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无痕殒命箫烈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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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秦殇等人终于安全回到了东冥。
日子似乎很平静，但是，秦殇却感觉，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柳无痕反常的开始闭关，并且不断地服药，箫烈的脸上，不见了往日轻松的微笑，这让秦殇的心，前所未有的杂乱。他问过箫烈，可是对方或是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或是支支吾吾地不肯明说。
这一日，秦殇在无忧草堂门口，拦住了正准备去抓药的箫烈。
“药方给我。”秦殇霸道地伸出手，第一次以命令地口吻和箫烈说话，不知道柳无痕的身体状况，他无法安心啊。
“你还是别看的好。”箫烈不想让秦殇知道药方上面都写了什么，这是柳无痕的意思，也是箫烈自己的想法，不想让秦殇担心，虽然明知道瞒不过他，可是仍然得努力，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真的不肯给我看吗？”秦殇的眉毛，紧紧聚拢在一起，他们越是隐瞒，就越说明有事情的严重性，这让他怎么放心。他下了决心，箫烈要是不肯给他看药方，那么他就要动手抢了。
“你真的要看？”箫烈看着秦殇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眼神，就知道他阻止不了他。
秦殇点点头，随即，接过了箫烈递过来的药方，他仔细的扫视着药方上面的字，每一个都不肯放过，他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这是什么？”他疑惑地问。
“温方。”箫烈简单地回答。
“他病了，为什么只开温方？”秦殇略微懂得些医书，寻常人若是病了，该下治病的药物才是，可是这温方，可以治病吗？
“因为很严重。”箫烈收回了药方，轻描淡写地说。
“病情严重，不是更应该下大剂量的药吗？这药方，是无痕自己开的？”听了箫烈的话，秦殇更是疑惑，无痕怎么会给自己开这么奇怪的药呢。
“温方是用来吊命的。”箫烈的声音，听得出一丝惋惜和心痛。
箫烈的话，在秦殇耳中听来，却是比晴天霹雳还要让他震惊，“什么！”他揪着箫烈的衣领，表情和语气都是那样激动，无痕已经到了只需要吊命的地步了吗？
箫烈却也不急着摆脱秦殇的手，只是用低沉的声音说，“师弟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边缘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秦殇高大的身体，轻轻发颤，怎么会这样，无痕他，医术高明，怎么会把他自己弄成这样！
“梨花飞雪。”箫烈笑得是那样的艰难，“我早就劝过师弟，不要动嗔念，不要逆天而行，可是他就是不听。命运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有能力不代表他可以改变，若是他非要如此，早晚有一天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秦殇无力地扶着身旁的大树，双眼弥漫上一层水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他当初去寻找柳无痕，如果，不是他执意要把无痕带到宫里来，他到现在仍是那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陌尘公子，而不是一个濒临死亡的可怜人。
一瞬间，所有不曾注意的画面出现在眼中，从回到血夕城后，柳无痕那惨白的不见一丝生气的脸颊，骤然出现在脑海中。
“是师弟自己，陷入了嗔念无法自拔。”箫烈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似乎是一个看破了红尘的老僧。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无痕屡次与命运相抗的代价便是，殒命……
秦殇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他早就知道，无痕一次一次用梨花飞雪的代价是什么，他早就知道，无痕早晚有一天会因为他为丧命，可是，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他迫使自己不去想无痕会丧命的事实，可是，终究逃不过命运。
