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片海》不要文绉绉

4、无恙

　　“当~当~当……”条柜上的老式摆钟响到第七下的时候，许愿猛地惊醒，入定一般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此刻身在何处。她摸了摸怀里的相框，指尖眷恋地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起身把爷爷奶奶的遗像重新倒扣放进条柜的抽屉里，轻轻关上。

　　许愿打开灯，拿起包里的手机，不记得什么时候按了静音，手机里十几通未接电话，分别来自苏闵闵和一个陌生号码，再打开微信，微信里苏闵闵先是着急地询问她怎么不接电话，最后一句停在“小愿，今天聚会，不来也好，明天我去临水镇找你，等我。”退出苏闵闵的聊天界面，显示2的红色小圈均来自江海洋，一句是“回去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一句是“阿愿，如果遇到任何不开心，我一直在这里，我会保护好你”。

　　许愿拿着手机推开门，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西沉的太阳还残留着一点余辉，一弯新月悄然挂在枝头，屋子里亮着的灯光透过门窗投射进院子里，暗色的天空显得灯光更加明亮了些。

　　拨通了苏闵闵的电话，等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机械的女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估计是聚会已到高潮，这丫头不知道又在跟谁侃大山了。

　　许愿笑笑，又回拨了一个电话，刚响过两声，那边就传来低沉的男音：“阿愿，没事吧？”

　　“同学聚会我没去，不小心睡过头了。”

　　电话那头明显松了口气：“不去也好，那你吃饭了吗？”话毕又自觉讲了多余的话，睡过头的许愿这个点肯定是还没吃饭，“我给你点个餐，你吃一点，嗯？”自然到仿佛他们之间根本没有隔阂着互不相见的四年。

　　“这里又不是台城，哪里还有餐点，没事，我一会儿去红兰婶家蹭一点。”不说还好，一说许愿的肚子开始叫嚣起来。

　　久不见面刚刚重逢地男女又低低说了几句，电话那头终是舍不得女生饿肚子，止住话头让女生先挂了电话。

　　许愿盯着熄掉的屏幕，随即又点开屏幕，给那个陌生号码一字一字备注好“江海洋”。

　　收起手机，拿着带回来的礼物，许愿走去红兰婶家。摸到墙角砖头下的钥匙，许愿自顾开了门，打开灯把礼物放好，净了手在志前叔遗像前点了香拜了拜。熟练地去后院摘了些当季的蔬菜，又打开冰箱门找出能用的菜，半个小时后，简单的两菜一汤出锅。

　　“闻着味道就知道你回来了，”门口传来红兰婶的笑音：“怎么没来店里，你说这两天回来，我以为你总要过两天呢。”

　　许愿刚收拾好灶台，看到红兰婶进来，喊了一声，给了个大大的拥抱，笑着说：“今天打车回来的，那个师傅赶着下一单，没经过镇子上，索性回来先看看爷爷奶奶。下午睡了会儿，睡过了头，看，这不赶早不如赶巧，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你这丫头，还会贫嘴了。”红兰婶笑着眼圈就泛红了：“贫嘴好，贫嘴好，你这样，婶子看着就放心了。”

　　“红兰婶……”许愿笑着轻嗔一声。

　　在外四年，许愿远离临水镇，远离台城，渐渐开朗起来，红兰心里比谁都高兴她的变化。

　　“对了红兰婶，我又找到了几种好吃的糖果，下次您再给店里的孩子们分糖果，记得把这些一起带过去。”许愿端着菜到堂屋对红兰说道。

　　“你又乱花钱，那群兔崽子们又要开心了。”红兰嗔怪到，这么多年雷打不动，每个到文具店里的孩子，不论买不买东西，红兰总是给每个孩子一块糖果，日积月累地，镇子上的孩子们就都喜欢往她店里跑，许愿也总是给她搜罗各式各样的糖果。许愿知道这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并不是为了什么营销策略，她只是单纯的喜欢孩子，仅此而已。

　　说着红兰洗了手拿着碗筷跟着许愿走进堂屋，两个人相对而坐，许愿刚吃了两口菜，苏闵闵的电话就打来了，许愿按了接听键走出堂屋。

　　“愿愿~你在干嘛呢？我和你说哦，刚秦开一直在找我聊天，秦开还记得吧？就是那个以前咱班最胖的那个小子，居然瘦到我都认不出了，我的天哪，太有毅力了，我什么时候能瘦得下来！哎呀，我和你说哦，我手机放包里了，包厢太吵了没听见，你在干嘛呢？”对面明显喝了不少，电话一通絮絮叨叨个没完。

　　“苏闵闵！你这是喝了多少，聚会结束了吗？赶紧回家去，别让叔叔阿姨担心。”许愿头疼道，这丫头，以前那个和她说“许愿，我们在学校就当作不认识”的苏闵闵，突然有一天变得很勇敢，陪在她身边，护她很多年。

　　“你别担心我，我在红兰婶家呢，明天我去找你。”许愿又补充道。

　　“二场去哪里啊？”

