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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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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是自己,但总觉得撇不清关系,尤其……
青年猝不及防回头望他,凌煦躲闪不及被抓个正着,白轩槿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了眼,笑了:“你要不现在过来咬一个,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他侧腰的牙印还没彻底结痂,尚带着血痕,标志性的虎牙如同某种签字,清楚印刻着主人的姓名。
根本不用尝试,凌煦知道,跟自己的一样。他无意识舔过自己的牙齿。不知道青年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总觉得对方穿衣服的动作格外缓慢,普通一件宽松的T恤在肩膀上卡了许久,才终于磨磨蹭蹭滑下去,遮住一身不可言说的红红紫紫,恢复清爽明净的形象。他回过神如梦初醒移开视线,一抬眼,对方弯着一双眼睛冲他笑,神情一片了然,凌煦向来镇定,难得生出一点几乎可被称为恼羞成怒的情绪来,瞪他一眼,转身往门外走。
白轩槿笑得都快抽过去了,一边紧走两步追着人叫“等等我”,一边感慨年纪小的真好拿捏呀,什么都写在脸上。
今天行程不算太赶,凌煦带人吃了早饭,给了钱给了钥匙,吩咐清楚等他回来再说,才坐地铁去赶自己的通告。等他终于忙完能歇口气,天色已经暗下来,青年的脸重新闯进他脑海。
不是没有怀疑。自称白轩槿的男人所说的一切实在过于离奇,像一个恶劣的玩笑,对方拿出来的证据他无法反驳,但也并不全然相信。他之所以准许他留下,是因为他没有什么好失去的。
他并无宽裕钱财,也不存在诱人背景或者远大前程,换句话说,他身无长物,无利可图。至于色相,对方实在拥有一副好皮囊,不见得是谁吃亏。
如果这是骗局,他乐意陪对方玩一玩,权当消遣,只要不耽误他日常安排,但如果……
凌煦脑海中浮现青年一举一动。他开朗明净,好动爱玩,闹起来像调皮孩童,却自有从容气度,安静坐着时不经意的一瞥一动,于无声中展露仿佛融于骨血的矜贵,楼下早餐店坐一坐的功夫好几拨人控制不住地看他,分明穿着最简单的白T,未经任何修饰,依然与身边众人天殊地别,气场舒展而凝定。
他像是温室里精心养护长大的花,浑身上下写满“贵重”两个大字。
贵重且挑食。凌煦看着对方撇嘴将香菜一根一根捡干净,换了双筷子才开始吃饭。
经年累月优渥生活才能滋养出的富贵花模样骗不了人,除此之外,青年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活泼生动,看谁都是笑眯眯的讨喜模样,唯有望向自己时格外明亮。他二十年人生中从未被如此注视过。凌煦已经算粗线条了,依然能轻易感受到其中满溢的喜欢。
不过这喜欢与他没什么关系。凌煦并不认可未来的自己和当下的自己是同一人。
青年确实地了解他喜好,对他的过去知之甚多,能轻易调动他情绪,并且毫无道理地让他觉得心安。
所以凌煦轻易交付了房屋使用权,他愿意给予他信任,信任这个人不会刻意伤害他。但也就到此为止了,他不准备把自己也搭进去。
“想什么呢?”有相熟的工作人员坐到他身边,“你今天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虽说拍摄内容算是顺利完成了,效果也不打折扣,但他总觉得凌煦今天有点心不在焉。
凌煦把土豆丢嘴里,也不看人,嚼了会儿咽下去后才慢悠悠道:“要是有人告诉你他来自未来……”
“我就打警察叔叔的电话让他们把人带走。”对方接得飞快,“除非他能把我下月房租搞定。怎么,有未来人出现了?这你不问问房价?”
凌煦无言,闭嘴吃饭。什么房价,问也白问,问了也买不起。他紧着几口把饭吃完,一抹嘴站起来:“回去了。”
“欸?今天这么早收工,晚上那个活儿不去了?”
“人家本来看上的也不是我,何苦去自讨没趣。”凌煦说着,收拾好东西,一边看手机一边往外走。
天色尚早,回去看看那位未来人今天搞了什么幺蛾子。
另一头,白轩槿走了老远,终于找到了公用电话亭。
凌煦一如既往贴心,给他留了些钱,能活着,但要满足他目前的各种需求肯定是不够的。他想了很多,既然已经到了这边,在不知道怎么回去也不知道要待多久的情况下,首先要解决的当然是生存问题,换言之——他缺钱。
衣食住行,哪样都得依靠钱来推进,以他所知凌煦目前的经济状况,支撑两个人开销实在是勉强,除此之外,他也并不想将担子都抛到对方一个人身上。
白轩槿在家想了半天,内心大概有了规划,出门寻求一些途径。
首先,他需要一笔启动资金。
“喂?”电话那边传来尚且稚嫩的男孩的声音,透着警惕和疑惑。
说服自己的过程居然异常顺利,顺利到白轩槿沉默片刻:“你会不会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还是说因为是小孩,处在中二期,所以对这种事非常期待?
