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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第 139 章 ...


  •   回营地接手孩子,栖真嘴角溢着憋不住的笑,连英迈都多看她两眼。但没过多久,她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风宿恒还没回来。

      “阿畅不在,咱们吃什么?”到该做晚膳的时候,成校问柳絮回。

      中午吃的是他带回来的菜,阿畅大方,一直说东西是给大家带的,可他真不在,旁人也不好意思直接拿来吃。而他们自己今天就打到两条小猫鱼,不够那么多人分。

      “成校、董未,来帮忙。”栖真把孩子抱给慕容喂奶,让人斩了半拉肉,洗了菜,淘米烧饭。

      风宿恒是气大发了还是怎么的?她跑了,他就不回来了?不回来就不回来!栖真炒着菜,脾气有些上来了,有本事饭都别回来吃,一点不给你留!

      天色暗下来。

      “哇,栖真手艺也很不错!”董未红烧肉吃得香。

      柳絮回吃着饭,问:“阿畅呢?”

      阿畅只来了一天,但存在感太强,所有人都在意他,见他烧饭时不在,吃饭也没来,都觉得奇怪。

      董未悄悄道:“吵架了。”

      成校抹了把嘴角流出的油:“仆人都这么狂?”好像忘了他自己也只是个仆人。

      柳絮回板起脸:“少说!”

      成校嘀咕:“多吃!”

      肉烧得多,吃两轮都有剩,栖真索性用大勺给众人再分一轮,董未道:“给你家阿畅留了吗?”

      栖真满满一勺肉浇在他饭上:“留了。”

      “他又下山去了?”典叔指指自己碗:“来点汤汁。”

      盛了勺汤汁外加满满一勺肉给他拌饭,栖真没好气道:“随便他。”

      柳絮回感觉张典不该用这种使唤人的语气和栖真说话,便道:“栖真,你也吃。”

      栖真笑了笑:“吃过了。”

      晚膳后花了点精力才说服慕容搬地方,被褥都留给她,只把木盆和包裹带回自己那个狗窝小帐,又帮慕容打水擦身。临走前,慕容忍不住留泪道:“晚上把孩子给我,你能好好睡一觉。”

      “别哭。”栖真软声安慰道:“月子里流泪,以后眼睛疼。”

      慕容道:“栖真,你事事为我们,我真不知怎么……”

      “不知怎么报答?就快点把身体养好!”栖真拍了拍她的手。

      碗洗完了,两堆篝火已歇,还留两堆照明。篝火边有一碗堆得满满的饭菜,早已冷掉。

      还没回来……

      栖真去看了眼司辰,酉时末……那便是晚上七点,他在山里待了三个小时?在做什么?不好意思回来跟她解释,还是一个人在外面气呼呼地想怎么跟她解释?

      栖真从一堆吃食里翻出茶叶,泡茶给篝火边的人,自己捧着茶楞楞看着营地入口。

      要不出去找找?快点叫他回来吃饭,饿坏了怎么办?

      栖真喝一口茶,越想越气。

      这次不硬气点,下次他还这样!下次遇到危险,遇到生离死别,他还这样!

      “这是新上市的白叶锦。”絮回顺着栖真目光,觑了眼营地入口:“好久没喝到了。”

      白绿色的嫩叶,舒展着清雅淡香,栖真品了品:“我不懂辛丰的茶,阿畅懂。”

      絮回道:“辛丰也产白叶锦吗?还以为只有大容有。”

      “是吗?”栖真幽幽道:“辛丰和大容我待的时间都不长。茶,有闲心才喝得起。”

      絮回和声问:“栖真什么时候离开付春的?”

      栖真侧头想,像从久远的记忆中翻找。这对她来说并不困难,风宿恒给了剧本,她照着演就行,无非是演技问题。

      栖真一面将凄惨“过往”娓娓道来,如何数次逃过追杀,怎么到处躲避……该伤心时伤心,该惆怅时惆怅,大事说的举重若轻,小事说的无比感慨,一面却想着风宿恒。

      他擅长编剧。当初戦星流、慕真、聂灵鸢、袁博和颜心是否也像她现在这般,为他的剧本站台,声泪涕下,唱作俱佳?

