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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预备造反的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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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深,风声瑟瑟。
东宫亲信此刻都跟在太子身边,听见太子咬字清晰地下了令:“动手吧。”
琦亮和几个去过热河的近卫有些迟疑,其中一个亲卫缓缓道:“太子?”
胤礽扭过头看向他们,“你们有更好的主意?”他何尝不知道一旦亲自带着人马动了手,那便是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亲卫嘴唇哆嗦了两下,想到皇帝的叮嘱,道:“爷,皇上和您终归是至亲父子。俗话说得好,父子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呢?上一次奴才去热河替您送信,皇帝还叮咛奴才等人,务必护您安危,不可有失。”
胤礽听着这父子相亲的话,倒是嗤笑了一声,“寻常父子之间确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大权在握的皇帝与私下养兵的太子,你说他们之间该如何成为至亲父子?”没有一个皇帝能容忍心有反意的太子。亲自将他抚养长大的康熙也难以逃过这个定律,恨不得彻底废黜了他。
琦亮也觉得太子兵行险招不可取,因此小心道:“爷,您往好处想想。依照奴才看,皇上并没有将此事交给任何一个皇子,尚且有一线生机。您不妨趁着今夜皇上还在外头,率先过去请罪?徐祖荫暗杀岳子风一事,是他自作主张,爷也不知情的。皇上待您,总归是有一份慈父心肠的,最差也不过是夺了太子位,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胤礽双眼幽幽,指着其中一人,哑着声音道:“既如此,你去草拟个请罪的折子。”
那人当场叩头,“太子爷圣明。”说罢,他便去了,也不过一刻钟,又出来将写好的折子呈给太子。
胤礽接过来,看也没看,只问:“谁去送?”见无人应声,胤礽又问:“你们谁愿意陪我去请罪?”
将那折子扔在地上,胤礽顶着月色,笑得悲凉,“岂有三立的太子?被皇帝猜忌到这个份上,你们竟然还想着躲。躲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也悟了,随着太子的目光跪地,“请太子下旨吧。”
胤礽抬腿迈了一步,佯装镇定,“走。”
皇太子存了谋反的心,些许异动自然会被人看在眼里。
就着烛光,以胤禛、胤禩为代表的反太子党阿哥纷纷快马加鞭地将亲笔所书的奏折派人呈给皇帝。折子里,暗暗点明胤礽想要图谋不轨。
康熙收到这些指责胤礽谋反的奏折时,他人已经在丰台大营了。
如今胤礽是箭在弦上,康熙实在是摸不准这孩子到底会不会逼宫。他来此世还不到两个月,自认对太子并没有做出什么压迫之举。细细想了想,胤礽有谋逆的举动必然是因为先前皇帝做得过分了些。
京城已经戒严了,内外九城都封了,京里的文武百官不准出城,外省想要进京的官员,也要等候太子审批。
六部衙门、顺天府也被太子拿了,没有太子的话,任何人不准动用印信。
夜幕下,马蹄声哒哒穿梭在京里的胡同里,各大王公贵府都敏感起来,纷纷闭门不出。
胤礽当真是做绝了,安排手下心腹带着将士去京里的大臣府邸守着,只打算次日一早就压着这些人去神武门听宣。
康熙得知这些消息时,在丰台大营还算是稳坐鱼台,盯着眼前的将士:“要是太子来,不必阻拦,一律放行。给图里琛传信,太子的人抓了捆好,等朕回京后再去审徐祖荫。”他熟读史书,一下子便知道了胤礽这是打算自行登基,遥尊他为太上皇了。
京城里,胤礽下了出兵的令,自己却在毓庆宫等。他也说不准自己在等什么,或许是等康熙的死讯,也或许是等自己被废的消息。
康熙在丰台驻足,望着不远处漆黑的京城,叹息一声,“也不知道他在京里闹成什么样子了?”胤礽这辈子身体不算康健,但愿别把自己折腾到病榻上。
李德全和几位将士跟在康熙身边,打量着皇帝平静的神色,一时间不敢言语。皇帝是纵容太子的,但是让太子闹成这样,还是头一次。太子爷留京监国期间,撤换九门提督与乾清宫侍卫,可谓是想要捏着皇帝的命。现如今,更是打算直接篡位登基了。
片刻后,康熙收敛神色,“准备进城吧,走得隐蔽些。若是万一碰到太子手下的人,全数扣下来,留条性命。”
天色还未大明,康熙圣驾便悄然进了京。他身边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十分畅通便抵达紫禁城。
当皇帝迈着慢悠悠的步子来到毓庆宫时,竟没看见几个服侍的宫人。他身后跟着的众人也凝神敛眸,不敢出声惊扰皇帝的思绪。
惨白的月高高挂在天上,窗棂呜呜咽咽。胤礽没点灯,就显得毓庆宫有些黑漆漆、阴沉沉,像是一个无底洞,让人深陷其中。
康熙进了屋内,就看见胤礽双眼紧闭,手肘撑着榻上的小桌,又扶着脑袋,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皇太子如此疲惫倦怠的神色,一时间,康熙竟是心疼起胤礽来。也不知道这孩子心里到底装着多少事,在这等危急关头竟然是这样浑浑噩噩。
坐在胤礽榻边,康熙伸出了手,轻声道:“拿个软枕与薄被来。”
李德全连忙从屋子里头翻出这两样东西,递给皇帝。
康熙将毯子盖在胤礽身上,又吩咐跟着的兵将,“把太子的人放了吧,都送回家去。”他一边说,一边扶着胤礽的胳膊,打算将方桌移开,让太子睡得更舒服些。
却不想,胤礽几乎是瞬间就惊醒了,尚且来不及睁开眼,他一把就握住眼前人的手,呵斥道“谁?”
