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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发生在醉心楼的事情,很快如同风一样传进了林懈的耳朵里。
      林懈得知这个消息时,正站在城墙上,凝视着城墙底下杂乱的小商贩。
      这些小商贩都是周边地区赶来城中交易的,大多都是些自家种植的瓜果蔬菜,赶早采摘下来收拾好,抹黑赶路进城,好贩卖给城中的酒楼或者某个收购商,赚取些微量钱财维持生计。
      也有些外地进货回来的布匹玉玩之类的商人,这些人此刻正眉头紧锁退站在一侧,并不与其它无措的小贩一般吵嚷,只安静地派出下属去找平日打好交道的小门官探听消息。
      自己则坐在马车中静候。
      时间已至晌午,瓜果蔬菜上的露珠已经被太阳烤干,而城门依旧紧闭。
      城外的人进不来,城内的人出不去,人群中有些年轻人开始不耐地躁动,其中拉了整整一板车白菜的年轻人情绪激动地开始大喊:“打开城门!”
      年轻人肤色黝黑,袖口挽至手肘出卷起,露出结实的肌肉,一双布鞋裹满泥浆,已经认不出原先的颜色,人群中,他拉的白菜最多,原本今天就是与收购商贩交易的日子,全家人忙活了整晚,夜里就出发赶路,就是想趁新鲜,卖个好价钱。
      可他左等右等早已过了平常开城门的时候,大门就是不开,眼瞅着菜就要蔫了,真是心急如焚,全家可就靠着这些收入吃饭呢。
      他喊了这一嗓子,人群中立马有人跟着喊。
      “打开城门!打开城门!”
      他们起早赶路大多还没有吃早饭,又一直困在城外等待,亦没有人通知何时开城门,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正愁没地方发泄。
      有了人带头,一直无奈等待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甚至有人开始用挑菜的扁担去撬城门。
      城墙上一直有禁军守着,看到这一幕,立马有人跑去禀报给了林懈。
      林懈马不停蹄地赶往城门口,一身铠甲立于城墙之上,身材高壮,眉眼下垂,只看了一眼,就吩咐手下调了一队弓箭手,警告城下的百姓道:“靖安是大行的都城,天子的脚下,谁敢在此闹事,格杀勿论!”
      一番话,镇住了骚乱的人群。
      许多近郊的菜农见城门迟迟不开,选择原路返回,有些远一点的则选择留下继续等。
      就在这时,一护卫自远处奔来,飞奔至林懈身前,急忙将林敬轩在醉心楼所遭遇的事禀报上去。
      “大少爷与朋友在醉心楼吃酒,与一男子发生冲突,那男子真是穷凶极恶之徒,因一时口舌之争,竟将大少爷……将大少爷从楼上扔了下去。”
      啊!
      林懈心口一窒,大声道:“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护卫吞吞吐吐道:“属下不知。”
      林懈血气上涌:“把人带去京兆府尹,我随后就到。”
      下属领了命就去了。
      林懈站在城墙上,望着底下闹事的那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行至一禁军身旁,夺过禁军手里的弓箭,拉满弦,一松手,箭矢迎着劲风呼啸着钻出去,锋利的箭头猛地扎进那年轻人的胸口。
      年轻人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的胸口,大行崇尚以文治国,以理治国,如今他却倒在了天子脚下。
      年轻人呕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一命呜呼!
      跟着闹事的人瞬间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害怕。
      林懈把弓扔向一边,吩咐一旁的禁军:“谁敢再闹,这就是下场。”
      说完,匆匆下了城墙,翻身上马,往京兆府尹而去。
      这厢,闻修瑾领着谭子芩去找掌柜的付账。
      全程,谭子芩乖静地很,白净秀气的脸庞上稚气未脱,跟在闻修瑾身后,不吵不闹,只是垂在身侧的手都快将袖口扭烂了!
      “他们都是你的朋友?”闻修瑾问。
      谭子芩垂着头正专心走路,猛听他这么问,顿了一下,赶忙道:“是,都是朋友。”
      闻修瑾摇摇扇子:“你眼光不是很好,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爹让我多交朋友,多条路,对我以后有好处。”谭子芩如实道,他现在怕极了,对着眼前这个比他看起来大不了多少的人心中满是恐惧。
      他谭子芩从出生起,一直顺风顺水,衣食无忧,平安顺遂的长到十六岁的年纪,身边遇到的全是好人,面对的全是笑脸,何时经历过今天这般恐怖血腥的场面。
      平常,他连杀鸡都未见过。
      更何况杀人!