      只是千算万算仍有遗漏,比如半夜祭拜、比如姬楚然的出现、比如那罐满怀祝愿的珠子……傻阿畅啊!你穷给我下绊子,怎知差点绝了自己生路。

      她以媲美奥斯卡的演技叙完,最终以目视篝火、凄惨落泪结束。

      篝火边一时沉寂。

      却听容绽道:“栖真,你把自己的新毡帐给了阿月?”

      栖真擦干泪,起身拎壶,给围坐的人重新满上水,不咸不淡道:“我大概有病,整日就想做好人。”

      杯子新添了水,但不烫手,正正好好的温度,一如她给人的熨帖。倒水时,栖真知道容绽看不见,从他手里取过杯,斟满了,扶着他手递回来。

      手心里是热茶的温度,手背上是她指尖的温度。容绽诚心道:“栖真,谢谢你。”

      絮回撇了眼目视篝火、始终沉默的山遥,转而问道:“萍水相逢,你连我们来历都不清楚,为何对我们这般好?”

      他们已经问过很多次为何对他们这么好,为何要为他们做那么多,如果非要一个明确答案才能让他们安心,那她不介意反复说。

      “我喜欢这里,不用逃亡,不会害怕地睡不着觉。”栖真给壶加水,重新煮上,坐回去道:“即使你们走了,我也不走,我就不想下山。可是如果你们真地走了,我大概会很寂寞吧。”

      说了一晚,终有一句是真的。

      随着这句出口,栖真有些沉郁。

      虽然从未宣之于口,但她心里是害怕的。怕一个人困在此处,怕她爱的人知道真相,也被困在此处。

      是,风宿恒一定会陪她,甚至叫上很多人陪她,但那代表着未来,她只能生活在一种单调的社会关系中。

      这让她不寒而栗。

      所以竭力挽留絮回他们,即为弥补自己过错,也多少有几分为将来考虑。

      夜深了,篝火边终于只剩栖真一人。坚持已全线坍塌,她举着火把出去找。可山道上没人,山顶也没人。回来时,司辰指向亥时末……而风宿恒昨晚睡觉的地方,鬼影子都没一个。

      栖真楞楞站在营地,不敢置信,风宿恒真地招呼都不打,就这样走了?

      两堆篝火也熄了,营地素黑,只有朦胧的月色,借一点残光照她周身。

      没有哪刻像现在这样,让她意识到一个事实——如果风宿恒被气走,除非他自己回来,否则她真地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的,她连去找他、向他道歉的通路都没有!

      想到这点,栖真只觉浑身冰凉。

      今晚不用带孩子,她也不想回去睡,轻手轻脚取来披风,坐回火堆边。

      篝火虽熄由有余温,她在黑暗里感受余温在偶起的山风中慢慢消散,一如她手中拥有的为数不多的依靠。

      懒得再去看司辰,他不回来,子时还是丑时就没有分别。

      她目视月亮慢慢挂上中天,任由薄的厚的云层遮蔽又散开,一片云,两片云,三片云……二十二片云……三十九片云……

      看得不知是清醒还是梦魇,她忽然就看不到云了。

      云被一个高大身影替代,那身影抱住她。

      不仅抱住她,还抱起她掠出营地,往山上疾去。

      “你去哪里了?”栖真紧紧抱住那具带着冷感的躯体。

      风宿恒抱得很紧:“对不起,栖真,对不起。”也不知在对不起他没打招呼就离开,还是回来晚,还是别的什么。

      “让你亲别人,你还真去了?”憋了一晚的委屈全数爆发,栖真拳头捶在他胸口:“那你别回来了!”

      “别动,再动掉下去了。”

      “混蛋,放我下来!”

      她又骂他混蛋!

