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诅咒》寒起

22、白发魔女

　　季濯缨闻声僵硬地转过身。

　　扎眼的银色短发，数不清的耳钉、一身需要去买手店预定才能买到的国外潮牌成衣，拿着咖啡的那只手上目测戴了三四个戒指，那张总是阴晴不定的瘦削脸庞此时正带着捉摸不清的笑意挑着眉毛看向自己。

　　不是江超，还能是谁？

　　季濯缨面上镇定，内心却十分狂草，这个时间点为什么这个恶毒的女同会出现在这里？

　　余不多大概明年要升职了，主任的位置众所周知要轮到江超这个多年二把手去坐，季濯缨能感觉到部里面很多事情都已经开始逐渐换手由江超主持。

　　这对于这个从不掩饰事业心的坏脾气女人来说，简直是如鱼得水，每天都卷到飞起，上班时间几乎不休息。

　　正值春风得意的江超心情也比以前好了不少，踹余不多办公室门的次数明显有所减少。

　　虽然每次踹的是余不多的门，但是季濯缨好像才是最害怕的那个。

　　因为每当江超破门而入，十有八九都赶在季濯缨做完手头杂活快乐摸鱼的时候，等到江超和余不多吵完工作，江超保不齐都要刺季濯缨两句，好像从余不多身上吃的瘪、憋的气，出门之前顺手就撒在季濯缨身上了。

　　余不多那个废物根本帮不了自己，别说指望他帮自己说话了，他没帮腔“其实江超也没说错”就不错了。这家伙最多在知道江超要出现的时候提醒自己先跑路，这下好了，还真坐实和他是一伙的了。

　　季濯缨这辈子没当过这么憋屈的关系户，没依靠过这么虚的靠山。

　　不仅如此，季濯缨能感觉到江超对自己的恶意不仅仅是看不惯自己是个关系户，还有对于余不多的失望，就好像是在怨怼“我真是错看你了，你居然让人走后门”。所以收拾季濯缨简直是顺手的事，根本不用找理由。

　　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季濯缨已经习惯了，还是江超的敌意在认清季濯缨只是一个安分守己干杂活、没有丝毫威胁的小角色之后，慢慢减淡了。季濯缨感觉江超没有之前那么讨厌自己了，当然自己还是最好躲着点走，江超再强势，也是个女人，跟女人吵架是不对的，但无端被刺两句也不好受。

　　话说，这两届领导虽然是一个高中，一个大学出身的，甚至一前一后地考了全市的理科高考状元，但是风格差异也太大了吧，真不知道以后这个部会变成什么样子。幸好自己不会留到江超当主任的时候，季濯缨心中暗道。

　　“江主任好。”季濯缨装作没有听到绰号，主动打了招呼。

　　天，老头子怎么好意思说我不懂人情世故的，我明明每天都在忍辱负重好吧？季濯缨心中十分凄凉。

　　“嗯哼，又来偷懒了？”

　　本想着装着无事发生赶紧走人的，这个刻薄的女人果然一张嘴就把天聊死了，季濯缨心中顿时怒气蒸腾，他这辈子何曾受过这么多女人罪？况且，很多时候他真的什么都没干，结果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自己就算是走关系的空降菜鸡，也不能想欺负就欺负吧。

　　“才没有，我的活干完了，余主任也同意了。”尽管心中很生气，季濯缨也没有真的发火，语气尽量冷静地反驳道。

　　话音刚落，江超那双因为臭脸所以总是半睁着的偏凤眼微微睁大了，季濯缨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反抗而惊讶，谁料这女人却道：“你感冒了？”

　　“啊，是有点。”季濯缨一边摸不着头脑般地回答，一边想自己的鼻音这么重了吗？

　　江超放下手中的拿铁，拉开了旁边桌子的椅子坐下，说：“那你歇着吧。”接着，就低头看起了手机。

　　一米之隔，季濯缨简直如坐针毡，他低头看着手机，但是什么也没看进去心里在盘算要不要赶紧走人。

　　话说，江超在这坐着玩手机干什么，她不也挺忙的，偷懒不可能，难道是等人？

　　从季濯缨的角度看过去，江超盘着一条腿，半仰靠在椅背上，单手玩着手机，打字很快的样子，应该是在聊天。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除了脾气恐怖，外貌管理真是没话说，银白色的短发比刚见到她的时候要长了一些，虽然大部分被发胶固定向后，但是还是有几缕散落在前额，显得不羁又潇洒。当然，肯定都是精心设计的，毕竟这几个月，她的头顶连一点黑色都没让人看见，肯定是定期去补漂色，对自己这么狠，难怪能爬的这么高。