　　“老地方，魅呗，班长都订好了。”

　　“苏闵闵，在那磨蹭什么呢，去不去啊。”

　　还未等苏闵闵回答，手机那头断断续续由远及近传来男男女女的谈话声。

　　“闵闵，听话，回家。”许愿握着手机对苏闵闵哄道。

　　“去，去，你们先走啊，我等等就来。”电话里的苏闵闵对着来人说了句，又低声跟许愿讲到：“愿愿，今天来了好多同学，我们都好久没见了，你放心啊，大家都认识呢，你在红兰婶家我就放心，我们明天见，我先不跟你说啦，他们又在催了。”

　　听着电话里有明显醉意的苏闵闵，许愿叮嘱道：“那你二场少喝点，别醉了。”得到苏闵闵的肯定回答，许愿担心地挂了电话。转身走进堂屋对红兰说：：“红兰婶，今天高中同学聚会，我不放心闵闵，我得去台城一趟，您吃完早点休息，不用等我了。”

　　“同学聚会？你从来不参加这些的，我给闵闵妈去个电话，让闵闵她爸去接一下吧。”红兰急急起身，她眼皮跳了跳，小愿的高中同学，除了闵闵，一个也别见的好，这个闵闵也真是的，怎么能让小愿去呢。

　　“没事的，红兰婶，我已经长大了，没什么好怕的，他们又不吃人。苏楠阿姨他们肯定都要休息了，就别打扰他们了。”许愿劝道，她明白红兰婶的担忧，那是不堪回首的三年，但是她已经长大了，她可以保护自己，再没有人可以轻易伤害她。

　　“那你好歹再吃两口，还饿着肚子呢。”红兰知道许愿执拗的性子，也不强劝。

　　“不用了红兰婶，我先走了啊，再晚打不到车了，走了啊。”

　　“哎，你这孩子，慢点儿。”红兰对着已经消失在门口的许愿喊道，紧紧皱着的眉头怎么也松不下来。

　　许愿急匆匆回家拿了包，到镇子口好不容易打到车，到台城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此时的台城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白天还热闹的街道此刻透出几分静谧来，灯火通明的街边商铺里是在收拾准备打烊的店员，偶尔有三两行人路过，无人逗留。

　　许愿在路边下了车，台城六月的夜晚并没有带来一丝清凉，湿热感更甚，裹挟得人皮肤起腻。远处KTV里传来一阵阵缥缈吵闹的歌唱声，和着闪烁的霓虹招牌，让人没来由的烦躁。路灯孤零零矗立着，照得天上的星子一颗也瞧不见，许愿借着灯光穿过步行街，朝着嘈杂的声音和晃眼的五色灯光走去。

　　不知道是微信里躺着的哪个高中同学，把许愿拉近了高中群里，“相亲相爱三（2）班”几个字比“魅”的灯光更让人眼晕。正好省去了许愿问包厢号，点进群里，找到包厢号，许愿问了服务员位置，朝包厢走去。

　　V886包厢里，人声鼎沸，有拼酒声，有叫喊声，不知道谁点了一首《倒带》正在鬼哭狼嚎，许愿到门口的时候，正听到那句“你累积给的伤害我是真的很难释怀”。唱的不怎么样，听着倒颇有点真情流露的意味，不知道是伤害了别人的歉疚还是被人伤害的悲戚，许愿站在门口想。

　　推开包厢门，刚刚还哄闹的包厢里，霎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音响里Jolin还沉浸在回忆里悲情演绎。许愿扫视了一圈，大多的她已经不记得谁是谁了，终于找到了她熟悉的身影，角落里的苏闵闵正酣然入睡，歪倒在一个身材清瘦的男生身边。许愿几步走过去，捞起苏闵闵，旁边清瘦的男生立马站起来一起帮忙扶着，许愿朝男生点头示意表示感谢，然后朝包厢门口走去。

　　“许愿，别来无恙啊。”许愿走到门口，不知道谁何时关了音乐，话筒里传来一个女声在安静的包厢里突兀响起。

　　许愿顿在原地，示意清瘦男生扶好苏闵闵，转身看向拿着话筒的女生，女生穿着银色的亮片吊带，一头波浪卷披在纤薄的肩膀，看不清涂着什么色号的口红，倒是画着飞扬眼线的那双眼睛，看得真切，充满挑衅。

　　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无论那个人如何完美，对方总能想出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无论真真假假，只要足够匹配得上对你的讨厌，这个理由就是成立的。甲乙丙丁也不管这理由真假，他们只想吃瓜。

　　许愿想，这句话，套用在陈嫣然和夏明丽身上，都特别适用。

　　“托你的福，我自然不会有恙。”许愿淡淡吐出一句。

　　“许愿，你还真是，一直让人讨厌。”女人明艳的一张脸写满了刻薄。

　　“夏明丽，你也不赖。”说完，许愿从男生手里接过苏闵闵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