是他，害了无痕，他明明，不想任何人受伤，可是周围的人，仍然不断的因为他而伤，而死。
“师弟知道后果，可是他没有后悔。”箫烈擦过秦殇的身边，渐离渐远。他不怪秦殇，一切都是柳无痕心甘情愿的，他明知道自己会死，仍然，义无反顾，就是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哪怕，付出生命，他也甘愿。
黄昏，残阳扯出了决裂一般的血色。
无忧草堂，柳无痕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师弟，药煎好了。”箫烈端着药碗走进来，残阳照射在柳无痕脸上，那抹微笑，仿佛染了血色。
“师兄，师弟有一事相求。”柳无痕把药碗放到桌子上，轻声地说。
“你说吧。”对柳无痕的身体状况，箫烈心知肚明，想必柳无痕自己也是一样清楚，如今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仿佛遗言一般。
“我要你发誓，永远效忠秦殇。”柳无痕郑重其事地看着箫烈，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面对箫烈，柳无痕从未露出如此神色，箫烈笑道，“好。”他怎么能不答应他呢？他是他的师弟啊……
“还有，不要让他知道我真正的死因。”柳无痕的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
“为什么？”箫烈皱眉，他不想答应他。
柳无痕轻笑，那样的笑容，比百花凋零还有凄凉，他说，“秦殇他，已经失去了太多……”
箫烈不置可否地转身，走出了屋子。
一个落寞的秋季，树叶枯黄，百花凋零，一片惨淡的萧瑟。闭关一月的柳无痕，终于出关。
他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上，仍旧带着惯有的笑容。
望着不远处向他靠近的黑影，他扬起一个充满了温暖的笑容。
“秦殇，我们去看看听风谷那个废弃的茅屋吧。”当初，大雪纷飞之日，秦殇背着易远兮走进听风谷，敲开了无忧草堂的门，从此，他们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好。”秦殇点头。柳无痕那惨白的脸颊，让他的心，逐渐沉到了冰冷的海底，那冰凉的冷意，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听风谷，风往北吹……
似乎感染了秋季的悲凉，风到了这里，减缓了脚步，吹动了落叶，沙沙轻响，像是谁不甘的颤抖。
原本应该盛开的菊花，却全部在枝头抱香死，那枯黄的花瓣，那样的衰败。
柳无痕的身躯，在秋风中，是那样的孤寂，风扬起了他的衣袂，飘舞如同落叶。
秦殇扶着他，坐在已经荒废的茅屋前，望着一派惨淡地景象，他触景伤情地悲叹。
“生死有命，不要这么伤心。”柳无痕的语气很淡然。
“嗯。”秦殇点头，他也不想伤心，他也想笑着看柳无痕走完最后的路，可是，胸口怎么总是闷闷的，那么难受。从看到那一纸温方后，他的心，早已坠入冰窟。
箫烈在听风谷的山顶看着两个人，默然无语，许是悲痛到了麻木。
“我有些不放心你的病。”柳无痕的语气似是淡漠，却掩藏着无数的不安，他望着秦殇紧绷的侧脸，露出一个担忧微笑。
“没关系了，你放心吧。”秦殇努力地忍住自己眼中的悲痛，他以后，都不会在发病了，毕竟，他有了前世的记忆，绝不会再滥杀无辜。
一阵风，倏然吹过，在纷纷的落叶中，柳无痕缓缓开口，“从遇到了你之后，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你。从一开始，我见你罹患重病，本是一个好奇的性子，使我对你的病，产生了研究的心理，后来，我被你的坚毅所打动，才转了念来费心医治你，即便我知道，梨花飞雪的反噬有多严重，可是为了你，我不遗余力不计后果地使用。”
“是我，害了你。”秦殇把对不起三个字吞到了腹中，对不起，是那样的苍白无力，难道害死了一个人，说句对不起，就能还清吗？还不清的！
“不怪你，只怪我的个性，与你一样偏执。”柳无痕在秋风中张开双臂，露出虚弱的微笑。
仍然是那青色的衣衫，仍旧是那未变的容颜，可是秦殇心中，竟涌起了丝丝害怕。
十年前，柳无痕的一袭青衣，玉树临风地站在茂盛的柳树下，宛如天神般伟岸。
那一年，听风谷，风往北吹。
十年后，柳无痕仍是一袭青衣，可是他的背影，却是这样冷寂，柳树，也凋零了所有的绿叶，在风中无力地摇动着枝条。
这一年，听风谷，仍旧是风往北吹。
该走的，始终是留不住……
“柳树，到了秋季，终究是枯萎了。”柳无痕的声音，掺进了秋风中的孤寂。