      上次她就这么骂,以前他只能哄,现在能用别的了。

      背部被怼到树上,横抱变竖抱,风宿恒捧着栖真不让落地,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舌尖闯入,将半日的着急、委屈、相思毫不留情地给她。吵架要张嘴,舌头是凶器,他把骂他混蛋的凶器缴了,让它无处可躲,只能臣服于他,变得和他一致,温驯又柔顺。

      “我是混蛋。”分开时,风宿恒的气息吐在她唇齿间,甚至舍不得远离:“我做了很多错事,伤了你的心。”

      栖真死死咬唇,憋着哽咽,见风宿恒又要凑来,立马偏头,那吻就只落在脸上。

      落在脸上也是好的,风宿恒情不自禁又亲几口,才道:“一路没说实话,你不信我也是我活该,唯独我心上人是谁这桩,必须让你明白。”

      终于把栖真放下地,在她手背印下一吻:“真真,求你了,给我个机会。你不信我,我让别人跟你说。”

      真真?

      随他改了称呼,栖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嘴角却是憋不住的笑。

      “我说陛下栽大发了,你还不信!”远处传来一声笑。

      “现下信了。”

      栖真愣然,从风宿恒身侧探头看,只见月色下,山道上,款款步下两人。男的笑意盈盈,高大挺拔,女的语音婉转,弱柳扶风。

      戦星流上来对栖真一揖,激动道:“除去宿恒,我从未真心感佩过谁,今日却要栖真受我一礼!”

      栖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戦星流,忙侧身避过,连连摆手:“当不起。”

      “王府再别时,你谢我为宿恒尽心竭力。星流实在惭愧,尽心竭力救他的是你。栖真,何止一拜,再重的礼你都受得!”

      “是啊,不让夫君拜上一拜,他可辗转反侧,心里难过至极呢!”戦星流身边的女子轻笑出声。

      听见此声,栖真甚是惊讶,这声音她怎么可能忘记。

      之前隔着屏风,她声声虚弱,了无生趣,如今却是朝气蓬勃,宛若莺啼。

      慕真!

      “夫君?”栖真看看她,又看看戦星流。

      戦星流揽上慕真肩,笑道:“重新认识一下,慕真,我府上大夫人。”

      慕真给栖真行礼:“之前不得已,慕真这厢赔罪了。”

      栖真睇了眼风宿恒,双颊吹得鼓起。你心上人?

      戦星流见状抢白:“宿恒今日心急火燎招我俩来,便是跟你解释清楚。此前太多故事,由他说只怕栖真不信,还是由我来诉吧。”

      从大荒流御剑到乾都,再马不停蹄赶回,原来是搬救兵去了……栖真对风宿恒好气又好笑,觉得这人真是又痴又傻又可爱。

      风宿恒哪知栖真变幻莫测的表情什么意思,生怕她再生半点误会,想快点说明,便指山顶道:“找个方便地方,山北有处溪流,去那里。”

      当下轻功飞掠,带栖真至三峰溪边把人放下,风宿恒有点忐忑,放软声音:“我回山顶,你……你们,好生说话。”

      三峰溪水声不分昼夜,月色照得水流波光粼粼,倒让岸边比山道上更能看清人影。戦星流见人远去,好笑道:“真把宿恒折磨死了!你不知他今日御剑来,拖我走的着急忙慌样。”

      转首见栖真靠在大石上,他也拉着慕真在就近的石上坐,搓了搓手道:“倒不知从何讲起了。”

      风宿恒的事她都要知道,栖真贪心道:“从出生开始讲。”

      从来没有机会,能和谁完完整整说一说他最好的朋友、他效忠的对象、他这辈子最佩服的人。戦星流感叹一声:“故事太长了。”

      “还有两个多时辰才天亮。”栖真抬头看了看西斜的月亮。

      “宿恒,小时候很闷的。”戦星流笑起来,还真的从头讲起:“他母后是凌潇帝正娶的第一个皇后,只是不得眷顾,所以宿恒小时候日子不太好过。我打小随父王出入宫廷,每次见他都在受罚。但我知道他极聪慧,我背不出的书,他都过目不忘,只是一群皇子在一起,他总装作背不出的样子。”

      “有次我问宿恒,整天闷着想什么呢,他说在想他的梦,他有一个一直做的梦,梦里有个特别好看的女神。所以每次见,我都开他玩笑,又做梦了吗?女神亲你了吗?他知道我打趣他,后来我怎么问他都不说了。我以为这事就过了,小孩嘛,谁会把一个梦当真,直到宿恒十岁那年。”

      “栖真你不知道,辛丰皇族向来有个传统,就是每个皇子到十岁都要行齐鸾礼。”