康熙应了声,“是阿玛回来了。”
胤礽当即便吓得睁开了双眸,他也顾不得两人眼下是个什么情形,只目光锐利地看着康熙。皇帝能绕过他的人无声无息地来到毓庆宫,那必然是胜券在握的。浑身带着颤栗,胤礽神色明显不安起来。
康熙见胤礽皱眉,额头又全是冷汗,便伸手替他擦了,“既然醒了,那便去屋里睡。这里正对着门,容易受风着凉。”
胤礽怔怔望着皇帝身后的人,都是熟人。皇子、侍卫、佐领,怕是来拿他的。他眨了眨眼,强忍心酸,“儿臣该去宗人府了,不是吗?”
康熙摇了摇头,“怎么一觉睡醒还胡言乱语,朕何曾说过这话?”
胤礽坐起来,下了床榻,“儿臣篡位谋逆,皇阿玛要二废,也算是儿臣咎由自取。”他心里不痛快,不敢对着康熙发,便拿其他皇子撒气。
“皇阿玛千秋基业,儿臣是无望了。但为兄多年,儿臣瞧着胤禛颇有心计手段,能屈能伸,可当大任。胤禩也不错,门生故吏满天下,满朝称贤。也不知道您是更属意胤禛,还是胤禩呢。想必是胤禛,毕竟胤禩这会还在府里关着呢。”他细细想了想,又阴阳怪气道:“或许您还能再挑挑,从胤祥、胤祯几个年纪小的里面选一选,选一个比我好,比我乖的儿子。”
胤礽脸色煞白,强撑着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便软了腿,跪在康熙身前,咳嗽不止。
康熙沉着脸,“去宣太医。”他压下心头的怒火,端的是和颜悦色,“你这会子病了,朕不跟你争辩,你先起来坐着。”
胤礽偏又不服输,“儿臣什么病?疯病?”他想要继续开口,却气血翻涌,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竟然是喘不过气来,只发出些含糊不清的声音。
康熙见胤礽呼吸急促,面色红涨,吓了一跳,急忙问道:“胤礽,你怎么了?”视线撇向宫人,“让太医即刻来。”
胤礽双眼带着血丝,腰背弯着,手捂着心口,试图缓解疼痛。他视线摇摇晃晃挂在康熙脸上,却看不清,耳朵却恍惚传来皇帝一阵阵的怒骂声,骂他弑父,骂他不当人子。
耳昏头涨,胤礽咳得越发厉害,几乎是撕心裂肺。
康熙扶着胤礽的背轻拍,另一手却搭着他的手腕诊脉。还不待得出什么结论,就看见胤礽口中咳出血来。下意识去擦胤礽的嘴,结果暗红黏稠的血液瞬间就染了康熙满手,从指缝中掉出去,落在地面上。
康熙一下子慌了神,连连保证道:“你莫怕,阿玛不会送你去宗人府。你好好的,莫担心。今日之后你还是太子,是皇帝,二废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你担心这个做什么?”
胤礽丝毫听不见皇帝所言,脸上全是汗珠,越发呼吸不过来,只红着脸,虚虚看向皇帝,发出微弱的呻吟声。他此刻浑然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情,脑海中只有皇帝,“疼,阿玛,我疼。”
康熙胸前衣襟被胤礽拽在手里揪成一团,听得胤礽喊痛,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把太子平放在床榻上。”
太医终于急匆匆而来,康熙几乎是吼道:“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虚礼,给太子诊脉。”
胤礽双眼微微合拢,康熙握紧了他的手,问:“你什么时候得了这么重的病?这是第几次犯?”只可惜胤礽浑浑噩噩,回答不了,人更是近乎昏厥过去。