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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如同死亡轻叩门扉》 ...


  •   你和她谈过这件事吗?纽特·斯卡曼德问道。
      他走进来,皮箱搁在办公桌旁。箱子上凝了一层白霜,看起来像是刚从寒冷的地方赶来。
      谈过。邓布利多说,可她坚持要来。
      你甚至都不告诉我全部的计划。纽特听起来有点恼火,但语气更像是无奈。
      邓布利多轻轻笑了。
      用更长远的眼光来看,他说,这样反倒有好处。

      这时节,一切都变得不对劲。邓布利多语义含糊、转移话题,在她提起格林德沃的时候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如实相告,而是频频陷入沉思;自愿加班到凌晨的首席傲罗开始准点打卡下班,就连纽特也不回复她的信件了。
      在搞什么?她一脚踢翻了罐头盒。
      她又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个。每一次。

      我们说过很多次了,安。邓布利多取下围巾,深吸一口气。
      她不说话,只是盯着地面,好像那上面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似的。
      我留在这里,对你帮助更大吗?她问道。
      是的,邓布利多答道,你要是在场,我会分心。
      良久,安说,如果我保证不会让自己受伤呢?

      邓布利多笑了。是那种她常常听到的、略带忧伤的笑意。
      我相信你能保护好自己。他说,可在那种情况下,我没有办法不担心。
      她注视着他。
      那正是我现在所承受的。她说。

      --
      他在不同的场合下想起她。在教室,在办公,在解答学生疑问的间隙里,他总想起她。
      有时,那念想是具象的:鸦色的长发,绿色的眼,以及校服里露出一截洁白、柔软的脖颈。有时却又是模糊的,只是一种感觉,孤傲的、茕茕孑立的,好像伦敦的秋天,昏黄路灯下的一抹影子。
      他是这么想起她的。他总觉得她容易碎掉。

      纽特·斯卡曼德会同意他的看法,德安妮丝·斯托皮亚和他一样,是个伤痕累累的人。他们都受到过难以名状的伤害,从此无法融入世界。
      她的信我每封都回。纽特对他透露道,她似乎很少有真正能说心事的朋友。
      她对你说了什么?他问。
      纽特笑了。我不能告诉你。他说,因为她对我说了全部。
      全部吗?
      纽特看着他,答道,是的。你能感觉到,她不是一个能藏得住秘密的人。我能明白你不让她去的理由。
      邓布利多好像被扎了一下。他似乎想为自己辩解,但纽特首先这么做了。
      你看,因为你爱她,爱得过头了,于是什么伤害也不愿意让她承受。
      你告诉她真相,你和盘托出,你信任她,但你知道……
      我知道她一直是勇敢的。邓布利多突然说,比任何人都勇敢。

      我爱你。
      在同一间办公室里,19岁的安望着他说道。她的头发闪亮、目光灼人,邓布利多低下了头。
      我爱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她说。

      他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就像在白宫前又高又漫长的阶梯上,那幼小、神圣而柔软的生物朝他走来,那么小,那么脆弱,纤细的四肢几乎都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她没有看他,仅仅感觉到他的存在似的朝他走来,格林德沃阴郁地注视着这一幕,人们敬畏而默契地为她让出道路。
      她就停在邓布利多面前,摇摇欲坠、却又坚定不移地走向他。然后,他意识到了,在她屈膝之前他就意识到了,他喃喃道,不,不——
      【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那柔软的动物睁大了她纯净的双眼。然后,她屈起前膝,胸腔中,那颗珍贵的心脏为他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在他周围,无字经幡猎猎作响。
      他说,我很荣幸。但这个人不会是我。

      一个人会因为爱而受苦吗?她想。从前,她哭过许多次,因为恨意,因为嫉妒,因为除了属于她,他还属于其他很多人。
      她无法不在意,无法不去想那些占据他心神的人和事,一丝一毫都不能为她容忍。当他注视着她,他只能看到她。除此以外他无处可去。

      她发誓要保护他。这听起来很可笑。一直以来他们都在扮演截然相反的角色,可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在向你索求,她想,索求知识,索求智慧,索求关注,索求爱。
      他擅长给予,就像她擅长夺取一样,不经意间,她其实拿走许多;即便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伸手去要。
      是他主动给的。她还嫌他烦。
      后来她才意识到,邓布利多并不是对每个人都如此慷慨,他也收取回报:信任、承诺、帮助,不知何时会让你派上用场,但你对他的答谢就是为他所用。
      可他从不让她替他做任何事。

