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不下的黎明》酿清酒

9、傻的牛逼

　　桑苒刚出场地就收到了苗思思的信息轰炸：【苗sir：赢了吗赢了吗赢了吗！】
　　桑苒无奈，直接回了一句：【想知道？先告诉我初审过了吗？】
　　【苗sir：……你觉得你通宵了将近一个月才出来的研究成果会不过吗？】
　　【项目科的主任标准的灭绝师太，不然你觉得李妈为什么不让我去？】
　　所谓“李妈”就是李教授，因为没有其他教授的恶凶神恶煞和不苟言笑，反而性格温和，经常带自己的博士生实地考察，对学生也很照顾，很招学生的喜欢，所以但凡她带过的博士生都很亲切的叫她李妈。
　　这次项目办的正式初审，桑苒理应出席的，可李教授态度很坚决，就是不让她去，虽然她对自己得意门生的方案很放心，但听说项目科室的主任最近正在处理去年年底和建材公司合作的大项目，据说也是某名牌大学的硕士研究生提供的技术方案，结果施工的时候因为缺少实地考察的数据导致原本很稳固的地基突然塌陷，听说花了将近半年时间才缝缝补补挽救过来，现在提交初审方案无疑是让桑苒往枪口上撞，加上项目办的主任处事强势果断，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与其让桑苒这个初入社会的小狐狸应对这个主任，不如让李教授这个老狐狸和人家正面刚。
　　出于保护桑苒的目的，李教授严令桑苒去环保局撞枪口，自己带着她小组的核心成员去跟环保局那帮老狐狸周旋去了。
　　而桑苒却没如愿待在家里等消息，而是被苗思思用性命威胁让自己替她去看TKT和杀手团的现场比赛。
　　其实苗思思不拿命要挟桑苒也会去的，毕竟可以见到某个脾气不是很好的小姑娘，她还是很乐意的，但人家既然都拿命要挟了，不配合一下她终归是不好的。
　　苗思思的信息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桑苒这才低头看手机。
　　【好了好了，初审过了，环保局那边很满意。信息交换完了，快告诉我赢了没。】
　　桑苒笑了笑，回复：【赢了，赢的还挺精彩，我懂得不多，你自己看回放就知道了。】
　　【苗sir：见到whaling本人了吗，直播的时候开美颜了吗，和本人差距大不大？】
　　桑苒看着苗思思的消息突然觉得她这么在意靳淑桐有点怪怪的，反正自己心里挺不是滋味，于是冷笑了一声回复：【直播和本人差距很大，我这边建议脱粉吧，换我来粉。】
　　【苗sir：不是桑苒你有病吧！是我把她安利给你的！再说了你一个打游戏连键盘都不知道按哪个键的书呆子你除了看上人家的脸还看上啥了！】
　　桑苒挑眉，哎呦还真让你说对了，我就是单纯看上她的脸了。
　　TKT基地，当一队的其他人吃完夜宵走进训练室发现他们不要命的替补还保持着他们走之前的坐姿，电脑上放的还是他们和杀手团的比赛视频，唯一不同的是她这次开了个二倍速，桌前摊开的小本上撒撒扬扬记了五页笔记，顾远乔走过去，把手里的锡纸盒放在靳淑桐桌子上，顺手拿走了她的笔记本。
　　靳淑桐没说话，只是打开锡纸盒看了一眼是她爱吃的鳗鱼饭才满意地拆开餐具，小心翼翼地避开自己的键盘吃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道：“杀手团这次是动真格的了，第一局招招戳软肋，明显专门为了我们制定的战术，你们去年亚洲联赛怎么惹他们了，搞得人家把你们往死路上逼？”
　　顾远乔似是认真回忆了一下，随即轻描淡写地说：“去年亚洲联赛前有一把常规赛，当时我们抽签抽到的是杀手团，他们队长当时和我打了个赌，那个时候你还不是替补，King说如果他们赢了，到了转会期说服你去他们战队当首发，可是你也知道TKT很良心的，从来不干买卖选手的傻逼事，当时俞承天被他挑衅火了，硬是拉着我让我发誓把他们压在庄园里虐，说是你以后在战队的幸福生活就靠今天这场比赛了，我寻思着这关系着我们小替补的饭碗啊，那可是个大事，就听了一次俞经理的，那场比赛直接把他们淘汰了，让他们连世界赛的边都没沾到。”
