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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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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保养完我跟着高城史今他们往回走，到连队门口的时候白干事领着一个兵站在门口。那个兵低着头，整个人特别像许三多。
走进了才发现，真就是许三多。
他低着头，没看见我。我兴奋地有些过了，张口就想叫他名字，话音刚出就被身后的伍六一拉了一下，我才想起来这不是什么适合叙旧的时候。
白干事见着高城伸手要去和他握手，高城却是举手敬了一个礼，白干事于是也只能举手敬礼。他紧接着说“高连长，团长给钢七连推荐了个兵，——好兵！团长特喜欢这兵……”
高城点了下头，走到许三多那儿，目光直直地盯着许三多低着的头。
“许三多，你是好兵吗？”
许三多依旧垂着头，他怕高城，跟高城说话的时候尤其紧张。
“报报告，我、我不是好兵。”
高城听到这话不再看他了，“哦”的一声就径直往连里走了，一丝耽搁的意思的没有，哪怕白干事在后面追着叫他。
我听着伍六一在后面“啧”了一声，然后就是他越过我紧跟着高城进去的背影。
史今走到许三多面前停住了，许三多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本来沮丧的脸刹那被惊喜的笑掩盖了“班长！”史今冲他笑，笑里带着亲切和久别重逢的感情，他温和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许三多，直到他走到楼里才收回去。
我在旁边看完这俩久别重逢的感情戏，伸手拍了拍那个一直盯着史今背影完全没注意到后面还有一个我的许三多。
他回头，本来有些消散的笑又回到了脸上。
我手压了压他肩膀，没让他往我身上扑，这地方太特殊，容不得我俩做那动作。
“我进去了。一会儿说。”
我笑着对他比了个大拇指，毕竟能让团长推荐可不容易。
刚进去就正好遇着伍六一，这人站在办公室门口一动不动。
“咋不进去。”我问，伸手就要敲门进去。
他拦了我一把。
“咋。”
他眼睛盯着我，看得我发毛。
“有时候我挺奇怪的。”
“奇怪啥。”
“许三多是不是给你们灌了迷魂汤，让你们一个个地给他舍己为人地铺路。”
他顿了下，收回了拦着我的手。
“看在咱俩邻居，一块儿长大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劝他别来钢七连。”
他这话说的太不留情面，比在新兵连的时候还要冷漠，整个人的状态不再是把许三多当一个废物老乡，而是一个拖后腿的闷油瓶。
我气地几乎上头了，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冷笑“谢谢你提醒，伍班副。”这态度不应该，因为伍六一至少对我还行，又是一个班的，我没必要把我俩关系闹成这样。可这口气就是咽不下去。
伍六一也笑了，是他那惯有的，好似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别客气。”他说这话的时候没看我，目视前方，把我当成空气那样略过我走了。
我站在门口平复心情，高城和史今的对话震的门嗡嗡响。指导员走过来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推着门往里走，示意我也跟进去。
我勉强笑了一下进去了。
“你干嘛这么反感这个兵呢？”指导员走过去问，他是被白干事找来的。
高城靠着窗站着，看了我一眼，手一指“你问他，当时他就站旁边，我为啥不要许三多？被自己坦克吓得……这动作我做不出来，举手投降！举手投降知道吗？”
我不说话，就这么直挺挺站着。指导员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个反应……”
高城没等他说完就又开口“别说服我，指导员同志还是去跟别的兵多做做说服工作，尤其是这俩。”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史今还有我。
“没人要说服你。我带他回去，跟团长好好陈述理由。”
“没理由。你跟团长说，咱们不要投降兵。”
指导员无奈地转身要出去，被我和史今给拦了下。
“你俩让开！史今，他是你招的兵你最清楚他是什么货色！我跟你说过为什么不让他进七连，那种顾虑到现在还是一样！”
“还有你！”
高城几乎是在吼了，他看着我。
“你俩老乡，你更清楚！”
史今往前走了一步，他认真地，脸上有着那般刚毅的色彩“我知道，所以您这么大火气。可我还是想要他。”