      你偶尔……也可以依赖我的。她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但邓布利多还是听到了。
      噢,安……
      他从背后抱住她,那种脆弱的感觉重新回到了她身上。她不说话,垂着眼,睫毛长长、长长,扇动的样子好似合欢。
      她像他的孩子,他还未成年、也永远不会成年的爱人。他们之间有太多不可能。
      “……只是我需要你,所以你才回应我。对吗?”她问。
      “我的确需要你,但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女孩抬起头,“你说我需要帮助,可我能够修好自己。如果我把自己修好了,那我就重新变回一整块,可你非要——”

      他几乎是强行打开了她封闭世界的大门。他让她再也没有了无坚不摧的可能。她是一个战士,本不可以爱。爱让他们死死地纠缠在一起,就像现在,德安妮丝摇摇头,叹气道:“好吧,”她说,“你需要我怎么做?”

      --
      在喝了不计其数的葡萄酒后,安妮提议出去透透气。特拉弗斯的目光没有阻止她牵起邓布利多的手。他们穿过人声鼎沸的宴会厅,寂静的画廊和葡萄园,安妮突然一闪身,两人就出现在花房里。
      你瞧,她说,我让小精灵在这里种满了铃兰。
      她挥了挥魔杖,铃兰像河流一样绽放。淡蓝色的光芒从花苞里流泻出来,淡雅而芬芳。他没有在别处看见过这样的景致。
      很美。他盯着她的后颈,一件露背的礼服。她转过身来,还没做好准备他就吻了她。
      他不知道这个吻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竟让她流泪,他们把礼服脱掉贴在一起,隔着玻璃和夜色紧紧拥抱着。层层灌木掩映着的宴会厅就在不远处,意识到这一点,她把他含得更紧了。
      他其实很少做这件事,用性来安慰她;这件行为本身会让他难堪,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动物性;可其中的慰藉又是难以言喻的。迷情和欢愉褪去之后,似乎是尴尬和伤口把他们联系得更紧密了。但毋庸置疑的是,她似乎很喜欢邓布利多向她展露疯狂的那一面。他按着她做的时候像个暴君,完全不顾她的挣扎和抗拒,她喜欢玩这个游戏。只有这样,她才能真的休息。
      在这里,在这座古老庄园深沉的夜色中,德安妮丝说,好,我会为了你留在伦敦。

      他们同时抽出魔杖,挽起袖子,光裸的手臂交叠在一起。
      他问,准备好了吗。女孩点点头。
      别担心,她安慰道,只是一个赤胆忠心咒。
      两根魔杖同时亮起淡金色的光芒,一道细细的丝线缠绕住两人的手臂。它从邓布利多的一侧开始燃烧,灰烬便落在德安妮丝的手臂上,最终形成一片淡金色符文,溶解进皮肤里。
      这件屋子……她四处打量着,充满了邓布利多的私人物品。他把它交给自己,一个存放进她灵魂的秘密。
      现在,她是保密人了。

      如果四十八小时后你还活着的话,她轻声说,请来这间屋子见我。
      当然。邓布利多承诺道。

      --
      他离开纽特,走进雪景里。这条街道灰蒙蒙的,让他想起伦敦。
      雪不停地下。他不停地走着。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单纯地让脚步不要停下。他的脑中晃过很多画面,还未消化的事情,一整个囫囵地吞了下去,就像碎掉的血誓瓶。
      他会告诉她这一切的,只是今晚他想一个人待着。他相信她能理解。

      天亮快要亮的时候,邓布利多终于回到伦敦。距离约定的时间,他迟到了大概整整12个小时。她大概不会在了,他想到,然后推门而入。

      女孩坐在客厅里,背对着他。椅子周围撒了一地的烟灰,好似白雪。
      室内一片漆黑,此时还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没有一丝光线。她转过身来。
      你来啦?月光下,他看见她在微笑。今晚是一轮弯月。
      你知道吗,女孩轻声道,你推门的样子,好像在宣布我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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