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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第一百四十五章 ...

  •   结束在这样一个滂沱的夜晚,或者结束在泄露光晖的清晨。

      文心坐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手机里有温语发来的信息,好几条,密密的文字,认真地解释,又把所有事情和自己的顾虑通通倾诉在字里行间。

      可是这些心声来得迟了一些。

      温语大概是爱她的,但是爱和谎言,总得混为一谈,爱里怎么能有谎言呢?那和伤害要怎么区别?

      她有时想她们刚认识的时候,有时想她们不认识的时候,有时想她们在一起之后,但更多的情不自禁,是在想从此没有她的以后。

      回忆有一个最邪恶的钩子,最容易在你不经意的瞬间伸出来,刺进你的胸口,再偷偷把你的心勾走,然后扔进更深的回忆漩涡里。

      最后在你情难自拔的那一刻,无情让你抽离。

      闹钟提醒她今天还是工作日,要收拾一下自己去上班,请不了假,因为手头还有几个项目要赶,本来打算快点做完,下个月就能用年假和温语去旅游,可现在,突然不想那么快完成了。

      如果项目还在进行,起码可以逼着自己去上班,去忙碌,直面事实。如果现在停下来,她也许会和以前一样继续逃避,陷入颓然。

      但现在还好有工作,还好升职了,她曾开玩笑说的使命感现在成了她的支撑,迫使她必须振作。

      想到这里,她觉得可笑,升职的因素里,温语有最大的功劳。

      她不紧不慢从床上下来,去浴室洗漱。镜子里出现一双肿得都快看不见眼珠子的眼睛。

      去年盛夏,她和温语在一起的第二天,温语来家里接她上班,她也是在这面镜子看见睡眼惺忪的自己,着急忙慌,却来不及装扮,于是她第一次素面朝天被温语看到,十分难为情。

      当时的幸福记忆犹新,却恍如隔世。

      她用手触摸了镜子里的眼皮,明明那么近,却怎么也摸不到,感受不到。

      就像回忆,明明都还很炙热,可感受到的竟然一片冰凉。

      最煎熬的,是在爱却不想爱的拉扯间喘息,贪婪多一秒的甜蜜作为氧气,但代价是接下来几十秒甚至更长时间的奄奄一息。

      然后,她混混沌沌去到公司,车还在温语的小区,所有东西都还在的温语家里。其实也没什么东西,日用品可以买,衣服可以买,车也可以不要了,但,还是找时间开回来吧。

      她有一点说不清的心理,她不希望把东西从温语家搬出来,她很久前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搬着行李从温语家出来,醒来后难受得要命,抱着温语缓了好久,虽然那时候她们还在冷战,但是怀里的温度是真实的,温语喷在她脖颈的热息是真实的,这些真实让她逐渐脱离梦境,像一颗定心丸抚顺了她的不安。

      还有一点,如果东西还在家里,就可以自欺欺人地觉得,和温语之间还存在某种牵扯。

      明一瑶给她打电话,她把资料保存后,走到窗边接起来。

      “瑶瑶。”

      “在上班?还是?”

      “嗯。”

      “哦,”明一瑶试探问,“你俩,说清楚了吧?”

      “嗯,说清楚了。”

      明一瑶轻快地笑了,缓了口气:“诶,那就好,那就......”

      “分手了。”文心在流动起来的氛围里打断道。

      明一瑶气还没缓顺畅,又被噎回去,半天没说出话。

      文心咬了咬唇,尽量平静地说:“我没事,就也不是第一次。”

      “这......不是,那怎么能一样呢?”明一瑶有些急了,过去的人怎么能和温语比呢?

      “心心,我昨晚回家找我爸妈问了,就是温姐姐的爷爷之前确实要让她跟那个沈家的儿子联姻,但是现在取消了,大家都知道,温爷爷也是因为这件事才住院的,我想温姐姐可能是不想你担心,不想你内疚,所以没告诉你。”

      “她可能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应该是为你着想,所以才......”

      “你知道的,我受不了被骗。”或许对别人而言,他们可以接受所谓善意的欺瞒,可是文心暂时过不了自己那关。

      明一瑶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轻轻叹气。

      文心最后提了个要求:“晚上下班有空吗?”

