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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太阳完全落了,时空被笼罩在浓稠的暗紫色中。灰白的光亮偶尔从天空中穿过,也没能掀起波澜。

      还是临近京郊,乍亮的赤色蔓延开来,如同巨龙般的火舌冲上云霄,给整个天穹染上血色,沉静的大地这才慌乱起来、嘈杂起来。

      “是孔大人家!孔大人家走水了!”

      不知是谁的叫喊,堂而皇之地穿梭在人群中央,将四周的民众推搡地七扭八歪,然后钻进巷子里不见了。

      所有见到火光的人们都焦急地往火焰上泼水,一遍遍呼喊孔令勤和他夫人孟赞春的名字。

      “孔大人好像不在家啊!”

      说出这句话的人,下一刻便被身边孔武有力的大汉捂住了嘴巴。这人惊慌极了,周围乱作一团压根没人注意到他,他使劲摇晃脑袋,“呜呜”叫着,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

      “老实点!别动!”

      这人的口音奇怪得很,南腔北调,有些刻意。

      余光可以瞥见,他带着斗笠,脸上蓄满了茂密浓黑的胡子……

      有些眼熟。

      而此刻,瓶山山庄上,“孔令勤”正急匆匆地往山下赶。就在一炷香前,有人无意间听到了砍柴老伯的话,说孔令勤家中走水,全坊都去救火了。

      听此“孔令勤”乱了阵脚,不顾一切地往山下跑,甚至没来得及交代山庄中的部署。

      跑到一半,差不多跑出了一里,“孔令勤”突然勒住了马,面色嘲讽地一笑,他挥挥手,随即跑来一位身穿铠甲的军官。

      “都安排好了?”

      “是,下山路径全被封锁住了,贼人插翅难逃。”

      定睛一看,这哪里是孔令勤?分明是乔装打扮了的魏云志!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远处山上的天空炸开一朵绯红的烟花,这是约定好的顺利的信号。

      “殿下果真料事如神。”魏云志揉了揉脸,将面皮上同肤色相近的软泥搓了下来,丢在了路边的草丛。

      “这东西捂得慌……”

      卸下伪装的魏云志漏出原原本本的面容,终于展开一抹高傲而狡猾的笑。

      瓶山山庄,一队人马被大理寺和公主府的士兵团团围住,他们欲咬破后槽牙藏着的毒药,却被眼疾手快的士兵们卸掉了下颌。对这群死士来说,被抓不如被杀,反正不会说出主人的信息,不如死得痛快些,少受罪。

      魏云志也能懂得他们的忠诚。

      通常豢养死士需耗费大量财力、心力。死士需从小培养,用最珍贵的药材滋补身子,受最良好的教习,待遇丰厚不比寻常,同时养护其家人,说是座上宾也不为过了。

      如此,死士才会死心塌地地忠诚于主人。若非打即骂,滋生出的只有恐惧、逃离、仇恨……

      魏云志揉了揉眉心,面对这群死士,他不知怎样撬开他们的嘴。

      就在魏云志一筹莫展之际,公主府快马加鞭派人通报,说知道欲调虎离山偷走□□的人是谁了,叫魏云志秘密将剩下的死士押入大理寺狱。

      如此神速,魏云志怎么也没想到。他一边叹服,一边照做。

      而公主府内,此刻却是阴云密布。

      孔令勤的房子被烧了。孔令勤看着大火燃起,烧掉了那座早就空空荡荡的空壳。毕竟是他的家,心痛是真的。但不论如何,都比不上刘红缨此刻的心痛彻背。

      事情还要从几个时辰前说起。

      魏云志送拨雪回府后就从另一条小路上了山,他听从刘红缨的指令,告诉孔令勤,从殿下让孔令勤往瓶山送饭的那一天起,就派人严密监控着他的家,今天他走后,密探发现了两个乔装打扮的刺客在踩点。公主意识到敌人或许有所动作,怕告诉孔令勤后,他太过紧张,被人看出,特地换了魏云志代替孔令勤“表演”。

      并且,孔令勤的妻儿和重要的房契地契等已经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真正的孔令勤,就混在围观救火的人中,观察有无密探。他就是那位大胡子戴斗笠的人。

      回到现下,孔令勤捂住那邻居的嘴属实迫不得已,若此人大声嚷起来,自己就有暴露的风险,还怎么找密探了?

