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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再疯一次 ...

  •   春节刚过没几天,元宵还没到,就是立春了。
      新一年,就这么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不期然地撞了上来。
      汉人们爱说,新年新气象,又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如今到了京城,一班蒙古的贵族大臣们其它还没习惯,倒是这新年做新事儿干得毫不含糊。
      今天早朝时,几十本折子递了上来,讲的就是给可汗选妃的事儿。
      宁远对于这,心中早有准备,不过这折子递得这么齐刷刷,仿佛之前故意商量好的一样,倒是有些意外。
      坐于大殿之上,他用眼神扫过每个立于面前的大臣,试着从那些面无表情,连胡须都不颤动的老脸上寻思出谁是这件事情的主谋。
      察颜观色,是他很久以前就学过的一课,而且还是在这皇宫里假扮太监时渐渐学会的。从一开始的蒙昧,到最后,时时揣度每个人的心思,宁远精于此道。
      群臣都微竦而立,只有一人立于殿上,昂首挺胸、目光炯炯——巴图鲁。
      竟然是他?!
      只是,这是为何,他似乎没有动机这么去做,自己选妃,于他有什么好处、坏处?还处心积虑地让自己猛然面对群臣一片选妃呼声?
      这事情怎么都算不上棘手,当然,如果即墨不知道的话。
      可她现在一定知道了,必勒格与她不知达成了什么默契,最近她鬼得很,什么消息都灵通,她来不了的大殿上哪个大臣打了个喷嚏,她都第一时间知道地一清二楚。
      所以,下了大朝,他能想见即墨会用什么表情来对着他。
      思及此处,不禁皱起眉头,双手不自觉地揉了揉额头两侧的太阳穴。
      “如果不是奏折一起来多好。”他心里默默叹着,兼带提笔,在案上的纸上写了行字——查查巴图鲁想干吗?
      随手将纸条折叠起来,传给身后的子瑞,示意他悄悄交予必勒格查一下。
      子瑞很是机灵,不着痕迹地接过纸条,不知怎么三两下,就不见半片宣纸踪迹。
      一个时辰之后,大朝所议内容大约都差不多了,布赫大人终于是忍不住,跪拜宁远道:“可汗,关于您选妃的事情,可有定论?”
      宁远微微一笑,心里暗想,这老家伙两个适龄孙女呢,打什么主意也太明显了,表面上依旧平静,有礼道:“劳烦布赫大人挂心这种小事。选妃的事情,找个人张罗着办下去吧,不过,事情不宜办得太张扬,权且选几个合适的蒙族贵族家的姑娘就行了。女人太多麻烦。”
      最后这句,确是他的肺腑。
      一个即墨,就够麻烦的了,这事儿本以为拖不过春节。
      前几日还暗自庆幸,给拖延过去了,不想,如今要来一起来,许是自己最近过多关注在江南杜家的动向上了,竟忽略了巴图鲁,还以为他新婚燕尔,没有心思在朝堂上添乱,看来他错了。
      有宁远发话同意选妃,蒙族大臣们自是高兴满意,关于他如何专宠即墨的流言也可以稍事压一压,至少,借着这个契机,大家都觉得可汗对于这个前朝公主,不会有多认真。
      “各位大人还有事情么?无事退朝吧。”他说着,立身附手于背后,接过子瑞递来的小条子。
      看着蒙古大臣的确无事可提,转身离去,边走边低头看那纸条。
      必勒格用暗码写成的一些歪歪扭扭的字体,意思是——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巴图鲁要来掺和一把。
      算了,是不是一起递上奏折,还真没多大影响,不过即墨知道这事儿的反应,宁远才真是担心。
      该来的总是要来,他准备着让即墨再疯一次,只是这事情,他也确实没有对策。
      有时候,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即墨。但时光荏苒,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是当日的心情,都可以影响宁远。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喜欢将一切都牢牢控制于手心的感觉。可不知何时,即墨几乎控制了他所有的心情。即便他曾极力掩饰,表面上装出对她冷淡或疏离,到最后,都告失败。
      ***
      不出所料,回到御书房,看到即墨脸色,便知道她心情不好了。
      不过,倒是未见她有任何要提及此事的意思。宁远略微思索,她既然不提,自己也就不会主动挑这话头儿。能够避免的争吵,他一定竭力去避。天知道,吵一次、伤一次。
      即黛“死”后,两人的关系难得地融洽,这样的日子如同通透的琉璃,极易破碎,再碎,还能像上次那样弥补么?