电话那头11岁的小白轩槿语气几乎称得上冷静:“不会呀,你知道的秘密也太多了,要么你就是我本人,那么我当然相信你,要么你不是我本人,那也足够威胁我了。”
“真聪明,不愧是我。”白轩槿给装酷的小男孩虚空比了个大拇指。年纪小就是好,会因为翘课被轻松拿捏!
“所以你找我干嘛?”
“几个原因。”白轩槿掰手指,“第一是好奇,能不能联系自己;第二是找人聊天,憋死我了;第三管你借点钱,我过来啥也没带,连衣服都借的人家的。我记得去年过生日舅舅偷偷塞过一张卡给你,没用过,因为你不知道密码。”
“这你都知道??”
他当然知道。他不只知道,还知道卡上的钱自己一直没动过,连里面到底有多少都不清楚,出道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才发现自己小时候持有过巨额资金但一点没花,追悔莫及。
小白轩槿迟疑:“但是……”
“在你房间书柜下面第一层的画具盒里,之前画手抄报的时候顺手拿来当尺子,用完直接一起收了。”
他当年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不敢声张,知道在家里,所以也不担心,后来就忘了,搬家挨着挨着收东西的时候才找到,没用过这张卡大部分缘故也是因为这个。
小白轩槿哑口无言,哽了好久才道:“你确实是我本人。”简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而且是开了天眼的那种。
“是吧!”白轩槿眼睛弯弯,“先借我,三个月之内还你。”
“行,怎么给你?”
“微信……不是,我现在微信用不了……那支付宝,不行你还没支付宝……银行卡我暂时还没有能用的……靠,我现在是黑户啊!”
突然意识到现状的白轩槿震惊道。
小白轩槿安静听着,眨眨眼睛:“我寄给你吧?”
被黑户身份冲击到智商暂时下线的白轩槿闻言“欸”一声,再次竖起大拇指:“你好聪明噢蛋蛋。”
“不许叫我蛋蛋!”
最关键的问题解决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得知白轩槿在上海,小白轩槿提出想见面,白轩槿笑:“你有假吗?”他可记得周末的兴趣班排得满满当当,现在也不是寒暑假的时间。
被踩到痛处的小学生龇牙咧嘴:“讨厌你们不上学的人!”
“羡慕你们不上班的人。”白轩槿笑着回敬。
小白轩槿对未来有很多好奇,白轩槿有的回答有的不回答,并不清楚给出答案,他不想过多地影响他的人生,但在小白轩槿问“那你觉得幸福吗”时,已经长大的白轩槿回望一步步走过来的漫长前路,认真思索许久,带着柔和的笑,坚定告诉年幼的自己:“非常幸福。”
“你也许会经历很艰难的时候,但是无论如何,继续往前走吧,因为前方才会有想要的东西。”
“不要害怕,我知道你可以战胜一切。”
“这几年记得多陪陪家人。”
会错意的小白轩槿紧张追问:“家里会发生不好的事吗?”
白轩槿立马否认:“没有,只是你之后会很忙。”
小白轩槿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儿,郑重问
道:“那你有遇到喜欢的人吗?”
天光渐暗,日头斜照将高楼的阴影压得老长,自天边一路延伸至白轩槿脚下。青年的脸隐在电话亭的阴影中,下半身映着橙红的落日余晖,眺望遥远天际即将落下的夕阳,语音里有藏不住的感念与雀跃:“有啊,我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年。”
对面的小孩静了一会儿,轻轻问:“你依然觉得喜欢最重要吗?”
长大了的青年点头,认真回答:“我依然觉得喜欢最重要。”
“那就好。”小白轩槿似乎松了口气,语气轻松起来,跟白轩槿素日里的得意语调一模一样,“看起来似乎还没长成讨厌的大人,那我就勉为其难马上去给你寄卡吧!”
凌煦到家时,白轩槿正蹲在楼下花坛边上跟狗玩得不亦乐乎。
圆滚滚的萨摩耶明显很喜欢这位玩伴,左蹦右跳甩尾巴异常亢奋,爪子直往人身上搭,凌煦眼瞅着自己白T上留了几个黑爪印。
他想起老家那只同样毛茸茸的炸毛萨摩耶,一瞬间有点想家。
青年看见了他,抓住狗狗两只前爪站起来:“我要回家啦,那位哥哥在等我,改天再玩吧。”
说着对牵狗的小姑娘一笑:“谢谢,超可爱的。”也不知说的是狗还是人。
小姑娘明显脸红,慌乱说着“不客气”,拉着狗狗往一边走了,路上还忍不住回头看他。
挺讨喜的,不管对人还是对狗。凌煦想。
他念想还没做完,白轩槿一边拍身上,一边冲他道:“还挺像Billy的,对吧?”
