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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糖醋小排、红烧排骨、笋尖排骨汤……清一色的荤菜摆在餐桌上。

      关瞳和余浮都没有什么吃的想法,但余阿姨就坐在餐桌对面看着她们,她们不动筷,她就一直盯着她们。

      目光如炬。关瞳从来没有被这么热烈的眼神看过,内心不禁泛起波澜。

      原来想一个人死的眼神就是这样吗?她若有所思。
      片刻,举起筷子,落进糖醋小排里,夹起一块飘着香味的肉,放进饭碗。

      “余阿姨,那我就不客气了。”关瞳笑眯眯和余阿姨说。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她慢条斯理吃起晚饭。

      别说,余阿姨手艺还挺好。
      关瞳本来没什么胃口,但在两口糖醋小排后,她没一会儿就一碗饭解决干净,甚至还舀了一碗排骨汤。

      边上,余浮愣愣看着,佩服关瞳强大的心理素质。
      就这饭菜,她是一口也不敢吃,生怕余阿姨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囡囡,你怎么不吃?是不喜欢这两个菜吗?要不妈妈再去给你重新炒两个?”而余阿姨看余浮不肯吃,提出要加菜。

      余浮闻言,当即摆手:“妈。不用。我就是……”

      “今天零食吃多了。”关瞳放下碗,她替余浮解围道:“阿姨,我朋友今天给了我一袋零食,我路上拆开,结果吃不下,余浮就帮我吃完了。”

      余阿姨:“这样啊。”
      她恍然大悟,旋即又道:“零食多吃不好。你们还是应该少吃点这种东西。”

      余阿姨现在就和一个正常的妈妈没什么区别。

      关瞳静静观察了会儿,然后感觉到边上的人扯了扯她裤子,看过去,余浮用口型问:“这饭能吃吗?”

      关瞳回了个:“应该能。”

      毕竟,以余阿姨这种量级的大BOSS要想干她们两个小虾米,完全用不着这么麻烦地在饭菜里动手脚。
      所以关瞳想,余阿姨憋着一直不出手,应该是还想在看余浮一会儿。

      哪怕余浮不是“余浮”,她也想再多看看自己女儿的脸,一眼也好,两眼也罢……只要是女儿活生生的面庞,她就满足。

      吃好饭,余阿姨把关瞳和余浮赶回房间,独自收拾碗筷。

      房间里,关瞳和余浮假模假样写作业。

      全程,两个人一个字也不说,等五分钟过去,余阿姨洗好碗,送来水果又出去,余浮才丢下笔,问已经把放书包里所有试卷描完的关瞳道:“你现在有什么头绪吗?”

      余浮觉得两个人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僵局:她们明知大BOSS是谁,但不敢杀;大BOSS也明知她们是闯入者,却迟迟不动手。

      被动又令人难受的情况。

      但关瞳却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好像世界纷扰与她无关。

      余浮以为关瞳有了主意。

      结果关瞳道:“没有丝毫头绪。”

      关瞳解释:“我只是看余阿姨现在没有伤害我们的想法,觉得还能再苟一阵子。”

      余浮:“……”就是躺平摆烂了呗。

      “那这一阵子过去,你打算怎么办?”余浮问关瞳。

      关瞳故作沉思状:“走一步看一步吧。”

      余浮怀疑关瞳在内涵她,但没有证据。

      二人沉默一阵。

      余浮道:“她现在不伤害我们,只是因为她还在理智期。”

      “理智期?”这个词关瞳听过,但不清楚它在污染区里的具体指向。

      所幸有余浮为她科普:“所有污染者不死不灭,这个‘不死不灭’不仅指身体,也指他们的意识、精神。而这一点,在展开污染区污染者身上的体现就是他们有一段理智期,一段狂躁期,二者随机切换。在理智期,污染者大都表现出平静、可以交流的状态,但在狂躁期,他们就是最简单的疯子,只会根据本能做事。”

      “本能?杀人?”