      戦星流自然不知道风宿恒跟她说过这个,驼暮山上,六梅树下,但栖真仍是听得认真。

      “齐鸾礼就是辛丰皇子的认可礼,每个皇子都须在那日初尝男女之事。齐鸾礼对辛丰皇子来说太重要了!因为辛丰重多娶多子,想荣登大位的皇子在性/事上必须很强。所以齐鸾礼,说白了就是'征服'。谁能证明自己在稚子之龄便能征服一个女人,才算证明自己。若那配于的女子隔日仍是完璧,便宣告成礼失败。只有那些顺利过礼的皇子,才会得皇室倾力栽培,单配太傅,以及被授予修行的尊师。辛丰太子之位是要上承乾坛争夺的,不会法术的皇子连承乾坛都上不去。而皇位只有一个,争储失败的皇子结局都不怎么样……反正,栖真你只要知道,争储,不仅关系到皇子们的前途,更关系到生死。”

      “可就是如此重要的一件事,宿恒十岁那年,竟然主动放弃!”

      戦星流像回到当时,面上仍有唏嘘:“这件事,那么多年了,还会听我父王提及。宿恒,开始是找陛下据理力争,坚决不肯,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是大皇子,是陛下这朝第一个行齐鸾礼的皇子,多少眼睛盯着呢,陛下便……便给他下了点药……唉,这部分我不知怎么说。反正,就是让他不从也得从。”

      慕真听闻过形形色色关于大皇子的传闻,但如此完整的还是首次听。想象那场景,抓着戦星流的手都紧张到冒汗。

      戦星流拍了拍她,继续道:“可是这礼到底没有行成,宿恒被扔进房前一刀扎在大腿。那晚陛下都被他的决绝震慑,只好中断行礼,把他关了起来。后来,对外虽没废除名分,但私下一点银钱不给,陛下直接把宿恒赶出宫。”

      “那几年,也就我和宿恒还有联系,给他偷偷塞过银子,塞过吃的。我知道陛下在逼宿恒,逼他就范。不仅为着齐鸾礼,更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如此忤逆圣意的人,若非皇亲早砍头了,可他毕竟陛下亲出,所以陛下就想让他知道一旦失去皇家庇护,他活得能有多艰难。”

      “栖真,我刚说除了他,我最佩服的是你。可宿恒……我一路看他那十年,真是没法和你形容。你能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没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身无分文,颠沛流离,居然硬是靠着自己,只用十年,成长到让陛下刮目相看,能有资格和陛下谈判的地步吗?没人教他,他便以各种身份混入仙宗,偷学、偷练。他,真他妈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厉害的武学奇才!天赋!天赋!你知道吗?他用了短短十年,就从大道,到小神,到全尽,到极灭!我都不知他怎么练的!我,我父王让我拜了两个宗师,现在还只在小神。而宫里那些递过茶、拜过师的皇子们,一板一眼地修炼,到极灭的又有几个?”

      “但不止修炼,远远不止!若说修炼拼的是天赋,宿恒最让我佩服的就是他的头脑。我觉得他大概就不是个凡人!我不知他哪来那么多精力兼顾所有的事,哪来空闲看书,哪来机会交友,哪来时间经商!有几年他混在门派里,我每年还能偷偷去见他一两次。后面几年他居无定所,只能通信。而每次写信,我发现他懂的东西都在变,多得我眼花缭乱,真是想想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你和慕真见面时,慕真说宿恒给她留的财富十辈子都用不完。前半句是假,后半句却是真。辛丰、付春、燃伢,大小陈,但凡宿恒踏足之地,都有他的生意。你当他身边只有我、钟雄、袁博、倪煌吗?远远不止!他手下人才云集,至少还有一系,以许子鉴为首,专门帮他打理产业。”

      “栖真,我……我有点激动。”戦星流说得坐不住,索性起身,好像站着才能说得爽利:“那些年他结识了多少人,手下又有多少人,他做过多少事,以后有机会你可以问问他。反正宿恒就是人间至宝,一辈子挖不完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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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这是一篇没人看也必须写完的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单机写,但这个故事,我非要让它完整地存在于世。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