“它们终究是茂盛过，会有人永远记得它们。”秦殇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来安慰柳无痕。
“无论怎样，终究逃不过命运。”柳无痕淡淡的声音，随着秋风飘入秦殇的耳朵。
秦殇的心中，越发的害怕。
“秦殇，你记得诊金的事情吗？”柳无痕第一次这样郑重地问秦殇。
“记得，你救了我，还没向我要诊金呢。”秦殇故意给他一个轻松的笑容。
“我希望，你今后一定，要快乐地活下去。”柳无痕的声音，仍旧是那样的淡然。
秦殇心底突然痛了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每一下跳动，都扯的全身发疼。他故作镇定地笑着，“我以为，你会要我做什么难办的事情呢。”
“答应我。”柳无痕不理会他故意地说笑，只是那样郑重地看着他，深深地看着，好像要把他永远印在脑中。
秦殇的眼睛，似乎突然被阳光灼痛，他强忍那种酸胀的感觉，深吸了几口气，稳定了语气才答道，“好。”
柳无痕的眼神，在听到他的答案后，变得愈发深邃悠远，他仰起头，望着青天，望着流云，轻声说，“如此我便放心了。”
静默，良久的静默后，柳无痕才再次开口，“若是还可以有来世，我仍然希望能够留在你身边，做你最好的兄弟。年年月月，朝朝暮暮，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秦殇的心，骤然痛得无法呼吸，他仍旧强迫自己露出微笑，“无痕，下一世，请不要遇到像我这样自私又卑鄙的人了。”
“秦殇，好好照顾自己。”柳无痕的笑容，比那一树惨败的枝叶，更加寂寥。
秦殇紧紧抓起自己的拳头，努力地点点头。随后，他故作轻松的一笑，“给你弹琴好不好，你们谁都没有听我弹过。”
柳无痕点头。秦殇从马车上拿下一把琴，席地而坐，放在膝头，若修竹一般的大手，轻轻拨动。
流畅的音符，却是那样的艰涩，心中悲痛，琴音也就悲痛，那苦痛的琴音，仿佛融进了天地间所有的凄凉。
此曲名为，折柳送别。
微凉的秋风，卷起萧索的落叶，在柳无痕身旁飞舞，寂寥的琴音，带着难以纾解的愁绪，围绕在他耳边。
“秦殇，你若不想我伤心，你便要永远快乐。”柳无痕的眼眸中，已经带了诀别的神色。
那孤凄清冷的身影，在萧索的秋风中，骤然倒地。如果一棵折断的柳树，再也无法站起。干净整洁的青衣，溅起轻轻的尘土。
“嘣”的一声，秦殇手中的琴，倏然弦断。锋利的琴弦，割破了他的指尖，颗颗血珠，悄然坠落。
秋风带走了落叶，也带走了，柳无痕的笑脸……
淅淅沥沥的秋雨，从天空落下，仿佛天空的眼泪。落在指尖，是那样的冰凉。
看弦断，断那三千痴缠，落花湮，湮灭那十年情缘，秋雨绵，沾湿在谁的眼底指尖？
无痕，十年前，你一心追随我，为我呕心沥血，可我终究，害你丧命……
无痕，你为我付出了生命，可我却什么也给不了你。
无痕无痕，了无痕迹，你终究离开了我的生命，可是你却留下了那样多，那样深的痕迹。
他的心，骤然剧痛，心底明明痛苦的比刀割还要难忍，可是他眼底却没有一滴眼泪。喉头哽咽的发疼，可是他一声呜咽也没有发出。
秦殇不知在这里发呆了多久，直到一双温柔的手把他揽在怀中。
“殇，痛苦就要说出来，不要这样……”他的冷静与沉寂，让紫萱的心狠狠揪痛。
秦殇闭起眼睛，轻笑着，“我答应了无痕，要快乐。”
紫萱无声地收紧了抱着他的双手，她知道那种悲痛到极致的麻木，是无法用哭泣来表达的。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紧紧地抱住他。
秦殇脸上，带着微笑，可是紫萱能感觉到，他心底的某一处，正在不停地哭泣。
为什么，他还要这样笑呢？
殇，你不要再笑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比哭还让人难受！
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快乐一点？
就这样，紧紧地抱着你，可不可以？
秋雨寒冷，却不及他心中半分。
“帝君，箫烈是时候离开了。”箫烈的眼底，同样没有泪水，只是一片孤独的沉寂。
秦殇知道，他的眼神，是绝望的心灰。
“我要带着师弟，回到水月涧去。”箫烈单膝跪地，将从不离手的玉箫托在手上，沉声说，“但凡日后有用得着箫烈的地方，只需差人带着这支玉箫送去水月涧，纵然相隔千里，箫烈也会前来。”
秦殇点头，都离开吧，否则留在这伤心地，只会触景伤情。他不愿，箫烈成为第二个柳无痕。
听风谷，风往北吹……
箫烈走了，就像他来到血夕城时候一样静默无声，他只带走了柳无痕的尸首。
箫声魅影，与陌尘公子，再次绝迹江湖。与他们成名时候，一样的突然。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无痕殒命箫烈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