这倒奇了。不过既来了桃村,就安心歇着。”
小瑞不知何时凑到桌边,黑眼珠滴溜溜转着。
他突然伸手,将半块完整的玉米饼推到铃铛面前,又飞快缩回手。
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开。
带着浓重水汽的风裹着鱼腥味涌进堂屋。
扛着竹篓的汉子跨过高门槛,粗布短打的衣角还往下滴着水,篓里活蹦乱跳的鲫鱼溅起细碎水花。
“当家的,快过来!”
周婶朝他招手,手里的药碗还悬在桃花肩头:
“来了两位受伤的客人。”
汉子将竹篓重重搁在地上,震得灶台上的油灯都晃了晃。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铜铃般的眼睛先扫过桃花肩头的纱布,又看向局促坐在板凳上的铃铛,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哎哟!这是咋弄的?可别见外!”
说着就转身掀开墙角的陶瓮,酒香混着糯米发酵的酸甜味顿时弥漫开来:
“小棠,快拿碗来!咱家新酿的桃花醉,最是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