      “有有有,”明一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想做什么?”

      “陪我去......把车开回来。”她本想说去温语家,但是这个名字一想到就发酸发涩,说不出口,只好省略掉,明一瑶应该能听明白。

      “好,那你下班我过去接你。”

      “嗯。”

      好不容易熬到了五点半下班,习惯性地等在路边,可这一次再也没有熟悉的车经过。

      原来很多习惯早已经渗透在生活的每一处细节,变成下意识,变成本能,就连路上的车,都能让她等出来伤感。

      温语通常都会提前到她公司楼下,只有极其偶尔的有事,才让她等一小会。

      终于等到了明一瑶的车,明明灭灭的车灯闪烁在车流里,越来越近的时候,右边的转向灯也跟着一闪一闪,像她微弱的呼吸,一亮一熄。

      上了车,她不知道怎么就问了句:“敏之姐呢?”

      可能潜意识里觉得,相爱的人应该在一起的。

      “她先回家了,我怕有她在,你不自在。”明一瑶等文心系了安全带后,打着方向盘回归主道。

      “嗯。”

      “饿不饿?要不我们先去吃饭?”

      文心摇头:“你等会到了,去帮我把车开出来吧?顺便替我跟她说一声。”

      “好。”明一瑶看她一眼,又很快目视前方。

      路上再无说话,文心沉默,明一瑶成全她的沉默。

      不久后到了熟悉的小区门口,好像是任何一个普通的傍晚,文心从公司被温语载回家。

      明一瑶做了访客登记后进入小区。

      她独自在车上等,望着车窗发呆。

      窗外有淅淅沥沥的小雨,她的心上也有一大片被淋湿的欢笑。

      这些地方曾有温语的温热,有温语种下的一颗种子,还有她覆水难收的爱情。

      如果幸福是那颗种子长成的苍天大树,那么每一次心跳是叶子上的经络,而从爱里汲取的养分是年轮。

      可再坚韧强大的树木,也很难经得起多日以来的狂风暴雨吧?

      所以她们的幸福,随着树枝一起折断,随着枝干重重砸在地上。如果无人重新修复,那么时间会让它们溃烂。

      很快,明一瑶把她的车开出来,交换车的时候,说了一句:“温姐姐,最后嘱咐我,好好照顾你。”

      文心看着手里的钥匙,觉得软软的,心也逐渐在溶解似的,慢慢侵蚀她的感官。

      钥匙怎么会软软的呢?大概是上面还有温语的气息。

      她没回应这句话,几秒后沉吟道:“谢啦,今天不陪你吃饭了,太累了,想回家睡觉。”

      “好,那你到家跟我说,记得吃饭。”

      文心扬了扬下巴,转身坐上驾驶位,中控台上的那对小兔子在对她笑,回忆里的温语在对她笑。

      她低下头找安全带插/口,余光瞥见副驾驶上出现一个袋子,她用指头勾着袋口看一眼,眼睛又开始酸起来。

      里面是一个多月前,她去看温语最后一场演出回来的时候,在机场预定的一款香薰,她闻了味道很喜欢,可是没有现货。

      讽刺的是,她那时候想着可以点在浴室里,跟温语一起泡个澡。

      可最终她等来的是迟到的香薰,和迟到的解释。

      温语没有把她的东西收拾了放在车里,只是把刚刚收到的她等了很久的某个东西,放在车里,好像文心只是去出差几天,很快回来。

      她把袋子拿回家,放进柜子里,不敢再多看。又给明一瑶发了信息,然后洗了个澡,看了一眼冰箱,又关上,回房间睡觉。

      今晚的窗外很黑,很黑。

      月亮被阴天遮住了光亮,厚厚的乌云笼罩着群星,让它们黯然失色,也给情绪度上了灰色。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以泪洗面。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文心白天上班,晚上在家里都是这么度过。

      她本来就很容易哭。

      温语在最开始的一个星期,还会每天给她发信息,有时候是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时候是提醒她说明天又要冷一些,得穿厚一点的外套,有时候问她今天下班去接你好不好,有时候说给她买了爱吃的零食寄去家里,还有很多很多,都是些零碎的日常。

