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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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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远,二号车;黄一飞,二号车;贾洪林,一号车;吕宁,三号车…”
许三多上了空调车。
因着成才说的那句好连队是好车他整个人显得很高兴。
我和成才的名字迟迟没有被点到,车却是已经坐满了人。成才一直不太高兴,死死盯着许三多坐的那辆车。
“你说三呆子去的连队是哪个连队?”成才问我。或许也不是问我,他只是在喃喃自语。
“不知道。”
我垂头看了眼我腿旁边放着的包,这包还是许三多帮我收拾的呢。
“向右转!”
伴随着命令我们各自拿起自己的包跟着领队往营里走,车子也都开始往外开。
成才一直在盯着许三多那辆车看,直到车开走了,影都见不着了才转回头来,说真的我被他吓一跳,他眼睛红了一圈,显然是哭了。
“你是这么爱哭的人吗?”我没忍住嘴贱。
他不搭理我,自顾自地跟着队伍往前走。
许三多不在身边的感觉很不好,我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提不起什么兴趣。训练依旧照常做,射击坦克这些东西别人稀罕得不得了的东西我也都不喜欢。
说白了我当这个兵的目的就是为了许三多。
平日里我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写小册子,把这些日子的训练要点一条条地总结好,这是要给许三多的。
我已经打听到许三多在的地方是哪了。
打听的对象是史今和伍六一。
红三连五班。
“班长的坟墓,孬兵的天堂。”
赫赫有名的地方。
基础设施不好,训练项目没有,鲜有人烟的地方。
“连长分的?”
我问。
“不该打听的少打听。”伍六一敲了一下我脑袋回复道。
于是我就知道是高城了。
我几乎能想象地到高城分时是怎么想的。
他想错了。
许三多其实很好强,他如果不想进取,不好强,他干嘛要来当兵,他干嘛要每个中午都听伍六一的话站在大太阳底下练,他干嘛要那么认真那么努力那么拼尽全力地去做每一件事情。
我气,可是这气又没理由发出去。
高连长,高城。将门虎子。
自认为把我们每个人都看得透透的。
我知道,我这心理其实算是迁怒了。这怒气怎么都不该有。
可是也确实,没法儿不气。
这怒气在去三连五班见许三多时达到了顶峰。
路破的要死。
风也刮的脸疼。
沙子满天都是。
看不清东西,只觉得四周空旷到让人没盼头。
然后就是那四个简易的房子。
应该可以说是房子。不要拿连队里的楼做比较了,就是村里的房子都比这强。
我揣着兜里的笔记本有些不想往前走了。
“你咋来嘞!?”
是许三多的声音。还没等我转身他就已经扑到我身上了。
我扭头去看他,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咋、咋还哭啦?”
许三多脸上显出一种茫然失措。他急忙转过来拿袖子够着去擦我脸上的泪。
但他这一擦我就又哭的紧了,眼泪哗哗流怎么也止不住,我又不好意思一直叫他看着,只好弯下腰一把抱住他,埋他肩膀上哭。哭半天,哭到许三多拍我后背的手都不动了我才停下来。
“咱们进屋喝口水吧。”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神色,拉着我手往那四个破房子那儿走。
房子破就算了,里面还黑,光线暗的不得了,明明是白天,一进屋就和傍晚似的了。
我又要哭啦。
“喝水,喝水。”许三多忙往我面前推水杯。
喝了一口,抬头看着黑板上“三多,记得给你老乡回电话”几个字眼泪终于又落下来了。
“你咋和成才打电话不告诉我。”我指着黑板上的字儿质问。
“啊?我……我不知道你电话,成才也不告诉我……”
“没电话啊!成才他也没啊!他用的连里的那个电话!”
许三多不知道咋回复我了。
“下次我打电话专门找你,行不。”
“中。”
过了会儿我心情才平复下来,掏出来本子给他。
“这啥?”许三多拿着本子疑惑地抬头看我。
“武功秘籍。”我嘿嘿笑着“你翻开瞅瞅。”
许三多翻开,呀了一声。
“这个不涉及保密……吧?”许三多问。
“没事儿。”我摇头,这玩意儿就纯我个人总结,只是一些名词解释,动作要领,去连里图书馆一看,连里人一问就都知道了。
再说,许三多又不是外人。
我给自己找好借口,催促他“快看哦。下次来我要验收成果的。”
许三多呲着大白牙乐“中,你对我真好。”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
我没见着五班的其他人就得走了,听许三多说他们人都不错,可许三多谁他都说不错。我总归是不放心的。
我这次来也带了点东西给他们,盼着能让他们看在带的东西份上对许三多好点。几本书,一盘棋,几盒烟。对他们在这无聊的人来说应该算的上不错的东西。细细地交代了许三多怎么和这些人说后我才放心地走了。
“记得打电话。”
许三多把手放在嘴巴边当扩音器,喊“知道啦!”
回连队后许三多和我互相通了几次电话,他跟我提到了修路。
“你一个人修吗?”
我问。
那破地方黄沙满天的,修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光是找够那么多石头就是难事儿。
“嗯,这是班长交给我的任务。”他在电话那边笑,又说了些其他人的事情。只是那些事情都是以观察者的角度说的,没有他参与其中的事儿。
我怀疑他被欺负了。
站在高城办公室门口犹豫半天。直到辅导员出门见着了我被吓的呀了一声我才回过来神。
“咋站门口,有啥事儿进去说吧。”
他神色温和地招呼我进去。
“没,辅导员您忙吧。”我看了看他手里拿的文件忙让出一条道让他好先走。
他笑了下拍了拍我肩膀,出去的时候轻声叮嘱了我一句:“有事儿就说,别害怕。”
我点了下头,进了办公室。
高城正在窗户那儿站着往下面看。
“什么事说吧。”
他没回头,直截了当的问。
“报告!我想申请一周的假。”
“原因。”
我犹豫了下,选择直接说出自己的理由,虽然这理由听起来实在有些好笑且儿戏。
“报告!我想去三连五班看一下,我感觉许三多在那儿受欺负了。”
他回了头,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你当兵为的就是许三多。”
他说的太直接,又太透彻。
我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他点了支烟,烟雾罩住他脸上的表情,我看不太清。
“这个表情做什么,去吧。”
“是!谢谢连长!”