对方好像真的事无巨细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凌煦下意识问:“Billy怎么样?”
白轩槿歪头想了会儿,摇摇头:“我没摸过,只看过照片。认识你实在太晚啦。”
但他们在2030年还是养了一个小狗狗。
——
凌煦有次发现,家里两个小家伙在较劲。
回家推开门,一人一狗一左一右在门口迎接,也不上前,两对圆眼睛目光灼灼注视着他。凌煦就犹豫了一下,火锅的短尾巴甩得都快飞起来了,人立起来两条前腿直往他身上搭。于是凌煦没有如往常一般进门就揽过白轩槿,而是低头顺手摸了摸火锅的头,再抬头果然看到白轩槿一脸被背叛的震惊表情:“你怎么能先摸它……”
目光再一转,指着狗子怒道:“你你你犯规了!腿收回去!不算!”而家里这只向来高冷的金毛绕着凌煦打转,对白轩槿的控诉充耳不闻,少见地露出得意洋洋的模样。
凌煦看着小孩儿张牙舞爪的表情没忍住笑了,看看,家里有二十几岁的孩子跟小狗较劲。
白轩槿最开始来家里玩那几次跟火锅还挺和谐的,小孩儿喜欢小动物,玩得来,后来出现的频率逐步上升之后,一人一狗都明显觉察到了对方在挤占自己和凌煦的相处时间。
火锅危机:这俩人不爱带我玩儿。
纷争就此开始,三打两闹地过了段时间,不知私下里进行了一番什么样的交涉,一人一狗在明面上维持了微妙的平衡——现在看来是在进门这一刻就决出了胜负。
凌煦越想越觉得好笑,他太好奇这俩小家伙怎么交流的了,白轩槿到底是什么平平无奇宠物小天才。
后来有次凌煦有个工作需要出国一段时间,刚好那会儿白轩槿待在上海,家里就直接扔给他了,走之前他笑着叮嘱“别打架”,白轩槿拍着胸脯表示不就是条小狗吗?
等到凌煦回来,一人一狗相处融洽,关系很明显上了一个台阶。一开始他还颇感欣慰,白轩槿果然没有拿不下的人狗,后面慢慢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白轩槿往家里寄的东西宠物用品的比重蹭蹭上涨了每次他来,狗子听到脚步声立马跳起来,比迎接凌煦还积极,两家伙精力旺盛玩起来没个完;有时候视频打过来没说两句话白轩槿就嚷嚷着“快给我看看狗狗,我的狗狗”;有一次他准备去探班,提前告诉白轩槿,对面第一反应是“能带着火锅吗,想它了”。
凌煦:……
怎么回事,感觉自己才是那个附带的。
“火锅不空,它最近要去上学。”
当晚被打包带走极速入学的火锅:怎么个事儿??没人跟我商量啊??
——
白轩槿顿了一下,颇有些遗憾的样子,复又转过头来笑着看他,“不过现在重新认识了,真好。”
凌煦没见过这样的成年男性,说什么都像撒娇,笑什么都俏皮,连看狗狗都是星星眼,却又半点不女气,放在这张脸这个人身上显得如此理所当然。
他还没回话,白轩槿又问:“吃饭了吗?”刚想说吃了,迎着白轩槿的目光,他自己都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到嘴边的话绕一圈咽了回去。
白轩槿看穿一切,笑笑:“吃过了也没事,我做了点,尝一口吧。”他说着,一边打开了门。
凌煦对这位看起来就养尊处优的少爷的手艺没有半点期待,但当白轩槿把饺子端上桌,他随意拣了一个丢进嘴里,顿时露出诧异表情。
“好吃吗?”青年眨着眼期待地问。
凌煦慢慢咽下那口饺子,温暖一路从口腔蔓延至胃,然后是心脏,四肢,然后是眼眶。
独在异乡的游子与家的味道骤然重逢,如同沙漠旅人忽遇甘霖,身心都被温柔抚慰过。
“你……”凌煦不可置信。
白轩槿看他表情,心满意足笑了,夹起一个饺子放进自己嘴里:“之前去你家你妈妈教的,我学得不错吧?”满脸写着“求夸奖”。
很多东西都可以伪造或编排,但有的东西,似乎真的无法作假,或者即使作假,也让人无可抵挡,甘之如饴。
他来了这座城市很久,第一次,有人等着
他回家,给他做饭,了解他一切,望向他的眼里有十万里烟霞星月。
身处异乡,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被如此
牵挂。
凌煦扯开话题,压下眼中潮湿:“我给你钱你就去干这个?”
白轩槿摇头晃脑:“我还干了些别的,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几天后,凌煦对着家里多出来的一堆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目瞪口呆,白轩槿蹲地上看着他,斟酌用词:“或许,你知道短视频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