      然而,她从未回复过。

      于是渐渐地,温语也不再发信息给她。温语也体面地没有纠缠她,更没有再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

      最后彻彻底底地销声匿迹了。

      温语仿佛只是她装点得盛大的一场幻想。

      身边的人也不再提起温语,她不问,大家都有默契,同样只字不提。

      又是一年的临近春节,文心回了父母家,帮忙置办年货,张罗装扮家里。

      季楚芸和文远昭知道她们分手了,但她不想多说,他们也就没再多问,只是默默在心里暗许,今年再继续把以前的愿望求一遍。

      有些回忆不应该再被回忆,她机械地动作,假装很忙,尽量装给自己看,事情很多,没空矫情。

      尽管她开始相信明一瑶说的真相,有一点没那么抵触温语没对她坦诚这件事,又或者她从来都相信温语,只是受不了她的隐瞒?

      除夕那天,文心陪季楚芸去庙里祈福。

      今年季楚芸报了个团,想叫上她一起出去走走,散散心,所以才提前了。

      她以前总是装模作样地闭着眼睛许下空白的愿望,她不信这些,只是为了哄父母高兴。

      她还曾口不择言地说过“把你收回去”这样的话。

      那时候她应该是幸福得忘乎所以了吧。她怎会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一语成谶了。

      然而,她此时跪在佛像前,却格外希望这个世上真的有佛祖显灵。

      她想虔诚地许愿,她想让自己忘了温语,也让温语忘了她,可是话到嘴边,最后依然没说。

      爱竟然会让人迷信。但爱本身不就是对一个人的迷信?

      只是那个人不在身边了,只能把迷信寄托给神明。

      她还是舍不得,还是那么爱温语,她没办法不爱,但她又有点执拗地还在钻着牛角尖,反反复复,又爱又怨。

      长时间的依赖经历突然的戒断,等同于将她抽筋剥骨。

      甚至有时候痛到喘不过气,她会萌生出后悔的念头,想要不回去找温语,去看看她一眼也好。比起这种钻进骨髓里的想念,似乎那些欺瞒也不算什么了。

      但她仍然没有很好地说服自己,她也不自信温语还喜欢她。温语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一个月过去了,也许她已经能很从容地抽身出来,开始新的生活了吧。

      在与日俱增的思念里,其他的情绪都只能为之让路,日益消散,也许再多些时间,就会只剩下思念一种情感。

      自我说服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追逐游戏,你越充耳不闻,就越能听见最真实的自己。

      她越来越不觉得温语只是对她单方面的伤害,也开始意识到,这些伤害会反作用给温语。

      洗完澡出来已过了零点,她看到手机里有好几条微信消息。

      幺幺零:【新年快乐,小心心】

      叶锦:【新年快乐】

      安若姐:【新年快乐.jpg】

      还有其他几个朋友的祝福。

      唯独还是没有温语。

      她竟然在期待温语。

      可期待落空了。

      她落寞地一一回复了所有人的祝福。

      然后点开和温语的聊天对话框,刷上去只有温语曾经赤热的关怀,但现在那些文字如置冰窖,无人问津地躺在手机里。

      她想要不要也给温语发一条祝福信息,可是“新年快乐”这四个字,在对话框里反复编辑,又反复删去,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可是哪还有资格再去祝她快乐?是自己让温语变得不幸福,又要她快乐。

      又开始和自我拉扯,原来“分手”,和“还爱”这件事,没有冲突。或许和温语不能再在一起,但仍然希望她快乐。

      她自嘲地打开微博,她知道温语已经停更很久了,可是每当想起她,她还是会重复刷着那些已经看过的内容,然后点开一张照片,对着里面的温语发呆,很久,很久。

      她突然想起她曾是温语的特别关注,于是编辑“新年快乐”,把权限设置为仅温语可见,然后存到草稿箱,设了闹钟。

      等到凌晨五点二十八分,她才点了发送。

      时间是温语的生日。

      她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温语唯一的特别关注,她也不知道温语还会不会看到这条微博,甚至她不知道这么做的目的和意义。

      她无心再思考,只觉得苦涩、酸楚,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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