我有些搞不明白了。
高城在我转身离开前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转身回头听他指示。
“我等着七连在你心里生根发芽的时候。”
“是!”
我向他敬了个礼,走出了办公室。
这假请的太轻松,轻松地叫我几乎不可置信。还有高城的态度,我有些看不清他了。
他似乎没有我想的那么可恨,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其实仔细想从他那个角度来看把许三多分到三连五班似乎是一种他主观上认为的对许三多好的表现……?
我摇了摇头,没再细想下去。抓紧时间收拾行李去看许三多。
去五班的车太少,没法子我上了一个老百姓的马车,一路上那黄沙刮的我脸生疼。
“多谢。”我到了地方冲老百姓敬了个礼递过去一盒烟,他推来推去终究还是接了那盒烟。我笑了下,感觉自己最近有拿烟当钱使的倾向,主要这玩意儿有时候比钱还好使。成才这人有时候真挺精的。
离五班那四栋破房子越来越近了,离许三多也越来越近了。
风卷着沙子飞几乎要掩盖住了那个弯着腰一块块儿摆着石头的身影。
他修的路好快,好好,直直的道儿,又齐又宽。
我离他越来越近了,也听的清那模模糊糊的喊声喊的是什么了。
“傻子——!”
“二百五——!”
歇斯底里地,仿佛对着什么恨的不得了的东西的骂声。我看向那四个房子,门口的门开着,声音在那儿穿出来。
我看了眼在前面专心修路的许三多,扭头往门那儿走。
走到那儿的时候门已经被关上了,可能是风沙太大,他们根本没发现我这个突如其来的人。
“哐当”的开门声吓得里面的人站起来看。
“你是?”
“刚刚你们喊的对象是许三多?”
我没理冲我发出疑问的人,只是压着怒火问这儿直挺挺站着的四个人。
他们都没说话,几人互相看着对方。
“我说,刚刚你们喊的那些白痴、二百五,是说的许三多吗!?”
这回终于有人回我话了。略微靠后的那个人笑着“哪能啊。你是许三多的老乡吧?来看他?”
这话好像一下子给这儿解了冻。其他几人也应着,嘴里说着我去叫许三多,你先坐会儿之类的话,招呼我进屋,跑出去叫许三多。
我不说话就干在桌子那儿坐着。他们也不在意,倒不如生怕我讲话。他们脸上透着一种奇异的微笑,那是做腌臜事儿被不该看的人看到时所特有的带着讨好意味的笑。
“啊?谁呀?”
“你老乡。走走……”
随着说话声许三多进了屋,见到我惊喜地露出一排大白牙,喊着我的名字抱了上来。
“三多想我没。”我笑着,把他抱住顺着力道转了个圈。
“可想了!”他笑着,像小狗一样往我怀里蹭了蹭。蹭的我心软乎乎的,又想哭了。
这么乖这么好的许三多,他们这些人干嘛要骂那么难听。
“我这次请了长假,能在这儿呆一周,好好陪陪你。”
我说着,眼睛去瞄那几个站着的。
“不打扰你们吧?”
“不打扰不打扰”
“哪能呢。”
他们连忙说。
许三多从我怀里探出头来“我都忘了!我给你介绍介绍。”
他挨个儿给我介绍起来。
“这是我们的班长,老马,他对我们可好,像我们老大哥一样。”许三多站在刚刚说哪能啊那句话的人旁边。
我点了下头,笑了下“马班长。”
“这是我们班的李梦,他天天写小说……”
“这是老魏……”
“这是薛林……”
他依次介绍,我就依次点头,笑。
我俩这样闹的这几人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到了这种程度就很容易让人的行为变得谄媚了。
几人给我收拾了床铺,又做了碗面条。
我都接纳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我收拾好内务就跟着许三多一起出去锻炼了,顺便检查检查他这些日子的训练成果。
他进步很大,动作标准的不能更标准,哪怕现在去了七连也可以称的上动作最标准的兵。
而那些我写的要点,他更是能一字不差地完整背出。
他是被错认成骡子的天马。
他修路的时候我也跟着他修,那几个人做什么我不知道,可能在屋里打牌可能是去哪看风景,我不知道也不在意。
偶尔几次我听到过他们几个谈论我和许三多。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请那么多天来这里。尤其是这破烂地方。更不理解为什么会去修路。
我看得透他们的焦虑,他们焦虑的从不是许三多如何,而是自己不能如何。他们想开口说自己也去帮忙吧,可是又没人敢说。
在这个地方,团结,大多数人的意见被看得很重。没有人想被孤立,哪怕是班长。
人类作为社会动物的劣性完美地体现在了这里。
这几人至少本质不坏,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在刚开始一进门就动手的原因。
在我走的前一天,我避开许三多单独找了他们谈话。
谈话流程很简单,说明自己对许三多的担忧,送烟,麻烦他们和许三多一起修路。
有了我的邀请,这几人也算是找到了帮忙的理由,加入到了修路的进程当中。
他们的加入许三多是最高兴的。
我走那天许三多比他们多送了我好一段路。
他一声声叫我名字,我一声声应他。
他抱着我,眼睛水润润的。
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哭。
“我真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会的。一定会的。”
我摸着他头,肯定地说。
“你别忘啦,我当兵可都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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