      不过密探耳朵灵,无心的一句话被密探听个正着,他扭头看去,一眼认出了孔令勤。

      密探知道,他们主子的调虎离山之计失败了,刘红缨将计就计,给他们来了个瓮中捉鳖,瓶山上的行动肯定失败了,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给主子报信。

      他扭头往人群外走,面色凝重,步伐却并不急切,好像只是为这场大火惋惜。他佝偻着腰,垂着眼皮,显得有些沧桑。

      刘红缨还是发现了他的不对。

      “抓住他。”刘红缨在俯瞰全景的高处发号施令,她并没露出得胜的笑容,此刻,她的心仿佛被撕扯着,顿顿地发疼、发慌。

      而此时此刻,宁王府,似乎亲眼见到了远处天空中冲天的火光渐渐平息,宁王刘克蹙着眉,不肯落下棋子。

      坐在宁王对面执白棋之人,是本应在南方读书的叶弃烟。他胖了些、高了些,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模样了。

      叶弃烟笑对宁王的心猿意马,眯起他那双似乎总盛着秋水般的泪珠的眸,眼波流转,艳诡的光便从弯似弦月的眼中流出。

      宁王府偏殿窗外的芭蕉正油绿,风流不把花为主,多情管定烟和雨,如今夜幕降临,芭蕉挺立的身形却更显旖旎,似乎正仰起头与皎皎明月互诉情肠。

      芭蕉叶叶为多情,一叶才舒一叶生。自是相思抽不尽,却教风雨怨秋声。

      叶弃烟暗想,待他有了自己的小院儿,也定要种些比屋脊还高的能够到天幕的芭蕉。那样瘦、高,若无烟绿烛的芭蕉,定会在阳光下叫人神昏,恍若成为翡翠的棉……不,是碧玺的火彩!

      “啪嗒”

      宁王落下一子。

      叶弃烟回过神,他有些因幻想被打断而不悦,面上丝毫没显现出来。

      他紧跟着落下白子,露出了处破绽。

      “啊呀,怎么下在这儿了?”

      叶弃烟懊恼道。他下的位置巧妙,虽有破绽却不容易被看出,得往后想上三四步才可明白。宁王的注意力完全被棋盘吸引,半晌,宁王终于松开眉头,在关键的眼上落了字。

      “殿下棋艺高超,属下不及。”

      宁王心情有所好转,挥挥手道:“本王知道你让了一步。”

      只有一步吗?

      叶弃烟腹诽道。

      说出的话却是:“殿下折煞了,属下不过想输得好看些。”

      宁王不言语,望向窗外,脸色又难看起来。

      “怎么还没回来复命……阿烟,你说他们……”

      叶弃烟一边整理棋子,一边声调悠然道:“殿下莫急,即便此事不成,也查不到殿下这里。毕竟,能开口说话的都是属下扮作我那好弟弟出面教导的。”

      “你真对自己的亲弟弟如此憎恶?”

      叶弃烟嗤笑道说:“亲弟弟?那个家,有谁把我当家人呢?属下生来空空,想要什么,抢来就是。殿下不同,生来尊贵,却也同属下一样,要争、要抢……”

      叶弃烟没再说下去。他抬眼,看向宁王的目光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心疼、唏嘘、嘲弄……也许都有,宁王分辨不出,只觉得心中淤滞。

      “今后想要什么,本王会给你。”

      “属下只想两年后考取功名,名正言顺地成为殿下的臂膀。”叶弃烟说得乖顺,宁王不置可否。宁王清楚他就是披着羊皮的狼,越是乖顺,越是凶狠。

      “殿下,复命的人怕是不会来了。殿下早些就寝吧。明日还要上早朝。”叶弃烟起身,含笑说道。

      ……

      夜色欲遮秋,晚风沉沉,烧灯续昼罢,彷徨会被驱散,暗影无处遁形。

      刘红缨高坐在大理寺正堂上,面色平静如水,冰冷的目光扫试过下跪众人,抬起一手,声音漠然:“杀了吧。”

      一群死士中,只有两个猛然抬头,露出不可置信的惊恐表情。

      刘红缨看也不看,起身欲走,其中的一个便按捺不住,大声求饶:“殿下!我还什么也没说呢!”

      刘红缨权当没听见,继续向外走。

      “我说,殿下我说!放我一条生路吧!”

      刘红缨这才停住步伐,有些意外地挑眉问道:“死士的嘴都同你一般好撬开?”

      这人目光黯淡下来,带着愤恨道:“我不是死士,只是个奴隶罢了。”

      “你呢?”刘红缨问向他的同伴,一个看样子不大的小姑娘。

      那人小幅度地点头。

      “呵,有意思。你们主子会派两个奴隶做这等大事?”刘红缨摆摆手,示意手下将其他死士押入监狱。

      “我们是被他捡来的孤儿,同时入府的还有七个,他叫我们互相残杀,最终只有两个能活下来。我不想死,就杀了其他人。”

      他自顾自地说道。

      “接着,他将我们关到一个院子里,练习武功、音律,学习文字和其他技能,像我们这样的人,每年都会选出两个。我们都想逃,可逃不掉。”

      “你们主子是谁?”刘红缨皱眉,听了这人的叙述,她已经有些气恼了。

      说到主子,这死士的嘴突然闭得很紧,眼神中很是挣扎。许是害怕,他竟低下头,呜呜地哭起来。

      “不说就杀了你。”刘红缨语气不耐。

      一直不发一言的女孩突然说:“叶千寻。他叫叶千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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