      “几乎可以这么说。”

      关瞳:“所以我们可能苟不了一阵子。”

      余浮:“悲观来说,是。”

      二人再次陷入长久的寂静。

      一个小时后,余阿姨来提醒二人可以洗澡睡觉了。

      关瞳和余浮看着暂时还正常的余阿姨,心里没底,于是东拉西扯一番,两个人一起进了浴室。

      浴室,隔着一块玻璃门。

      两人轮流背对对方洗澡。

      洗好,二人又在余阿姨的注视中,回到房间,关灯。

      漫漫长夜,开熬。

      余浮道:“你先睡上半夜,我等会儿睡下半夜。”

      下午的时候,余浮在公交车上睡过一会儿,所以目前她还不困。

      关瞳倒是困了。
      她打了个哈欠,然后握紧先前从笔袋里掏出的美工刀,持刀入睡。

      余浮就挽着她胳膊。

      房间里,彻底安静,只剩床头闹钟滴答滴答的指针走动声,一下一下打在余浮心头。

      余浮看着天花板上格栅灯。

      格栅灯边缘镶嵌了一圈铝制材料,倒映出模糊的光影。

      “嗒——”

      倏然一声。

      不是从床头传来的,是从地板传来的。

      地板是木质地板。
      这种地板会随着环境湿度的变化而干缩湿胀,所以应该是刚才把空调关了,室内温度上升,湿度发生变化,导致地板膨胀发出的响声。

      对。就是这样。
      余浮用科学道理自我安慰。
      可内心还是难免紧张,连带着挽关瞳胳膊的手也紧了紧。

      关瞳睡眠浅。
      她察觉到余浮动作,睁眼。

      格栅灯上倒映出一团黑影。
      余浮感觉不明显。
      但关瞳睡觉前后,这团黑影是从无到有的,所以哪怕她不想发现也很难。

      “嗒——”
      又是一声。

      关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
      她看见格栅灯里的黑影好像移动了一点点……但又不能说是移动了一点点。
      准确来形容,应该是黑影又蔓延了一点点,就像是一团黑雾,它在慢慢扩散。

      而且里面有一道强烈的视线,她正在凝视着她们。

      可一转眼,这种凝视感又荡然无存,就好像这只是关瞳的错觉。

      关瞳不敢闭眼。

      她把脚往蹬开的空调被里缩了缩,眼下的情形,让她联想到恐怖片里,主人公打开一扇门,门后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女鬼起初距离她很远,但每次眨眼,女鬼就会接近她一点,再一点,又一点……直到——

      “宋惭从……”

      余浮突然喊她。

      关瞳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连忙捂住余浮的嘴。

      可就是这一错眼的功夫,黑影消失在格栅灯里。

      房间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静,死一般的寂静。

      余浮也像是感觉到了危机,她死死抓着关瞳的胳膊。

      陡然变了气氛的房间里,她们听见对方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

      “嗒——”

      又是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又突然在房间响起。

      关瞳和余浮同时屏住呼吸。

      下一瞬,一张惨白的脸骤然放大在她们眼前。

      是余阿姨!

      余阿姨现在只有一个脑袋。

      她的身体变成了一团黑影,黑影另一端连接在天花板上。

      狂躁期!

      两个人都想到了这个词。

      没想到危险会来得这么快。

      余阿姨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关瞳急急抄起美工刀。

      美工刀直冲余阿姨的脸去。

      刀尖要落下的刹那,余阿姨喊了关瞳一声:“宋惭从。”

      关瞳手下意识一顿。

      余阿姨:“你和我一样,都是逼死我女儿的凶手……都是凶手……”

      凶手……凶手……宋惭从是凶手……她是逼死余浮的凶手……她有罪……关瞳有罪……

      “砰——”

      一个闹钟突然砸进黑雾,摔在墙上,四分五裂。

      关瞳回神,是余浮出了手。

      “不要被她蛊惑!你不是宋惭从,你是你自己!”余浮给关瞳打了一剂强心剂。

      关瞳脑子恢复正常运转。

      但她和余浮加起来仍不是余阿姨的对手。

      余阿姨将自己的脸捅进了美工刀。

      血滴滴答答淌下。

      她睁着猩红的眼。

      关瞳看见了她眼睛里的“宋惭从”。

      “宋惭从”的眼睛里是她。

      她对自己露出了笑容。

      这是光逮着她一个人往死里整啊!