“理由。”
“没有理由。我就是想要这个兵，我不能不要这个兵。我保证把他带好。”
“这不是理由。”
“……我欠他。”
“什么东西！？”
高城几乎暴怒了，史今站的更加笔直，他丝毫不退让：
“答应！期许！是承诺！连长！”
“你在外边瞎答应人什么话？”
“没说！是在心里说的！连长！——就像七连的人在心里对您说：连长，让七连更像样！跟这一样！连长！”
这话讲的高城一下子沉默了。他看着史今，就那样看着。然后说“不行。”他语气已经平淡了不少。史今却是还没从刚刚那种氛围里缓过来“您有在心里答应要完成一件事的时候吗？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高城不说话了，他眯缝着眼睛就这样看着他。
指导员叹了口气“好了好了，史今！就把许三多安排在你们班，去吧。”
“是！”
史今回头敬了个礼。回头又看了眼高城，扭头出去了。
高城沉默了良久才又看向我。
“你还在这儿杵着干嘛。”
我走进了些。
“报告！我只是想说一句话。”
“说！”
“许三多是天马！”
指导员在我身后没忍住笑了出声，他推着我肩膀往外走。
“什么玩意儿！？”
高城喊这句话的时候门刚好被指导员关上。
“孩子气。”指导员笑着拍了拍我后背“你老乡还在外面那儿站着呢，快去看看吧。”
“是！”我也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向他敬了个礼往楼下走去找许三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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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今没什么力气似地往楼下走，他这人好脾气，难得如此激烈地跟人争论这么一个事情，至少我认识他的这半年，他只有在许三多的事情上如此激烈过。第一次是在下榕树，第二次就是刚刚在办公室里。
刚刚那场争论好像费掉了他不少力气，整个人蔫蔫的，我站着楼梯口看他这样出了门。
“班长！”许三多率先看到了他，眼睛亮亮的，露出两排大白牙。史今一见他笑也忍不住笑，整个人又像被充了电一样。
“我见了你真高兴，我都有点不敢相信。”
“和做梦一样。”
许三多迫不及待地诉说他的心情，史今被他这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说“不是做梦，走，我带你去宿舍。”
许三多兴冲冲跟上来，一眼看到了我。
“三多。”
我叫他名，他想冲过来，但想起了什么又住了脚，乖乖跟着史今往楼上走。
他脸上满是喜悦“咱俩好久没见啦！上次见面，上次见面还是几个月前呢。”
他走到我这儿停住了脚步，仰着头看我“老马还说来着呢，说你好久没去了。”
“忙嘛，本来准备这月末去看你来着。”我笑着答。
许三多这会儿想起了什么往走廊那边站着的史今瞅“老马是我上一个班长，班长是我现在的班长。”
史今本来在那边没什么表情地站着，看许三多瞅他忍不住笑了下“别说上一个下一个，他永远是你班长，我是你现在的班长。”
“嗯！”许三多点头回应，示意他记在心里了。
史今许觉着我们俩停留的时间太多了，过来拉许三多的手准备往宿舍走。手刚拉上就又被许三多挣开了。
“成才！”
他整个人和箭似的到了那边走着路的成才边上，也难为他眼尖，成才背着他走他都能一眼瞄见是成才。
“三呆子！？”成才也惊喜，话音都带上了乡音，他平时最爱说普通话，坚决不说方言。
“成才！归队！”
“许三多，别这样。”
他班长和史今的话同时响起来，俩人于是只能分开。
成才看着许三多恋恋不舍的样子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还附带了一个Wink，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他班长走了。
许三多站在原地冲他背影挥手。
史今本来笑着的脸色变得很不好，他撇了眼许三多，没等许三多回头一个人就率先往宿舍那儿走了。
等许三多回头时看到的就只有一个我。
“班长？”许三多疑惑地叫了一声史今。
“他进屋了，我带你走。”我拍了拍他肩叮嘱道“下次见面别这样了，在七连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许三多眨巴了下眼“我知道，我刚刚想抱你来着呢都没抱。”
好家伙，这下甜地我可说不出啥来了，半天缓不过来，哑巴着领他进了宿舍。
史今正吩咐白铁军挪床，他把他下面的那个铺空出来了，看样子是要留给许三多。
见我们进来史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他冷着脸上前去帮许三多卸下背着的那卷行李放在那个床铺上。