      一如往常,即墨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奉上一杯茶,杯子上了案几,她便手执托盘,立于一边。如今,她照顾着他,并没有什么仆从的意思,宁远更愿意,当即墨是陪伴于身边的爱人,与他一同,面对重重进退艰难。
      随手执了杯子,用杯盖撇开些碎茶叶,啜入口中。
      “噗——”茶水猛然被喷了出来。
      宁远望了即墨,正欲说什么,忽然发现,茶里的怪味道,是她故意加在里面的。
      此刻,即墨正一脸挑衅地看着他,眼里多少有些恨意流露,她一早就知道选妃的事情了,隐忍着没有发作呢!
      “即墨!”宁远唤她。
      “怎么,可汗?”即墨淡淡说:“今天的茶不合口味么?”
      凝视她半晌,他无奈耸肩:“即墨,我知道你故意的。”
      即墨冷淡,眼神却已经黯然,两人僵持许久,谁都不曾说话。
      最终,宁远选择让步:“选妃的事情,其实我一早就已预料到,一直不与你说,无非是怕你伤心。我也没想到,今日他们会一起递了奏折上来~~~”
      即墨望着宁远,硬撑着站立着,实则身体已经颓然,脚底也多少有些虚浮。嘴角的笑意除了冷,还是冷:“你一早便知道,却也不做任何防备?想坐享齐人之福么?”
      又是半晌沉默,这次又是宁远先开口破冰:“对于这件事情,我不知该如何事先准备。”
      手置于案上,想要用手掸去锦缎桌垫上的水渍,怎么可能掸得去?
      “选妃是事情,避无可避。本以为还会来的再早些,如今才提及,已经是晚的了。即墨,你打算怎么办?”
      摇着头:“我不知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拒绝他们?”盈盈眼中,悲伤蔓延。
      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出自他口中:“我该用什么理由拒绝?”
      是啊,即墨自嘲着。他的确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即墨于他,若不添麻烦,就已经是万幸,还要拒绝,怕是怎么都说不过去。
      瞧自己多懂事,如今都已经学着如何为他的所作所为开脱了,转念一想,又倍觉可悲。
      “即墨,你自己想好你该如何,我说过,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以你现在对于朝堂与皇宫的了解,我信你总能找到自保的方法,不要逼我对你作任何承诺,我做不到。这件事情,不像之前那件,我实实在在无能为力,一切都要看你自己了。”
      他这样说着,算是抛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身处汗位,太多太多的不得已。
      即墨颤抖着双唇,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转身离去时,背影黯然。
      出门前的一瞬,她嫣然回头,淡淡温柔地说:“宁远,我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希望你不是个可汗。”
      不能再看他的表情,将门轻轻在背后合上。
      她知道了,现在就是这样,他们都是自私的人,即便深爱对方,都有自己的底限。
      就如母后说的,很多事情,你要知道后面所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即墨苦笑,终于,她开始明白母后以前的种种不慈爱与现实。她原是经历了后宫的种种风雨才将心变得如此冰冷。
      那时自己怨着母后,如今却渐渐开始一点点明白她当年的心情。
      可是,自己真要将这一切都走一遍,然后,也变得如母后那样冷漠和不柔软么?
      后面的一切,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想起了那个打猎的雪夜,当她告诉宁远,要努力试试是不是能正大光明地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宁远那迟滞了半刻的表情。
      他一早就觉得这些不可能吧,不过当时并不愿提,唯恐打破这些日子以来,来之不易地和平相处。
      自己呢?扪心自问,即墨也不愿意,他们两人,还有多久的平静可以相守,何必再庸人自扰地故意将之打破呢。
      如果~~~缘份就只有这点,便不要再在争吵中把仅剩的一点浪费了。
      也许,两人有的,本来就不多。
      忽然,她很想念即黛,她得想办法见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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