      关瞳忽然意识到余阿姨想要弄死的只有她。

      对方是一点不针对余浮。

      余浮也意识到了这点。

      可尽管如此,余浮也记得她和关瞳一开始选择了合作这个事实。

      所以千钧一发之际,余浮用力拉住关瞳的胳膊。

      余阿姨眼中,“宋惭从”神情一滞,“关瞳”也停住了笑容。

      “我撑不了太久。”余浮道,“我的异能可以帮我们回到这个周目过去任意一个时间点,你赶紧做决定!”

      余浮停住了流动的时间。

      关瞳看向她,蓦地,余光又瞄到余阿姨那张血淋淋的脸,电光火石之间,关瞳道:“五点!”

      话音落地,空间乍然扭曲,就像梵高那幅《星月夜》,一切都被抽成线条,扭曲、旋转、流动——

      “嗒、嗒、嗒、嗒、嗒……”

      机械表上的指针还在朝前走动。

      现在是下午五点整。

      橙红色的光辉洒满整条林荫道,两个学生背着书包,正站在路中间。

      余浮脸色惨白,半个人倒在了关瞳身上,挂住。

      关瞳看她:“你——”

      余浮:“有事。”

      关瞳:“我是想问,你还能走楼梯吗?”

      余浮:“……能。”

      关瞳:“那上天台呢?”

      余浮:“……你有主意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关瞳搀着余浮回高三教学楼。

      但二人没有先去天台,而是去了九楼,次于天台的教学楼最高层,进了一间演播教室。

      教室里,关瞳和余浮分享了计划。

      关瞳问她:“赌吗?”

      余浮回:“赌。”

      ……

      ……

      5:14分。

      关瞳站在演播教室里。

      窗扇大大开着,有风吹进,吹起破破烂烂的窗帘,不轻不重打在她身上。

      而余浮,现在就坐在她头顶、隔着一层天花板的天台女儿墙上。

      天台上的风吹不散人的恐惧。

      余浮还是怕。

      她不是怕死,她是怕死亡带来的痛苦。

      “嗒——”

      熟悉的一声。

      一颗心提在嗓子眼的余浮整个人瞬间僵住。

      她低头,余光看见一个影子站立在她身后。

      那时,她怎么就没发现那其实是一条围裙呢?

      余浮忍不住想,她静静看着围裙下,裤管不甚明显的影子,后背猝不及防又理应如此地传来一个力。

      她心跳骤停,浑身发软,她想尖叫,她想说自己后悔了。

      但在屁股脱离女儿墙的刹那,她还是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做出反应,一只手堪堪抓住了女儿墙边缘。

      她整个人悬挂在天台上。

      好像一块腊肉。余浮不合时宜想。

      思绪落地,她铆足全身仅剩的所有力气,冲天台里大喊了一声:“妈!”

      天台里没动静。

      余浮也看不清天台里的情景。

      所以她只能在喊完一声后,边努力将另一只手攀上天台,边颤着声音喊:“妈,你拉住我!妈!妈!妈……!”

      最后一声余浮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她喊完这一声,就彻底没了力气,手指也在一点点从天台边缘滑落。

      看来赌输了……余浮绝望地想。

      她果然不该相信自己的运气。

      她从来不是个运气好的人。

      “哗啦——”

      余浮的手指彻底脱离了天台。
      指尖在打过天台边缘的凸起时,发出闷响。

      闷响声落地。

      余浮快速往地面摔。
      在经过第九层时,她和关瞳短暂眼神交汇一瞬。

      旋即,在关瞳朝她上方看时。

      她也下意识将目光放回自己身体正上方,瞳孔一点点缩起。

      一张脸倒映在她瞳眸中。

      她……赢了……

      关瞳成了见证者。

      她亲眼目睹余阿姨用自己的身体完全包裹住余浮,就像母亲一开始有孩子时那般,孩子只需静静待在母亲肚子里,其他的一切,都由母亲来扛。

      “砰——”

      一声巨响。

      关瞳从窗户里探出身。

      她看见余浮被肚子上系的窗帘简易安全绳拉着悬挂在离地大概五十厘米的高度。

      而余阿姨就平静躺在血泊里,她的手还紧紧拉着余浮,没有松开。

      “囡囡……”

      陷入死寂的世界里,关瞳清楚听见余阿姨的声音。

      她说……

      ……

      ……

      “妈妈,拉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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