      是以,闻修瑾叫他去赔钱,他就乖乖跟上了,钱他有的是,这场祸事他多少也参与了其中,赔就赔了。
      他并不当一回事。
      想起他那户部尚书的爹,闻修瑾了然的笑笑,能说出这话,也确实是他的风格。
      “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见闻修瑾问起那姑娘,谭子芩其实知道的也不多。
      他们这群二世祖,身世背景相当,平常没事经常约在一起玩,也经常出入摘花楼等烟花酒地,可这些地方去多了,也就腻味了。
      今天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一姑娘,看起来不像是干那行当的,起初让喝喝酒唱唱曲儿,她也就照做了,直到林敬轩拉着姑娘的手,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姑娘不情愿。
      林敬轩酒喝多了,嘴里骂骂咧咧地对姑娘动了手,非要逼着姑娘站到桌子上跳舞给大家欣赏,还要一边跳,一边脱衣裳。
      姑娘不愿意,林敬轩又要去扯姑娘的衣裳,这才有了姑娘奔逃出包厢的事。
      闻修瑾听完谭子芩的描述,神色不变:“那姑娘是有事相求?”
      谭子芩摇摇头:“不清楚。”
      闻修瑾冷哼,适才转向掌柜的,预估价钱。
      谭子芩莫名觉得,这声冷哼令他羞愧,看着闻修瑾的背影,他又追上去,轻声问:“不知阁下名讳?”
      “怎么,想交个朋友?”
      未等谭子芩回答,闻修瑾就往前走了,等他们再出来时,酒楼的氛围突然变得微妙。
      原本喧嚣热闹的酒楼变得异常冷清,大堂里一个人都没有:“人呢。”
      谭子芩看向掌柜的,掌柜的毕竟人老经历的事多,稍微一思量,便明白,今天从二楼掉下来的绝非等闲之辈,这会儿人家找上门来了。
      掌柜的眼角余光瞥一眼闻修瑾,见他脸色如常,丝毫不慌,心中暗叹此人好定力。
      闯了如此泼天大祸,却能如此镇定,身份肯定不凡,总不至于祸及自己吧。
      正这样想着,从二楼下来七八名衙役,为首的两人各自押着一名姑娘,一大一小,正是方才求救的那女子和她的妹妹。
      衙役后面还跟着二世祖们,鼠眼男子见了闻修瑾,立马跳起身来喊道:“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杀了林少爷!”
      随即两名衙役上前,一左一右架住闻修瑾,将他押往京兆府尹的大狱。
      像是得了谁的吩咐,狱卒将他们扔进牢笼,便不再管他们,应该是在等谁的到来。
      闻修瑾也乐得自在,开始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四周漆黑不见五指,只过道两旁的墙壁上安着油灯,风阴冷地刺骨,仿佛抽走全身的温度,只剩胸腔里跳动的温热的液体。
      而正对着他的那面墙上,各种刑罚工具罗列,上面凝固的血迹向每个来此的人昭示它的残忍与可怖。
      一同押进大狱的还有那对姐妹。
      也不知她们是从何处来的,身处幽深的牢狱之中,两姐妹只是身体冷的发抖,紧紧抱成一团相互取暖,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害怕。
      隔着栏杆,姐姐对闻修瑾表达了感谢之情,只是连累了他,深感歉意。
      闻修瑾见那姐姐谈吐举止大方得体,又见她向自己道歉,于是不在意地摆摆手:“姑娘从何处来,所谓何事?”
      一听这话,那姐姐就嘤嘤嘤地哭起来,这样的环境下她自知自己是不能好好地走出去了,可心中的怨念却无法疏解,于是一边哭,一边娓娓道来。
      “小女名叫解柔,我们自尚州来,家父原本是一名私塾先生,为人清正廉明,却遭奸人所害。民女报官,官府却拒不受理,夜里时,歹人带人冲进家门,母亲拼死拦住大门,才叫我们姐妹两逃出生天。”
      “我们姐妹俩一路乔装乞讨才来到靖安城,可怜我们姐妹俩身无分文,衣裳褴褛,那守门的军爷拦着不让进城,说是有碍京城门面,我们在城门口苦等多日,碰上一人说可以带我们进城。”
      “进了城,带我换了衣裳,说是带我去见大官,却没成想去了酒楼!”说着,忍不住又嘤嘤地哭。
      “事到如今,我们死不足惜,只是连累了好心人!”