“你住我下铺，回头我再给你挨个儿介绍战友。”
他没看许三多，许三多也没看他，光顾着呲着大白牙冲伍六一乐了。
“我得去趟司令员那儿看看他伙食关系转没转过来，你们帮他一块儿收拾收拾。”后面这话是他面对伍六一说的。
伍六一板着脸冷冰冰看了许三多一眼点头应下了。
史今也没管这些，直接就走了。他现在的心情看上去很不好，不好到有些奇怪了。
我回忆了下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点，肯定不是因为走廊上没纪律的事情，我跟许三多站那儿半天他可没脸色这么不好。他冷下脸时好像就是许三多挣脱他手去找成才那会儿。
吃醋了？
我犹疑地猜测着。不过纵使我在新兵连时是想过他是不是对许三多有别样心思，现在却是不能肯定的，毕竟俩人有交集的时间实在太短。
“伍伍班副，这家伙我见着你可高兴嘞……”许三多的脸上是他对外人示好时一惯有的笑。
“高兴什么呀？你见着我有什么可高兴的？”伍六一冷着脸对他冷声冷气地说。
“咱咱老乡嘞？好长时间不见，心里可想你嘞。”
许三多没在意他的冷脸，说白了，许三多很少有因为别人对他冷脸他就停止散发友好的时候。
宿舍其他人听着这话都往这边瞅。
甘小宁和白铁军在后面窃窃私语，说的什么听不清，但这动静总归是让伍六一更生气了。
“许三多，立正！”
“是！”
“严肃一点！”
说这话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白铁军他们。
“整洁的素质和战斗力是分不开的，作为最讲协同的装甲兵尤其如此。内务方面的问题在新兵连就已经说过……”
“不准坐床躺床，应该在统一的休息时间休息，被褥要求，整整齐齐，平四方，侧八角，苍蝇飞上去劈叉，蚊子踩上去打滑……”
许三多接着他的话往下说，那是新兵连时的要求，他一字没忘。
后面的兵起哄。
“别跟我在这耍嘴皮子。”
“我没有。”
伍六一无奈地看了许三多一眼。
“我知道你也没有可以卖弄的嘴皮子。”
他摇了摇头接着往下说。
“你进了七连三班，三班就有你的位置，你用十二号储物柜，一号书桌，十二号挂钩，允许挂军帽军装和武装带，储物柜里允许放洗漱卫生用品，军装内衣和必要书籍，书桌上允许摆放五张信纸，一枝笔和两本以下书籍，大物件进储藏室，抽烟必须去室外。卫生值日是轮值，后天到你，暂时这些，不明白可以问我或同班战友。”
许三多直直地挺着身板，那是他在新兵连时面对伍六一常有的姿态。
“听明白没有！”
“是！”
我站在门框那儿见这俩人说完走过去准备帮许三多收拾他床铺。
伍六一叫了我一声“你放那儿。”然后撇了许三多一眼“自己收拾。”
“是！”
紧接着许三多的表情突然放松了许多，不再是那种准备挨训的姿态。我和伍六一顺着他视线看，成才在门口，许是看里面不是合适的时候正往外走。
“成才，现在是串门的时候吗？”
“伍班副，咱三个是老乡。”
“我知道。”
“伍班副，来根红河。”
“七班可以在室内抽烟吗？”
“行，行，我走。”
他们在那儿说话的空我都把行李卷打开，开始铺上了。
伍六一被史今特意叫走，那是史今为了让许三多能和成才好好说说话，这人真是够为他人考虑的，刚刚还因为许三多甩来他手去找成才生气，这会儿就特意制造机会给他俩让他俩好好叙叙旧。
成才照旧吹嘘他自己，许三多也是捧场，在一边捧着他的话说。听他俩话意思，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俩之前还见过一面，这可是许三多没跟我说过的。
成才走后白铁军和甘小宁点了许三多几句，许三多没听明白，反倒向着成才说话。他不懂得这些尖兵单位极强的荣誉感，各单位和各人之间极强的抱团感和激烈的竞争。他在这儿这样向着成才说话就容易与这个班的人生分。
铺收拾好了，我拍了拍许三多的肩，带他与这屋里其他人互相认识了一下。
我不准备叫许三多去做“应做”的事儿，比如远离成才，比如顺着这个班里的人说话。他现在被班里其他人排斥是因为班里认为他胳膊肘往外拐，认为他识人不清，可他这样的人，相处久了大家就会明白，许三多本身就是这样好的人，他记人优点比记人缺点要多。
五班那堆人那样对他，他都能把那儿当家，更不要说成才这样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了，成才的不好之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就算这样，他也依然记得成才的好，依然愿意让他为了成才与其他人争辩。
这样的许三多，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我看着在柜子那儿认真收拾东西的许三多轻轻笑了一下。
许三多终于来了七连，和我在一块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