　　虽然第一次见面闹了把她当做男人的乌龙，但是江超的脸确实是很有女性特征的，锐利中带着柔和，轮廓要比男人精致很多。

　　如果不是这样对立的关系，季濯缨肯定和她很能聊得来，因为江超的穿搭审美简直和季濯缨完美契合，不是暴发户式地只追求奢牌和随大流，而是有自己审美的小众个性与随性舒适的融洽，她身上的牌子款式基本上只有季濯缨能认全，公司里面其他人只会夸一句好看。

　　并且，这女人比自己敢穿多了，再夸张也不怕，每天上班都跟T台模特一样，到底谁才是纨绔子弟啊。

　　和江超比起来，余不多简直就是一个土包子，每天只有深色西装还打领带，跟体制内公务员一样。

　　哦，再过两个月，这个部就要从公务员手里交给时尚模特了。天呐，都没人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想到这里，季濯缨没禁住笑出了声，等到回过神已经晚了，江超机警地转脸看向这边，季濯缨死盯着手机，努力忽略一旁毒蛇的凝视，假装是在看手机才笑的。

　　终于，江超把脸转了回去，季濯缨心中轻舒一口气，还没等他的心落回肚子里，突然响起的冷冰冰的中性女声像是对着他的后脖子吹了口凉气，汗毛顿时倒立。

　　“你是方力集团的独子吗？董事长姓季，不会这么巧吧。”

　　听清了江超在问什么，季濯缨心道这么直接吗，一点前摇都没有就打探别人家庭情况。反正天天被叫关系户，现在也没有不承认的道理了，季濯缨有些尴尬回答：“额，是的。”

　　江超玩着手机头都没抬，发出了一声嗤笑：“哼，我就说呢，原来真是赵捍白的表弟啊。”

　　季濯缨想江超的这句“我就说呢”应该是指为什么余不多会收自己走后门。

　　“那你这尊大佛不去继承家业，来我们这小破庙做什么？”江超的语气随意又不客气。

　　季濯缨心中咆哮：那你去问季正军啊，我怎么知道！

　　好吧，我知道，但是在亲老子公司惹事需要避风头这种事要怎么说出口。

　　季濯缨有点坐不住了，坏脾气女人他真的应付不来一点，真的好想走，但是此刻让他硬刚冷脸说一句“与你无关”，他也是不敢的，更不好意思拉下这个脸。

　　半天没听到季濯缨的回答，江超才把目光从手机上抬起来，转脸看向季濯缨低垂的脸打量了一会，有些惊讶又有些无语道：“你这么怕我干什么？我不是跟你随便聊会天吗？”

　　季濯缨心内震惊：你那个语气真的是随便聊天吗？天天阴阳怪气骂人的到底是哪一位啊？一个不小心得罪您老人家，我以后别指望能有一天安生日子了。

　　但是嘴上绝对不能承认害怕，季濯缨心虚但强作镇定道：“没有害怕。”

　　“哈哈。”江超居然笑出了声，她挑着一侧眉毛，脸上却不再是嘲弄和讽刺，若有所思地说：“真有意思，难怪余不多这么喜欢你。”

　　“啊？”季濯缨闻言突然有些慌张，又有些不好意思似地掩饰抱怨：“那家伙才不喜欢我。”

　　“呵，真的吗？余不多平时偏袒你都要偏袒到屁股坐不住椅子了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每天是他通风报信放跑你的，不然我怎么每次一去办公室，你就去送材料？”

　　江超修长的手指哒哒哒地敲着桌面，银色的戒指上下晃动，她不爽地提了一下嘴角道：“当然了，就算你哥是赵捍白，但是你要真的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排不上用场的草包二流子，哪怕是施总的表弟，余不多也不会留下你的，这我自然清楚。你以为我认识他几年了？”

　　“可我就纳闷了，左看右看你都是个草包一个，留下你根本没有道理。”

　　季濯缨无语了，果然指望这个女人说两句好听的是不可能的，我是草包这一点自己已经很清楚了，不用再强调了。

　　“不过，我师兄他对于心底不坏的人包容性很强，即使是笨蛋也没关系，虽然你确实派不上什么用处，但是你果然没有其他富二代仗爹耍混的心眼，脸皮意外的也不厚。哦，脸蛋长得也很好看，当吉祥物也挺好的。”

　　呵呵，那我是要谢谢你的夸奖吗？江超是季濯缨这辈子见过“最会说话”的女人，能做到没一个字让人爱听的也真是有两把刷子，要不是工作能力逆天早就被人群殴了吧。

　　不过天天只看到这两人吵架，没想到江超也是会叫余不多师兄的吗？

　　季濯缨看着眼前失去热气的咖啡，他心中也盘旋着一直没有细想的疑惑：余不多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呢？仅仅因为自己是赵捍白的表弟吗？还是像江超说的，因为自己没有坏心眼又长得好看？怎么可能，自己可是靠抓着这家伙的把柄威胁他、欺负他才介入他的生活的。正常人会对欺负自己的人这么好吗？