　　靳淑桐听完明显噎了一下，喝了口水把嗓子眼里的饭顺下去才道：“你们是不是sa？就因为这个？不知道的以为输了我就要被杀手团的人连夜绑到他们基地去忍辱负重地给他们当首发，说真的，又不是要我的命，我去了就去了你们怎么做的这么绝？你看，现在人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吧，今天差点就输了。”
　　顾远乔学着她的语气道：“不sa，就是想把你留下，万一你个小没良心的见钱眼开，人家给你的多了你就跟人跑了怎么办？”
　　本来靳淑桐一回基地就扎进训练室帮他们分析比赛方便他们复盘顾远乔就看着心疼，可偏偏这小王八蛋就是要分析比赛饭都不吃，也明白今天比赛的变故确实把小朋友吓着了，于是有意无意想逗她放松一下。
　　既然都挑起话头了，顾远乔也不介意和她多聊几句：“还没问过你，你当初为什么执意要进TKT，一线那么多好战队你怎么就选了在别人看来最不稳定的，训练强度最高的战队呢？”
　　靳淑桐闻言放下锡纸盒，手指看似不经意地戳着自己的键盘沉默了一会儿，她问：“队长，你还记得几年前有一个选手叫简晚吗？”
　　顾远乔虽然没说话，但从他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他记起来了，靳淑桐接着道：“简晚，TKT前任队长，神之右手，世界赛MVP之王，准确来说，他才是电竞学霸的先例对吧，可惜的是高考发挥失常之后状态下滑，才21岁就落了个草草退役的下场。”
　　“现在他去哪了我不知道，但听说当年TKT是有意留下他的，当时一队的人还发长文解释这件事，有人说他是既毁了自己的高考也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最后还演变成他从高考结束之后就开始打假赛，粉丝都说因为他耽误了TKT的整个一队。”
　　说到这，靳淑桐有些不解的皱着眉头道：“反正越传越离谱，但当年因为他惨败在世界小组赛上的TKT却在发长文为简晚澄清辟谣，还导致一队的其他人被连累，让粉丝骂得狗血淋头。”
　　“傻的牛逼，就想进来看看到底怎么个事。”
　　靳淑桐顿了顿，端起一边有点凉了的鳗鱼饭往嘴里塞了一口，咽下之后才说：“但当时一队的人却跟着了魔一样一遍一遍发声明说简晚没有背叛战队，没有打假赛，我当时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战队会为了一个队友做到这个份上，可以帮着队员边上学边打职业，还这么好脾气的帮忙收拾烂摊子。”
　　顾远乔没插话，就静静地听她说，这件事已经过去好久了，要不是靳淑桐提起来他还真想不起来TKT以前出过这么一个人，好像也是从简晚离开TKT，他开始慢慢接手战队的时候，TKT开始由衰转盛，被称为年度最佳黑马战队，之前的TKT虽然也是一线强队，但和其他表现特别突出的战队相比还是不温不火，没获得过什么优异的成绩，也没出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丑闻，唯一的笑话可能就是当年这位自断后路的“简神”了。
　　顾远乔还没说话，一旁的宋子尧翻了个白眼，因为这么长时间没排上队他有点恼火，再加上自己的耳机前些日子摔了一下，隔音有些不好，也听见了靳淑桐的话，干脆摘了耳机加入了对话：“胡说八道！谁给他发长文澄清了！那是当年那个经理傻逼！我真的不知道那个经理犯什么病，一口咬定了简晚未来会给战队带来成绩，带来收益，几次三番不肯和简晚解约，后来简晚打假赛……哦，也不能说打假赛，就是因为一个破高考堕落了，打得越来越没样子，最后直接被联盟禁赛了，网上传的那些什么队友发澄清，战队高层保他全是扯淡，那几篇长文全是那个经理自己写的，以我们的名义发出去的而已。”
　　靳淑桐拿张纸擦嘴，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宋子尧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满的不屑：“后来俱乐部的老板自然容不得他们这么败坏战队名声，他们没闹腾几天就被老板起诉了，经理输了官司自然收拾东西走人了，至于简晚？哼，吃了个十年禁赛，谁知道他现在在干嘛。”