      闻修瑾从解柔三言两语的话里听了大概,眉头轻皱,尚州啊,有意思了。
      尚州离春城,也不过一天的功夫!
      说话的功夫,过道尽头传来一阵门锁扭动的声响,紧接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踩在心尖上,让人忍不住地害怕。
      离得近了,才看清来的根本不是狱卒,一身黑衣,走路踢踏作响,鞋底扣了铁钉,用力一脚踹在人身上,不死也内伤。
      那人径直走向悬挂刑具的那面墙壁的下方,拉开椅子坐下:“把人拉出来。”
      语气森冷,毫无感情,在他来之前,已经得了吩咐,人随便审,认罪书拿到就行,至于会不会死,会受多重的伤,不在考虑范围内。
      这在靖安城,最不缺的就是官,而在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管你之前是什么官,进来了想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左右狱卒领命,打开锁,将闻修瑾拖了出来,使劲往前一推,闻修瑾站立不稳,差点跪下去。
      坐在椅子上的黑衣男子岿然不动,掀起眼皮瞧了闻修瑾一眼,眸中露出疑惑,这男子气度不凡,衣着光鲜,想必也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略一思忖,这是靖安城,屋顶上掉片瓦砸到的都是公子少爷,不稀奇。
      男子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认罪书,摊在眼前的桌面上,罪证已经详细罗列好,只差一个签名。
      他将认罪书往前推了推,指着认罪书的右下方点了点,道:“签了。”
      闻修瑾纹丝不动:“这是做什么。”
      男子抬起下巴,冰冷地眸子里全是杀戮:“明知故问,你觉得你进了这里还能完好无损的出去,别做梦了,签了它,好歹给你留个全尸。”
      “哦,这是想要我的命!”
      男子调整了个姿势,身子后仰,后背贴在椅背上,他的身后,一条挂钩坠下来,锋利泛着寒光:“你杀人了,杀了人,就得赔命嘛!”
      “那你不问问我,为何杀人?”
      男子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些无谓的话题,在他看来,闻修瑾就是一具尸体,早晚的事,多说无益。
      “难道就因为,死的人是禁军统领林懈的儿子?”闻修瑾负手而立,嘴角微微上扬。
      黑衣男子瞳孔骤缩,直起身子,大喝道:“你知道!”
      “是,我知道。”
      “知道你还敢杀了他。”
      “为何不敢?据我所知,林懈的儿子不止一个,死一个两个的不足为惜,更何况,早有听闻,林懈长子林敬轩强抢民女,行为霸道,恶贯满盈,民间早已怨声载道,他敢这么目无法纪嚣张跋扈,不就是依着他老子林懈的权势,你说,若是这些破事被捅上养徳殿,他林懈禁军统领的位置还保不保得住?”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认识我,难道林统领也不认识我么?”闻修瑾微微转身,看向这小堂的东南方向,林懈不知何时来的,正立在墙壁打下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黑衣男子从椅子上站起,朝林懈的方向行了个礼。
      林懈的声音皮笑肉不笑地:“闻大人,真是好雅兴。”
      “啧,这话说的,不是你派人请我来的?”闻修瑾笑笑。
      林懈自阴影中走出来,身上还是早晨那套铠甲,看上去威严十足,只是脸色阴沉:“不知犬子何处得罪了闻大人,得此下场。”
      闻修瑾缓步上前,与林懈面对面,低声提醒:“林统领何必如此表情,林敬轩是你与敬国公之女生的长子,生性风流又爱惹是生非,你也不喜欢他的,不是么,你不敢做的事,我替你做了,你该开心的,不是么?”
      说完,一拍脑门,道:“阿,你是不是怕岳丈大人不开心,找你麻烦,说你靠着自己妻子上位却还是个护不住自己孩子的窝囊废?责怪你,羞辱你?这你大可放心,我闻修瑾厉辣阴狠的恶名远播,替你扛了就是。”
      闻修瑾越说,林懈的脸色越阴冷,气极反笑:“闻大人生病也没闲着,养徳殿的事,你还知道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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