　　想起昨天晚上余不多呓语似的“我会帮你想办法”，季濯缨的心中泛起了奇怪的感觉，幸福又酸涩，就好像快乐总是和隐隐不安如影随形。

　　太过贪恋这份好是不对的，季濯缨心中知道但是却做不到，知行合一果然是最难的境界。

　　“叮咚”，咖啡厅迎客铃动了，还有啪嗒啪嗒越近的脚步声，像是跑动的小孩子，还不止一个。

　　等到从思绪中回过神，季濯缨发现眼前突然多了两个小女孩，一高一矮，七八岁光景，背着书包，应该是已经上小学了。高个的剪着齐耳短发，皮肤白皙透着健康的红色，眉眼都透着一股聪明劲，跟个小大人似的。可她旁边的矮她半个头的小女孩却不一样，明显要瘦弱很多，眼神也有些怯，两个小辫子都又黄又稀的，好像生过大病一样。

　　两个人的手牵得紧紧的，难道是姐妹俩，还是好朋友？

　　“江超，我的礼物在哪？”高个的小女孩开口了，声音脆脆的，直呼江超大名。

　　江超早就放下手机，看着两个小孩一路跑过来，她闻声哈哈笑起来，捏了小孩一把脸道：“我还能随身揣兜里吗？早就给你妈了。”

　　“你不亲自给我怎么能算你送的呢？”小女孩被捏着脸还在一本正经地反问。

　　季濯缨心道哪来的小孩，出现在这肯定是职工家的，大人去哪了？总不能是江超生的吧。

　　咖啡厅的门又响了，“哒哒哒”是高跟鞋小跑的声音，季濯缨抬眼望去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大波浪齐腰的身材火辣的大个子“美女”不是别人正是他们部骨干之一——VICKY。

　　VICKY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精致的眉毛拧在一起，虽然生气但还是很优雅地小声道：“每次车一停，你们就撒丫子跑，能不能等等我！”

　　季濯缨突然想起以前VICKY因为要去接孩子没有陪余不多去应酬那件事，没想到她真的有孩子，还有俩！这是咋生的？领养的吗？

　　VICKY的目光落到一旁惊讶的季濯缨身上，顿时两眼放光，有着红色美甲的纤手娇羞地挡住了嘴巴，笑道：“哎呀，怎么巧，小季你也在。”

　　“嗯，碰巧遇见了。”季濯缨点点头，这么长时间他早就习惯VICKY对他的热情，他后来才知道VICKY居然已经36了，感叹保养真好的同时，他也感觉到VICKY对他就像中年女人看长得好的年轻小伙一样，只有本能的高兴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所以他也并不讨厌VICKY。

　　“这是你的女儿们吗？”季濯缨斟酌着语气好奇地问。

　　“哈哈哈对啊，不过只有这个是我的。”VICKY笑着摸着高个女孩的头发，低头说：“小为，喊季哥哥好。”

　　小女孩立马大大方方地喊了“季哥哥”。

　　“至于这个宝贝呢，我以为小季你认识呢，她是小为的好朋友和同班同学，小楷，今天陪我女儿一起过生日的。”VICKY温柔地摸着矮个小女孩的发顶道。

　　“啊？我会认识吗？我好像没见过这个孩子。”季濯缨有些奇怪，疑惑地打量面前这张瘦小的脸庞。

　　“没见过也正常，但是小楷也不是外人，她是余主任的亲外甥女哦。”

　　“嗯？啊！原来就是她啊。”

　　季濯缨想起来了，余不多那个小时候得了白血病后来治愈的外甥女就是叫楷楷。余不多只有一个大她五六岁的姐姐，他工作没两年，外甥女就病重了，去世几年的余氏夫妇生前也只是普通工人，没有什么家底，余大姐的婆家家境也一般，拿不出什么钱，是余不多拼命工作供的外甥女治病来着。

　　这些事情也是在季濯缨问了之后，余不多轻描淡写讲出来的，在此之前，季濯缨以为余不多家里应该挺有钱的，没想到是寒门状元，一步步爬升到这个阶层。

　　季濯缨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女孩，想从她的脸上找到和余不多相似的地方，不是说外甥像舅吗？这个小女孩确实和余不多不咋像，眼睛，鼻子，嘴巴都不一样，看来是父亲那边的基因太强了吧。

　　季濯缨看得太过认真和直接，没注意小女孩都有点害怕了。

　　VICKY那个叫作“小为”的女儿侧过身挡住了一半的楷楷，抱着胳膊不高兴地说：“季哥哥，你不知道有句话吗？盯着小女孩一动不动看超过十秒钟的成年男人都是变态。”

　　季濯缨被这话吓了一跳，收回目光，连声道歉，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哎，这话是谁说的？”

　　“江超说的。”小为自信地用大拇指指了指身旁的银发女人。

　　季濯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