　　等宋子尧说完，顾远乔才开口补充：“后来TKT高层来了一次大换血，换成了现在的俞承天，俞承天还算有点手段，给一队的几个选手做了辟谣澄清，拒不承认当年给简晚发过解释长文，把这件事压了下去，TKT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才慢慢好起来。”
　　文越站起来接水，听他们在讨论简晚，也是冷笑一声：“哦，你们说那个高考失利就觉得天塌下来的智障？落落，大半夜的别听鬼故事，小心睡不着觉。”
　　“那……”靳淑桐有些不好问出口，即然都被前车之鉴害的这么惨了，当时为什么拒绝了我又把我招回来，不怕别人背后说三道四吗？
　　顾远乔像是看出来靳淑桐在想什么，叹了口气，道：“早知道不告诉你这些的，你和简晚不一样，当时招你进来，是俞经理同意过的。”
　　宋子尧也点头：“对，他是仗着成绩好虚荣的要死，好像全世界都要因为他是个文化人而卖他几分面子。”
　　文越把耳机挂在脖子上，很没情商的来了一句：“不对啊，当年落落进来的时候远哥不是差点和教练打……唔！”
　　时景明连忙捂住他的嘴，笑眯眯道：“你们怎么回事啊，我们落落能和那个傻逼比吗？不要玷污落落好吗？简晚是非要靠电竞学霸这个名头博取粉丝同情，你们看落落什么时候拿自己上学的事做文章了？”
　　靳淑桐低头，看着小本子扉页上记的家里还没还清的债务，在外人看来只是一些乱码一样的数字，但那些全是爸爸妈妈离婚之后爸爸欠下的房贷车贷和妈妈这几年治病她和亲戚朋友借的钱，虽然何鸣和姨妈说过在他们那借的钱不用还，但其他零零碎碎的钱数目还是不小的。
　　咬了咬唇，如果有别的选择，她绝对不会走这条路的，现在她看似赚的很多，那天还跟没事人一样在何鸣面前炫耀自己都有钱，是个小富婆，但实际上每个月月底还完钱和交完医药费，她能花在自己身上的钱超不过两千，要不是基地管吃住她怕是早就饿死了。
　　母亲的病就像无底洞一样，她不管怎么挣钱都填不满，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打几年，万一退役了妈妈的病没治好反而加重了，她怎么办，她不想直播，她不觉得自己退役了以后会有多少人气，再过些年她反应慢下来直播也赚不了多少钱，开淘宝店没点文化水平还不知道怎么被人骗。
　　最坏的结果就是自己去外面打工，找那种学历门槛低的工作，每天要死要活才赚一两千，要是那样，她还不如求俞承天雇她在TKT当保洁呢！
　　所以她想到了高考，她相信知识改变命运，只有给自己留了后路，她才可以毫无顾忌地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她承认最初打电竞是为了赚钱，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早就把电子竞技当成了梦想，这么好的战队，这么好的队友，她舍不得放手，现在学习，现在苦，是为了让自己在后面的路走的平坦一些，她没有天赐的好家世，但幸好，上天给了她不断挣扎着向上爬的灵魂，这就够了。
　　靳淑桐就是这样，只要给她一点机会，哪怕只是拉她一把，她爬都要爬到巅峰。
　　顾远乔看着靳淑桐，他以为知道了简晚的事她会觉得委屈，明明靳淑桐什么都没做却从入队开始就因为边上学边打职业被明里暗里地骂，被逼着打删号战，有时候直播露个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都要被阴阳怪气内涵好半天。
　　可是她没有，非但没有，反而知道事情真相更加努力训练，顾远乔这才明白，靳淑桐这个人，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坚强，她或许根本不需要所谓的特别保护，她生来就要直面风暴才会盛开的更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